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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亂墳崗 文 / 熊壯的射手座

    寒風吹得更猛烈了,冰涼刺骨。我靜靜地站在這蝕骨的夜色下,不帶一絲多餘的動作,並緩緩地憋住了氣息。沉著冷靜地等待著,等待著我期望聽到的答案。

    可萬萬沒想到,他比我還能沉得住氣,躲在墳堆兒裡,又沒了聲響。我很想知道,他這是要幹嘛,正面回答問題真有那麼難嗎?

    恐怕是的,於是,我想出了一個陰招,狡詐地對著墳頭說,「你可聽好了,我只說一遍,如果你拒不回答,那我就默認了,至於你本人,無論是否是雷恩,我也不會幫你的。」其實,我會說這句話,完全是出於我本人的報復心理,誰叫他之前在操場上對我的態度那麼不友好,小小的懲罰,希望雷恩不會和我計較,雖然腥紅說那個並不是真正的雷恩。

    「快點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雷恩?再不回答的話,我就真的走了。」對於這種問話,我心裡十分明白,騙小孩的把戲,就拿一個想要得救的人來說,對方肯定會順從我的心意而行,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希望他親口告訴我並把他救出來的,只是有點自欺欺人罷了。

    「你為何這麼問我?」對方說話的口氣顯然已經不高興了,但由於土壤的穿透力極小,再加上他的這句話不怎麼使勁兒,所以我聽得微乎其微。

    我大致判斷他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只是我沒聽清楚罷了。所以,由此便引出了我的強迫症,我強行追問道,「你只需要說『是』或『不是』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說。」突然間,我感覺自己好像個罪犯。以一個壞人的身份逼問一個無辜的受難者。

    他先是拚命地喘息了一下,而後大口的歎了口氣,沉穩地說道,「是。」此刻,我真真切切地聽出了雷恩的無奈,但我的內心卻是高興了。於是。我也跟著長出了一口氣。

    默默地回應了一句,「嗨,我這就來救你。」

    我抄起腳,站在墳頭上,抓耳撓腮地小聲問雷恩,「我怎麼才能把你弄出來呢?」我記得,行囊都在腥紅那兒保管著,但在我看到她時,我並未看見我們的行李。八成在那場大漩渦中,她給弄丟了。因此,我也沒好意思當面質問。

    「有鐵鏟沒?」

    「沒,行囊都在腥紅那兒。」

    「那你身邊有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掘土的工具?我被夾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無法動彈。」

    「呵呵。」我冷笑了一下,「這周圍,除了墳頭、籐蔓,就是露天的腐屍,若是有可以掘土的工具。那才見鬼了呢。」

    「你再仔細找找。」

    「我都說了沒……」我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有個東西砸在了我的腳上。不疼不癢的,順勢,我低頭一看,竟是一雙女人的手套。潔白的手套上繡有「蝶戀花」的紋樣,兩隻手套中間還夾有一個木製的小夾子。

    我俯下身子,將其撿了起來。拿在手裡,仔細地觀察,但並未發現什麼特別之處,這僅僅只是一對兒普普通通的女人手套,其質感摸起來像絲質品。

    這會兒。雷恩在下面等不及了,呼聲沸起,「找到了沒有?!」

    那一聲,把我嚇得,連忙將手套塞進了褲兜裡,而後轉念一想,不對,萬一這是某個死者的遺物,那她豈不是要跟著這雙白手套找到我頭上來了?

