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3章 後招 文 / 燈火連天
薛紹低頭看著范煙喬,伸手將她臉頰邊的濕發撥到一邊去,她自少女時期就長了一個尖尖的瓜子臉,如今六年過去,業已成年,臉上的嬰兒肥早已經退去,下巴卻更加的尖細起來。
今天晚上他甫一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畫著厚厚的妝,他一見就反感,他已經五年多沒有見她,他不想見到一個帶著面具的她,於是他生生逼著她把臉洗了,把臉上的妝洗淨之後,他才放心地發現,還好,她還是當初的那個范煙喬。
他正盯著她的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冷不丁卻聽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薛紹皺了皺眉,低低問道:「什麼事?」
門外的孫良平低沉的聲音傳進來:「大少,車子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薛紹看了看門外,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說完,伸手輕輕拍著范煙喬的臉,輕輕叫著:「醒來……」
他的話音剛落,范煙喬閉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身子一轉,接著睡了起來。
她實在是太累了,再加上這幾天晚上一直沒有好好睡覺,所以剛剛一結束她就立時沉入了夢鄉裡,她知道薛紹在身邊,明明他就是極危險的人,可是偏偏她在他身邊就覺得異常的安全,所以她才放任自己盡情地睡了過去。
這種深眠實在是這些年她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所以一旦睡過去,她就不想讓自己醒來。
薛紹盯著她的睡顏,心中頓時就柔軟得一塌糊塗,他低頭親了她一下,然後起身開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後,他伸手將范煙喬脫在地上的裙子撿了起來,低頭放在手裡看了看,然後轉身把睡得正沉的范煙喬抱了起來。
范煙喬睜眼看了看他,然後又閉上眼。
「幹什麼?」她啞著聲音問他。
薛紹一邊給她穿著衣服一邊低聲說道:「今天晚上離開上海,回奉天……」
范煙喬一聽,眼睛猛地睜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今晚回奉天?」
薛紹點了點頭。
范煙喬抬頭看著他,然後又扭頭看了看窗外,小心地問道:「我……我也回去嗎?」
薛紹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不然呢?你想呆在這裡嗎?」
「不想!」范煙喬極乾脆地說道。
薛紹挑了挑眉,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他伸手輕輕地捻著范煙喬的耳垂,輕聲問道:「剛剛你那麼順從,是不是就想著讓我心軟把你帶回奉天?」
范煙喬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不是。」
「不是?」薛紹輕輕地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不是,你前一秒恨不得殺了我,後一秒卻溫馴得像一隻小羊羔,若你不是有這種心思的話,你怎麼可能一下子轉變那麼快……」
他捏著她的下頜低聲說道:「你比我想像的實時務多了,我原以為你還是會像從前一樣跟我鬥到底,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你竟然學會了適時低頭,看來,你這五年真的沒白訓練……」
他一字一句都將她剛剛的心思悉數地猜了出來,范煙喬只沉著臉,一言不發。
薛紹掃了她一眼,手上一用力,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扯得坐了起來,他看著她的臉,淡淡說道:「把衣服穿好,馬上就走……」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腳走出了臥室。
范煙喬盯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下了床開始穿衣服。
收拾好了出門的時候,薛紹已經在車裡等得不耐煩,她剛一下車,薛紹就低聲說道:「開車吧……」
車子瞬間就駛入了夜色裡。
范煙喬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心中暗暗想到,如果想要從上海回奉天的話,最好的方式就是乘從上海港乘輪船去大連,然後再從大連坐火車回奉天,如果是走陸路的話,一旦遠東飯店的事情爆發了的話,南方軍有可能從他們經過的重要路點設卡,這樣一來,別說回奉天了,怕是走不了多遠就被南方軍抓到。
薛紹這一次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到上海來,肯定是想要盡快趕回去的,想到這裡,皺了皺眉,然後扭頭問薛紹:「這個時間還有輪船嗎?」
