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一三章 金盆洗手,神劍縱橫(六) 文 / 君臨簫
可是身邊的嵩山弟子中卻有人立時醒悟,趕緊提醒道:「掌門師叔,這卻萬萬不可,咱們本是來修理劉正風的,若是忽然間莫名其妙的袒護一個幫助劉正風的敵人,那不是叫本門所有師叔師伯,兄弟姐妹們人人心寒,可對掌門的大業不利啊。」
左冷禪點了點頭,再不多言,這卻是他思慮不夠周到了,就算是真正的皇帝,這種命令可也不是亂下的,何況他還只是一個想要爭霸天下的大軍閥,外加還不是武林霸主而已。
這時林平之左手拉著那官兒,右手拉著劉正風,沖全場所有人道:「今日本來是我兄長劉正風金盆洗手,退出武林的日子,個中原委,到了現在,各位想也明白了,兄長結交了魔教長老曲洋,可是五嶽劍派卻與魔教勢不兩立,兄長卻怕若是當真大戰一起,一邊是同盟的師兄弟,一邊是知交好友,不知該相助那一邊,因此今日金盆洗手,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從此退出武林,再也不與聞江湖上的恩怨仇殺,這其中的苦心,想來各位還是能理解的吧。」
這個形勢之下,卻又有誰敢去不理解嗎?
「只是剛才洗手之時,不幸為武林屑小所累,未能得成,現下有朝廷的大人在這兒主持此事,卻不正好,取淨水來。」林平之這一說,劉正風弟子立時便又去找水盆去了,此時全場倒是一片寂靜,等了幾秒,聞先生問道:「你是誰啊?」
「好教先生得知,在下林天雨,是劉正風結義的兄弟,也得稱他一聲『二哥』,只是在下年紀尚輕,若是自以為能與各位平輩論交,卻是僭越了。」
二哥?那大哥不用說就是曲洋了,這叫怎麼回事啊?曲洋雖然低調,畢竟還是武林中人,而這個叫林天雨的傢伙,除了最近幾天甚是活躍,以前可從沒人聽說過,難不成是朝廷,軍隊中的高手?嗯,八成是的。
群豪們還在疑惑之時,向大年早已端著水盆前來,這所有事情實在蹊蹺,這官兒和裡裡外外那浩大的隊伍,確實看著都不像什麼有武功,有戰力的角色,但他們畢竟就意味著朝廷啊,何況誰又知道其中是不是已有許多大內高手呢,至少那個扇耳光的傢伙,也人人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忽然間,便是一片阿諛奉承之詞大作,個個恭維劉正風甚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大智大勇」之類,更有肉麻的祝他官運亨通,大富大貴之類。
不多時,向大年捧著水盆放在大堂之中的文岸上,林平之拉起劉正風雙手,又拉上那官兒的雙手,笑道:「大人在朝中作官,本非我武林中人,只是既然適逢其會,便也一齊來洗一洗吧,想大人一生平白拿了別人那麼多金銀,這雙手也確實是要好好洗一洗才是。」
什麼?沒聽說過這麼滑稽的事,竟然要拉著朝廷之上的大官來一齊洗手?武林之中自古以來也沒這種規矩,可看林平之那麼認真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玩笑的意味。
就在各人面面相覷之時,便看林平之已經抓著兩個人的手,就要按入那水盆之中了,但忽然間,一隻手已伸到了那水面上,將六隻手一齊接住道:「且慢。」
這人是誰?看武功很高啊?難道是嵩山派請來的幫手?天門,定逸等人卻覺似曾相識,好像是見過他的,但就是認不得。
「別忙著洗手,先讓我洗洗臉再說。」說著他便就著這一大盆水洗了洗,一大盆淨水轉眼就變的渾濁不堪。待他抬起頭時,卻哪裡是什麼外人,不就是左冷禪本人嗎。
劉正風卻是大驚失色道:「小可這點勾當,卻勞煩盟主大架光臨至此,還為了我如此辛勞,真是罪過罪過。」
「這一點跋涉,倒也算不上如何辛苦,只是劉師弟當真作了如此親痛仇快,徒另我俠義道中人歎息的事嗎?卻不如」左冷禪侃侃而談,卻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還是剛才他的師兄弟們便已說過的陳詞濫調,只是嵩山派眾人卻有些不解。
費彬疑惑道:「掌門先前不是多次囑咐我等,為上位者,要與人保持距離,才宜於樹立威嚴嗎?」
丁勉答道:「是啊,本來說的好好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以讓他本人出面,縱是今日裡阻止不了劉正風,也不能輕易由他出頭,怎地他卻這般上前了,難道那個腦滿腸肥的官兒那般身份,值得他這麼降尊紆貴了?」
卻不知那個腦滿腸肥的官兒,果然並不是此舉的原因,此時在左冷禪眼中,或許不是尊貴,但卻真正重要的,便只有林平之了,所以親自出場,便是要當面與林平之相見,既可顯示出尊重,言語之間,也好自己掌握尺度,可軟可硬,自有斟酌,這卻不能由手下決斷。
但無論如何,在劉正風之事上,他還是得強硬到底,儘管所有的一切本來是他自己的主意,卻不能由他進退自如,因為既然那麼多屬下已經至此,專為了這件事而來,倘或他本人卻忽然退縮,這對整個門派都不好交待。
談了半天難有結果,左冷禪忽然問那官兒道:「張大人,你今天這般作態,好像跟我們之前約定的不太一樣啊?」