    人的大腦就是這麼地奇怪,猶豫期間,我又把那雙白手套掏了出來,扔在了地上。慌慌張張地對雷恩回道,「發、發現了,我這就把你弄出來。」

    我聽到雷恩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完全不知道我找到了什麼刨土的工具,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工具,而是決定徒手扒土,竭盡全力地把雷恩弄出來。估計,等他出來,他非感動死不可。他若不感動,就準是個冒牌貨。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刨了近二十分鐘,雙手、尤其是指甲縫裡塞滿了塵土。說來也奇怪,這地方的土出奇的黑,和那斷魂河的黑水如出一轍。

    我所做的工作,僅僅只是幫雷恩把兩條臂膀完全的坦露出來即可。隨後,他雙臂猛地張開,巨大的手掌各撐住了一席之地,血管暴漲、肌肉隆起,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做引體向上。忽的一瞬間,腳下的墳堆兒轟然倒塌,乾巴巴的土塊兒碎成了沫,伴著那凜冽的寒風,攜走了一大部分。

    他緊閉雙眸,「啊——!」的大吼了一聲,騰地一下,整個人便破土而出,彷彿重獲新生,依舊是老樣子,全然地呈現在我面前,除了渾身上下黑了點。

    「終於自由了!」這是他出來說的第一句話。

    「是誰把你埋在這裡的?」繼他出來之後,我就接著問他,「而且,也不要高興得太早,我現在算是半個迷路的人,這荒山野嶺的,先找到活路才是頭等大事。」

    「找出路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雷恩胸有成竹地對我說,「這亂墳崗的地勢比較特別,裸露的屍體則是一種陣法,橫七豎八的墳頭以及星星點點的靈牌也是在欺人耳目,至於這裡凜冽的陰風卻是那無望的孤魂們在喊冤叫屈。」

    經雷恩這麼一說,我反倒覺得這裡的風吹得更大了,頭髮就像那隨風起舞的柳枝,直往一個方向傾斜。

    雷恩繼續說,「真是老天有眼,我在入土前做了一個細微的小動作,而這個動作則注定在百年之後保我萬無一失地走出這片亂墳崗。」

    「什麼動作?」我忙接著問。

    「你還沒看出來嗎?嘿嘿。」雷恩憨憨地笑了,我覺得這才像雷恩,「我現在的狀態就是『活著』的狀態。」

    我傻傻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雷恩的眼神充

    滿了自信,表情淡定地對我解釋道,「我面朝的方向。正是我們今夜擺脫困境的『活路』。」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雷恩所謂的小動作,忽然間,我又覺得很可笑,禁不住地就捂著嘴笑了起來。此刻,我能夠想像的出雷恩當時被埋在黑土底下。那如此狹小的空間內是怎麼轉身的,每一個動作都令我浮想聯翩。

    笑過之後,我的問題又來了,「雷恩,你還沒告訴我,是誰把你埋在這裡面的?而且,你剛說的『上百年』是什麼意思?」

    雷恩聽到後,一下子沉寂了,眼睛裡黯淡無光。脖頸略微下彎,低著頭,沒有作答。

    我疑惑的眼睛幾乎是瞪著他看,看他是否會告訴我實話。

    果然,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任誰都會有所作答,即便說出來的是謊話。但我相信,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真正的雷恩的話,他是不會和我說謊話的。

    「天成。你知道嗎?」此時,雷恩的話音聽起來略微摻雜著哭腔,「在我們掌心處刻有這些圖紋時,我們幾人就已經命中注定尋到了《啟示錄》。」

    我越聽越奇怪,「什麼?我們已經找到了《啟示錄》?那它在哪呢?我怎麼沒看到?」

    「它就在你的心中。」雷恩轉眼間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

    「哈哈,別開玩笑了。雷恩。你怎麼說話又變得奇怪了?該不會,你還是個冒牌貨吧?!」我以一種戲謔性極強的口吻對他說。

    「信不信由你,這僅是我大腦中殘存的破碎的記憶,能夠回憶起的不多,畢竟。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忘記了太多的東西。」話音未落,雷恩用力地摀住頭,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雷恩!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沒、沒有,我,只是頭,有點痛,過,一會兒,就好了……」

    「是不是……?」還沒等我說完,雷恩給我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由此看來,想從雷恩那裡得到些靠譜的消息是不可能了,至少現在行不通。