薛紹低頭看著她放在膝上的雙手,伸手拿了過來包在手心裡,然後淡淡說道:「有船在等著我們,我們不去的話,那艘船是走不了的……」
范煙喬一聽,這才放了心,她好不容易終於回國了,不求別的,只求她能盡快回到赫蓮娜的身邊去。
車子一路風馳電掣,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碼頭。
車了剛剛停穩,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登時從後面的車上走下來,替他們開了車門。
薛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道:「下車吧……」
范煙喬回頭看了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薛紹臨走之前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衫,行走間到是頗為的俊逸,直顯得他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書生氣,范煙喬低著頭跟在他的身後快步往前走著。
登上了輪船之後,剛剛走進包廂裡,迎面就見青木含笑走了過來。
他笑問叫了聲大少,然後便扭臉看著范煙喬。
薛紹點了點頭,淡淡說道:「那邊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青木笑著說道:「已經叫花玲和惠子去收尾了,估計現在已經結束了……」
范煙喬一聽他這話,臉上瞬間變了色,她瞪著眼睛看著青木:「結……結束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木含笑對范煙喬說道:「你雖然給安德烈下了藥,可是那藥效並不持久,所以你走了之後,我特意叫花玲回去把他了結了,這樣一來,事情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忘了跟你說,花玲是特高科身手最好的女特務,有她出手的地方,絕對會超出我們想要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她就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在西伯利亞就和安德烈相熟的人……」
范煙喬一聽到這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花玲的能力如此之強,可是青木這一次卻只安徘她輔助她完成工作,顯然易見的,他這是根本就對她不放心,所以把花玲安排在她的身邊,說好聽點,是替她善後,說不好聽的話,也許她的身份敗露了,花玲會立即就將她斬首。
想到這一層,范煙喬的全身立時就冒出一絲冷汗來。
她扭頭看著薛紹,口裡苦澀地問道:「大少,這一個後招,也是你布的嗎?」
薛紹皺了皺眉,對青木說道:「青木先生,你先出去吧……」
青木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一走出去,范煙喬後腳就衝著薛紹厲聲叫道:「是你安排的嗎?如果我處理得不好,得不到那份文件,你就要把我殺了嗎?」
薛紹盯著她的眼睛,冷聲說道:「你以為那份文件有多重要?你以為我離了那份明細就打不了仗了?」
范煙喬咬著牙指著門外問他:「那青木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你推薦的,而且這份明細是你們要的,若沒有經過你的同意,花玲怎麼會被安排到我的身邊,在我處理完之後又去善後!」
薛紹低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那一份文件,還不值得我犧牲掉你……你大可以放心……」
「你……」范煙喬一聽他這話,眼圈瞬間就紅了起來,「花玲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嗎?」
她摒著呼吸看著他,紅著眼睛等著他的回答。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冷聲說道:「我說了,不是,那只不過是青木多一個心眼而已,就像他說得,你雖然下了藥,把東西拿到了手了,可是正如他所說,那藥的藥效不持久,若是一旦出現什麼問題,很有可能我們都會走不了,所認他才會派花玲重新去收尾……」
他伸手握著她的臉,輕聲說道:「我即便是要捨棄你,也是光明正大的捨棄,斷不會用這種方式的,你大可以放心好了……」
他這番話說得是如此的冷血,范煙喬聽進耳中,胸口猛地一痛。他從頭到尾都把她當成一顆棋子而已,所以在還沒有利用完之前,正如他所說,他是斷然不會捨棄她的。
范煙喬緩緩偏過頭去,眼中瞬間浮上了一層絕望的神色:「捨棄我……」
她扭頭重新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大少這話到是也頗光明正大,我真的……大少……你說我是應該高興你跟我說實話呢?還是應該感激大少如此真心對我?」