那官兒本來心中有鬼,一時張口結舌,心中連連後悔,本來早該知道這些武林大豪的錢財其實是燙手的,他根本就不該貪了又貪,奈何如此大筆的賄賂,饒是他官位極高,平日裡卻也是見不到的,鬼迷心竅之下,便收了又收。
抖抖索索的指著林平之道:「他,他。」
左冷禪問:「他怎樣?是不是他又給了你一大筆錢財?如果是那樣,倒也說的過去,你本來就不是什麼誠信之人,收了劉師弟的錢,還能再收我的,那自然可以再收別人的,這也確實是你。」
左冷禪又接著說道:「你可知我不是劉師弟那種老實人,從我手中拿到每一兩銀子,我可都是留下了證據的,你收受武林中人賄賂,謀害地方兵馬大員,這罪名夠你全家洗乾淨脖子等著砍頭的了。」
「可?可給我行賄的人是你啊,你難道?」
「我怎樣?我留的證據,除了能證明你的事情,可沒一星半點能證明出錢的人是我,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那官兒立時全身都軟了,險些站不住就要倒下去,還是劉正風挽住了他,才沒一頭撞到地上。
「你?你?你要怎樣?」
「不怎樣?只要你現在有多遠滾多遠,把你的人都帶走,別在這兒礙事,這本來也是我們約好的,是不是?」
那官兒幾乎立時便要抱頭鼠竄,豈料林平之卻伸手輕拍他的肩膀道:「你要知道,我可也沒二哥那麼傻,你拿我的錢,更是不好拿的,還是那句話,『你收受武林中人賄賂,謀害地方兵馬大員,這罪名夠你全家洗乾淨脖子等著砍頭的了。』」
「可你行的賄是為了救劉正風,這,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證據呢?難道我會保留對我不利的證據嗎?」林平之笑道:「你聽著,我那夥人作事的風格你也見過的,只要你今天走了,二哥又死了,就算過了十年我再遣人告發你,也一樣能定你滅族之罪,你以為我們這些武林中的(流,氓)手裡的錢是好拿的?」
「這?這?左盟主在朝中可是還有大門路的,你對付不了他。」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沒點背景敢謀害一方兵馬大員嗎?可我不需要對付他,我只需要對付你,你以為他的背景能用來保護你?」
這?這傢伙越聽越是渾身冷汗,兩邊都在逼他,而且哪一邊好像都有制死他的能力,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圍觀的人卻個個雲裡霧裡,不知所謂,眼見著堂堂五嶽盟主,和那莫測高深的劍客,都在跟一個眼色朦朧,氣息虛弱,人也鬆鬆垮垮的官兒囉哩囉嗦,這傢伙難不成便是真正大內絕頂高手,武林傳說中確實有所謂功夫練的太高,反而返璞歸真,像個沒武功的人這一類的說法。
正僵持時,林平之忽然笑道:「算了,我不為難你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就如左盟主要你作的那樣。」
那官兒大喜道:「那多謝林公子高義了。」
「唉,慢著。」林平之眼一瞪,他便又慌道:「怎麼?」
「我的事沒作成,我的損失可不能沒人賠我。」
「好的,好的,我知道,林公子給我的所有錢財,全都原樣奉還,絕不敢」
「太少了吧?」林平之冷笑著指著那龐大的隊伍道:「這些不是錢,不是我花的?這可都是損失,你不出?」
「我出,我出,除了退還你的之外,你還要多少?」
「二哥給你的,左盟主給你的,你都得轉給我,另外,再加白銀萬倆,那也夠了。」
「萬倆?白銀?」
「別跟我裝傻,我的帳房算過你歷年來貪污受賄的帳目,萬倆白銀你絕對拿的出來,我也不一定要白銀,銀票,管你金銀珠寶,綢緞銅板,或是什麼貴重財貨,只要值的了,你付的出來就行。」
那官兒滿口答應,立時抱頭鼠竄而去,他可再不想跟這些武林中人打交道了,若是從一開始根本連劉正風也不理,又哪裡會有這樣的事,現在就算依言付錢,只怕也是後患無窮。
這傢伙一走,林平之臨時花錢糾合來的隊伍卻散掉了一大半,他這隊伍是靠了福威鏢局的公關能力,加四處花錢得來,現下欽差一走,官府上的人跟著走了,其他許多拿了工資來撐門面的人,也走了大半,倒只剩原福威鏢局中人,卻還在其中,那也不多。
林平之卻不想讓福威鏢局的人在這兒作什麼,他們本來沒什麼戰力,便叫他們也離去了,這一下更無人了,連那豪華無比的大轎,也被人抬轉,過不了多少時候,原本龐大的隊伍,便已不見了蹤影,讓人懷疑剛才那如童話般的陣容,是不是根本只存在於想像,並不是真的有過,只有滿地的狼藉,才顯示出確實有過這麼些人。
天門道人立時又跳了出來,可還沒開口,林平之便笑道:「道長今天倒戈,不是一次吧?」
曲非煙立時接口道:「若是他再來一次,那就是第三次了。」
林平之笑道:「不知你讀不讀史,武王伐紂之時,紂師反戈一擊,成就了大功,這次倒戈,可是很光彩的,不過這光彩的倒戈只有一次,你要是玩這手玩的太多了,管你棄暗投明也好,棄明投暗也好,可沒人會看的起嘔?」
天門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他確實是自己都覺得有些難堪,轉頭瞟向左冷禪,可左冷禪卻似是根本不願看他。
林平之又盯著他的眼睛道:「到底要怎麼樣作才對,難道你自己心裡當真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