    雷恩漫不經心地從那墳頭上走了下來,方才捂著頭的手,現已經捶了下來,看樣子,頭應該是不疼了。他迎面走了過來,單臂摟著我的脖子,臉頰蹭著我的臉頰,嘴唇貼著我的耳畔,輕聲輕語地對我說,「順著我面朝的正前方走去,山崗下面有一片『黑森林』,從森林裡穿越到河道上,我們就成功了。」

    說完後,他慢慢地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表情淡定地看著我,一絲不苟。說實話,我還以為我剛才就要命懸一線了。如果他真是雷恩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雷恩大跨步地走在前方,我尾隨其後。一路上,我問了他好多問題。比如:這裡到底是哪裡,雖然這個問題我已經問爛了,但卻百問不厭;你又是如何知道出路的;那個被壓死在教學樓下的又是誰,等等。可令人無可奈何的是,他都以「不知道」、「記憶模糊」、「抱歉」、「想不起來」等為由,全都把我的問題一一推脫了。

    我不得不說,雷恩確實聰明絕頂,人長得又帥,但卻令我咬牙切齒。我真恨不得一棍把他打暈,然後對著昏倒的他說,「沒用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我竟然也變得邪惡了,而且是邪惡到了極點,竟然連我的朋友都囊括在內。哼哼,興許,我才是適者生存的聰明人。況且,我絕不會照著我邪惡的思想按部就班的。

    前往黑森林的這一路上,可謂是險象環生,令我心有餘悸。因為,途中,我踩到了不少早已腐爛的,甚至臭的上面爬滿蛆蟲的屍體,那種感覺就像是踩在了屎上,雖然腳下隔著一層鞋的厚度。但還是令我嘔吐了千百回,有雷恩在,真好,難道這就是孤獨的恐懼中,同伴的魅力嗎?

    雷恩走在前面安慰我,「天成,小心點,最好不要隨便踩那些腐屍,小心有的會有機關。」

    我一聽「機關」,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我可知道機關的威力,我最怕機關這類可怕的虐殺生命的裝置了。我曾看過我祖父在林中安置機關捕殺猛獸的場景,猶如萬箭穿心,後瞬間被五馬分屍,當時嚇得我心驚肉跳。連魂兒都差點脫韁。

    沒想到,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居然會有機關?但願我這一路上,不要知道是什麼機關為好。不過,換個角度思考,我卻有了一個大膽的結論:既然這裡有機關。那這裡肯定就有人。只有人才會佈置機關,動物只會誤闖機關。但要硬說是鬼佈置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走著走著,突然,我的腳下貌似踩住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我怕是機關,於是連忙抬腳、彎腰、低頭,尋覓那是個什麼東西。

    雷恩看我停了下來,就問我。「怎麼了,天成?」

    「我好像踩到了一個什麼東西,這裡黑黢黢的,我看不清。」

    我正尋覓著,忽然間,地動山搖,像是又一場大地震即將爆發。雷恩眉頭緊鎖,四處張望著。環顧了下四周,衝我大喊。「不好!天成,咱們快跑!這亂墳崗不宜久留!」

    聽到雷恩這句話,此時,我就想那熱鍋上的螞蟻,犯了錯的孩子,瞬間身體就軟了。差點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幸好雷恩拽住了我,不然,我非坐在身後的那張腐爛的臉上不可。

    雷恩拉起我就沖,像在短跑比賽,爭分奪秒。我知道。這一切,都和我剛才踩到的那個不明身份的堅硬的物體有關。我很懊惱,跑起來都是軟綿綿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奔跑時,受好奇心作祟,我大膽地回頭看向了身後,那一幕,恨不得把我嚇暈過去。成群的腐屍都活了過來,無論是裸露在外面的,還是深埋於地下的,有好多手臂從

    那些墳堆兒裡伸了出來,甚至有的只露著一顆頭,空蕩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倆的一舉一動,毫無生氣。我瞠目結舌地觀望著後方黑壓壓的一片,隨風撲面的惡臭驅使我跑得更加速度了,畢竟,我注意到那群喪屍沒有我們活人跑得快。

    「雷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雷恩一邊拉著我奔跑,一邊陰沉地說,「死人全都復活了。」