薛紹冷著臉看著她,半晌才淡淡說道:「船已經開了,我們安全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他說完,轉身要往外走,范煙喬卻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紅著眼圈問他:「這艘船,是不是要回奉天?」
薛紹低頭看著她,皺眉反問她:「你以為我在騙你?」
范煙喬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顫著聲音說道:「你……我不相信你……」
她的話音剛落,薛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伸手一把揮開她的握著他手臂的手,然後瞇著眼睛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不相信我,你就自己看吧,看看我到底是回奉天,還是上哪裡去……」
他說完,轉身走出了包廂裡。
范煙喬盯著他的被影,咬著牙緊緊地握了握拳。
她的心痛得無以復加,她原本還寄希望於薛紹,想著他心裡多多少少還能念著她可憐,痛痛快快地帶她回奉天,可是聽剛剛青木那麼一說,她瞬間便心如死灰。
他們把所有的後路都想好了,可是偏偏就從沒想過她的,她即便是真的死了,也只能怪她學藝不精,自然有人會出來幫她善後。
一想到這裡,范煙喬的心便止不住的疼起來。
她當真是苟活於世了,活著的目的便是被人利用,若是沒有利用價值了,說不定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想,薛紹果然就是薛紹,這麼多年始終沒有變一點。
輪船在海上航行了四天四夜,第五天凌晨的時候終於抵達大連港。
這四天裡,薛紹再沒有踏進過這個包廂,直到下船的時候,才遠遠地看到他站在碼頭上跟一個男人正說著話,那帶黑色禮帽的男人看到范煙喬,臉上微微一笑,點頭打了個招呼。
范煙喬臉上一愣,繼而皺眉上了車。
她隔著窗戶看著那個身形微胖的男人,心中暗暗想著在哪裡見過他,可是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起來,她既想不起來,那便應該是沒見過,可是為什麼他卻好像一臉對她很熟悉的樣子呢?
她看著青木對他極恭敬的態度,心裡卻越發地疑惑起來。
待了一會兒,兩個人說完了話,薛紹轉身上了車,范煙喬將臉往窗外一扭,裝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地問道:「那人是誰?好像有些面熟……」
薛紹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日本的陸軍司令,特高課的課長土肥原賢二……」
范煙喬聽到這裡,猛地扭過頭去看著薛紹,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他是土肥原賢二?」
薛紹淡淡點了點頭。
范煙喬的心裡卻暗暗思忖起來,想不到這個日本間諜系統的締造者竟然就在奉天城裡,而且看樣子跟薛紹交情頗好,看來薛紹跟他一定是有某些合作了。
出了碼頭便直奔火車站,又坐了一天的火車,才終於到達奉天城。
回到大帥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
車子剛一駛進院子裡,范煙喬遠遠地就看到福叔帶領著一幫家傭早就站在樓下迎接他們。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她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眼前就瞬間想起了自己剛到大帥府地的情景。
車子停在噴泉前的時候,早有侍衛上前來開了車門。
薛紹看了一眼范煙喬,淡淡說道:「下車吧,還愣著做什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腳下了車。
范煙喬的心通通直跳,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什麼叫近鄉情更怯,她坐在車裡面,卻生生不敢往下走一步。
小環早走上前來,站在車門外顫著聲音叫她:「小姐,下車吧……」
乍一聽到她的聲音,范煙喬的眼淚險些掉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紅著眼圈走了下來。
「小姐!」小環伸手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眼睛的驚喜顯而易見。
范煙喬低頭看著她,微笑著說了一句:「小環……好久不見了……」
她走的時候她就不高,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又長高一大截,可是她卻還是當年那嬌小玲瓏的樣子。
小環一聽她這樣問道,眼中含著淚說道:」小姐,五年零九個月,我們五年零九個月沒見了……」
范煙喬咬著牙,是啊,可不是五年零九個月她們沒見了,她走的時候,門口的丁香不過蠟燭粗,她再回來時,那丁香已經碗口粗細了,可是不是好多年了麼?
福叔和其他幾個傭人也上前來打招呼。
范煙喬一一笑著應了,就聽孫良平站在台階上輕聲說道:「小姐,進屋吧,都坐了一天的火車了……」
孫良平看到薛紹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正不知道他又是為何生氣,卻聽他站在樓梯上問道:「她怎麼還沒上來?」
孫良平這才知道,他原來竟是在生范煙喬的氣,雖然不知道大少和范小姐又生出什麼事來,可是一見薛紹那張臉,他的心底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范煙喬一聽孫良平叫她,她點了點頭,抬腳上了樓。
已經將近半夜,她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累得全身都疼,甫一進到自己熟悉的臥室裡,頓時感覺渾身疲憊起來。
她隨手將披肩扔在沙發上,扭頭對小環說道:「去放點熱水來,我要洗洗澡……」
小環端著一碗燕窩羹,笑著說道:「知道小姐要回來,這些事情早就準備好了,我剛剛放得時候是滾燙的,現在應該是剛剛好了……」
范煙喬聽了,轉身往浴室裡走。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小環已經提前把浴袍拿了過來。
她穿著浴袍鑽進被子裡時,不由得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這種安穩入睡的感覺,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了,她從前最怕被他關在大帥府裡,曾經拼了命的想要逃出去,可是真的逃出去之後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一切比他的禁錮更可怕,她從前不知道這裡有多好,再次回到這裡,才深深覺得,儘管薛紹心腸狠毒,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應該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冷不丁腰上一緊,一隻強壯有力的胳膊橫在了她的腰間,握著她的腰硬生生將她扯了過去。
范煙喬皺了皺眉,卻閉著眼睛不肯醒來。
她知道,是薛紹。
他把她抱到了懷裡之後,卻不再動作,只靜靜地摟著她,不一會兒的工夫,卻聽身後響起平穩的呼吸聲。
他竟然什麼都沒做,只抱著她睡著了。
范煙喬緩緩睜開眼睛,身子卻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的身體熱得發燙,胸膛上的肌肉緊實,她背對著他的胸口,猶如倚在一塊鐵板上,不管怎麼樣,都是不舒服。
范煙喬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緩緩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抬了起來。
剛剛抬起一點點,卻聽他在她的頸後啞著聲音問道:「怎麼?睡不著?」陣呆每才。
范煙喬的身子一僵,摒著呼吸動也不敢動。
薛紹的手照例又挽上她的腰,范煙喬閉了閉眼,伸手猛地將薛紹的手一把拿了起來然後甩到了一邊去,她的嘴裡低喝著:「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他在輪船上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走就是四天,不用說什麼道歉,就是連一通好聽點的解釋都沒有,即便是她今早在車上示弱了之後,他猶是把她單獨扔在了火車車廂裡整整一天。
想到這裡,范煙喬的胸口就悶得喘不上氣來,憑什麼他想來時就來,不想來時就幾天都不見人?
她正冷著臉和他對抗,卻聽身後薛紹啞著聲音低聲說道:「這大帥府裡有哪個地方還有我不能進的,我到是不知道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再次攬上她的腰,用上一用力,將她帶了過來,自己卻一抬身子,嚴絲合縫地覆到了她的身上。
范煙喬的臉一沉,伸手扣著他的手腕,剛要用力,卻聽他低低說道:「若是不想睡,就做點別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范煙喬說道:「好啊,那就做點別的……」
她說完,手上用力扣著薛紹的手腕,肩膀上一用力,握著薛紹的手一把將他甩到了床上,砰地一聲,床墊用力彈了一下,范煙喬藉著這股力手肘用力往床上一頂,身子順勢一翻,然後猛地騎到了薛紹的腰上。
「……」薛紹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范煙喬看著他的臉,眼中隱隱閃著火花,手腕一翻,把睡衣的帶子一把抽了下來,低頭扣著薛紹手關節處的麻筋,用力將他的手綁了起來。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勾著一絲笑:「大少……這樣睡聽說很舒服……你可以試一下……」
薛紹黑著臉伸手往外抽了抽,卻聽范煙喬接著道:「這種水手結,你越掙扎它系得越緊……」
她低頭俯在薛紹的耳邊輕聲說道:「大少,你就這樣睡吧,我承著你照顧赫蓮娜的人情,就不把你踢下床上……」
她拍了拍手,伸手把鬆散的睡衣裹了裹,盯著薛紹陰沉幽黯的雙眼冷冷說道:「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翻身向他的一側躺去,身子剛一扭過去,右邊大腿上卻一緊,她猛地扭頭看過去,卻見薛紹已經不知何時把那根睡衣的帶子給解了開。
范煙喬的臉上一沉,伸手一把撐住床柱,猛地抬了身子就要往下跳。
薛紹趁她起身之前,早已經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她的大腿然後狠狠地拖了過來。
他的手一把握在她的腰上,扣著她的腰就將她整個人騰空抱起,用力推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