    「死人為什麼會復活?是不是和我剛才踩到的那個硬硬的東西有關?」

    「耶,不對。他們之所以會復活,乃是因為他們本就沒有死。」

    「沒有死?」

    「對,他們正是《啟示錄》『永恆』的產物。」雷恩慢條斯理地向我解釋道,雖然他在奔跑時已經氣喘吁吁了,「這亂墳崗的死人,都是多年來,探尋《啟示錄》的塞洛克皇家探險隊;有的是為了豐功厚祿;有的則是和我們一樣,一味的探險尋寶;而有的則純粹是為了所謂的『永恆』。我記得,歷史老師曾說過,在獲得永恆的同時會伴隨著一定的風險,甚至是生命。永恆並不代表著永遠不死,誠如他們,就是這永恆的殘次品,故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我若有所思地體會到了,但還是疑惑重重,「雷恩,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之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啟示錄》我們早已經找到了,至於你所衍生出的特殊力量,就要看你自己了。」

    「找到了?」我放縱地自言自語道,「既然找到了,你為什麼不早說?!咱們還來這兒幹嘛?!害的大家落得如此狼狽不堪。」說著說著,我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如果我不是男人的話,我真想哭出來。

    「實不相瞞。」雷恩彷彿終於要說實話了,「咱們此次尋找《啟示錄》,並非要獲得永恆或是某種特殊能力,而是要去除這能力的束縛,不然,我們都要在痛苦中苟延殘喘。」

    雷恩的一席話,聽得我心驚肉跳,感情我們已經擁有了某種特殊的能力,可我怎麼不知道呢?而且,也沒發現我身上擁有某種特別的力量。

    就在我疑慮重重之時,地上一隻乾枯的老手猛地抓住了我的右腿,由於我緊更著雷恩如風隨行,那只皺巴巴的手只扯掉了我褲腿上的一角布料。卻當場把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的確,這亂墳崗若再多逗留會兒,即便那些復活的死屍不會吃人,也足以把人撕扯成碎片。關於這一點,我是有證據的。

    「黑森林快到了。」雷恩沉著冷靜地說道。

    不知不覺間,我和雷恩在慌亂中跑到了這亂墳崗的邊緣上。從這裡向下看,底下確實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森林,其規模相當宏大,映襯著這漆黑的夜色,森林中更顯幽暗。

    同時,我還注意到,這亂墳崗的邊沿距離底下的黑森林並不高,且下坡比較緩和,非陡峭類型的。

    看到這兒,我打心底覺得高興,感謝上帝,天無絕人之路,這是上帝(唯一的真神)在幫助我們。我現在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那一刻,雷恩拉著我,毫不猶豫地順著這緩慢的黑土坡滑了下去,期間沒有絲毫絆腳的東西。我得意洋洋地回頭再次朝後方看了看,太震撼了、太恐怖了,我的媽呀!

    那黑壓壓的死屍群,根本沒有要放棄的意思,窮追不捨地跟了上來。由於他們不懂得怎麼以一個非常平穩的方式往下滑,所以我看到了極度令人作嘔的一幕。

    他們成群結隊地像是沒有大腦的蛆蟲,猶如順著油桶倒泔水的錯覺,蜂擁而下、綿延不斷、滔滔不絕。狂風怒號的夜色下,響起了不間斷的悲號,那是喪屍所獨有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怖、淒厲和殘忍。

    剎那間,我身體猛地一抖,著實被嚇呆了。我看到,那些墊在最底下的喪屍,有的胸前露骨,整個胸腔裸露了出來;有的肚皮被磨得大腸、小腸全都流了出來;有的整張臉蹭著地面摩擦得不像人樣,血肉模糊的創口中塞滿了黑塵土,倒還真有幾分鬼像。

    我嚥了口唾液,接著扭過頭,眼睛直盯著前方的雷恩,什麼也不敢看,什麼也不敢想。只知道跟著眼前的這名壯漢跑,方能擺脫現實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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