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舉重若輕 文 / 一煙飛絮
黃葉飄零,配以寒風,冬初的凜冽瀰漫在山裡林間。殘存著稀稀疏疏落葉樹枝,在冬風中顫動著。地上鋪滿一層葉片,因為人少走動,顯得清朗,乾淨,踩在腳下,發出卡卡的細碎聲響,伴隨著有節奏的腳步,彷如一首細語低吟的小曲。
歐陽秀峰所購買的的布匹還不夠兩匹馬裝拉,江信北范勇和楊友寧三人兩馬,走路趕到楊村天已經黑透了。
立冬過後,日子看著看著變短,夜幕中的楊村,偶爾傳來幾聲家里長輩高聲叫喊小兒回家的聲音。那聲音高亢,悠長,劃破長空,輕微而短暫的回音迴盪,連同從莊戶人家窗戶,門縫,板壁間隙透露出來的微弱的燈火光束,一種濃郁的生活氣息瀰散開。近鄉情暖,江信北范勇和楊友寧似乎對寒風突然具備了免疫能力,忽然覺得渾身從裡到外溫暖起來。
夜飯,夜飯,不夜不幹。楊全能家還沒開晚飯,楊友寧帶著江信北和范勇走進屋時,楊友寧的母親正在炒菜。
楊全能和三弟楊全禾商量,覺得獵隊有關係較好的七戶人家,七個獵手足夠,必要的時候,各家多叫幾個人就是。人家多了,收穫攤薄,也不划算。而且,人多了,跑山的時候,很難弄清楚各自的位置,就容易在打獵的時候,造成誤傷。如果遇到大群的獵物,臨時邀人參加也不遲。
有了五六天的時間,七戶人家合作出獵一次,收入不錯,以楊全能為首的獵隊算是正式成立。為了避免遭遇牛塔溝土匪,探尋土匪出沒蹤跡是獵戶必然的先期準備,不用楊全能和楊全禾多費口舌,各獵戶就把這事做得妥妥帖帖。
楊全能很上心,很仔細。綜合各自的情況,繪製成一份草圖,牛塔溝土匪和其他幾股小土匪的的出沒之地,棲息之地,大路,小路,險路,都一一標明。即便沒有保安團要對付牛塔溝這回事情,獵隊要順利狩獵,而不至於遭遇土匪。讓到手的獵物成為幫土匪做嫁衣,楊全能覺得這樣做也是值得的。
得知范勇的身份,吃過晚飯,楊全能把草圖拿給范勇看。范勇如獲至寶,折疊起來便往懷裡揣。
楊全能:「范兄弟,不好意思,這份我要,不能給你。你另抄錄一份好了。而且有些路途,在這上面。我們太熟悉了,沒有標記。你抄錄的時候,我給你點出來,那比這份還強。或許對你們更有用。」
范勇略現尬尷,馬上接口道:「呵呵,太心急了,不好意思。抄錄一份好,抄錄一份好。」
幾人說話間,楊友用和幾個夥伴找上門來。幾天沒見著楊友寧,估計楊友寧到西林壁喝喜酒也應該回來。
農家晚飯後,沒什麼娛樂,如果不是喜歡賭寶,唱山歌什麼的,總會有人串門嘮嗑話匣子,熬熬時間,打發漫長的冬夜。能聚集人來嘮嗑的人家,除了某個共同關心的事件,人緣不錯外,見識多廣,慷慨豁達的人家往往成為人們串門的首先之地。
楊全能見識多廣,卻說不上慷慨豁達,但組織獵隊,楊友寧跟江信北收購山貨,事實上已經是這些事情的頭,有些時候,自然而然成為相關人家串門的對象。
人多在場,七嘴八舌,楊全能始終沒有提到村寨坎爺的事情,也許楊全能有所顧忌,范勇最終沒有開口詢問村裡的坎爺們怎麼說,既然來了,楊全能總會有交代。
揚友用:「冬天來了,白天時間越來越短,做不了什麼事情。山貨,越來越難收,除了打獵,就沒什麼可幹。等著就要過年了,我還想弄幾個過年錢,信北,有什麼好事情,別忘了我的一份。」
江信北:「至於像你說的那麼可憐麼?我就算忘了誰,也不會忘記你的吧?山上遍野都是寶,地上長的,跑的,天上飛的,樹上結的,那樣都行。比如花菇,冬筍之類,還會少了?就算單做一樣,只要到一定的數,想不賺錢都難。」
揚友用:「那不一樣,說來說去,東西是有,說起來也容易,可是就我們幾個村,能收到多少?無非是一錘子買賣。要是出去遠了,等你走到那裡,天都快黑了,還能做什麼事情?退一步來說,就算有所作為,怎麼弄回來,總不能挑著回來吧。」
江信北:「你家和友寧不是有馬麼?」
揚友用:「你問他們幾個就知道了,這事情就不是一兩個人做得來的,一兩匹馬,有屁用。路遠,麻煩多著。而且,家裡打獵也要用,也不能由我們隨便用。」
通過這段時間的考慮,這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但到底如何還得跟幾個朋友好好溝通一番。現在,就看龐振民跟石順東怎麼說,問題應該不大。被需要是一種資本,是一種向心力,只要這種北需要不斷地加重,很多事情就會水到渠成。江信北笑了笑,沒有接話。如果揚友用真上心,自然會再找自己,即便找楊友寧,其實本質上還是一樣。
楊全能道:「信北,你說的獵肉,什麼時候要?我這可能有兩千多斤。是要干的,還是要新鮮的,說一聲,我好安排人手弄。」
江信北:「留幾十斤新鮮的,其他的都弄成干,過幾天我來拿,或者讓友寧送到長塘也行。還有一個多月才過年,你們還準備外出狩獵幾次?」
周凡那裡要的一萬多斤肯定是要乾貨,估計村裡的獵隊也應該回來了,不知道收穫如何,而四海酒家丁掌櫃要二千斤上下,丁掌櫃特別提到要幾頭新鮮的,八成是要活的,只有自己親自宰殺的,那才是最新鮮的,江信北想把這條線,維持並發展下去。抓活的,一般個頭都不大,放獸夾就行,問題是送貨比較困難,但價錢肯定要好些。
閃念間,江信北嘴中接著道:「夥計爺。能弄到幾頭還活著的嗎?」
楊全能道:「小的四五十斤以內還差不多,個頭大了,獵物本力大,夾子栓不住它,最有可能的方法是專打獵物的四
肢,但那個要求太高,很難辦到。其他方式,都不成,太危險。」
江信北:「嗯,如果方便。那就弄幾頭小的也成。」
交談下來,演變成江信北,范勇,楊全能三人說話,楊友寧揚友用和自己的夥伴說話。楊友寧借口明天還要和江信北出遠門送貨,要早點睡覺,揚友用幾個人大概從楊友寧那裡得到準確信息,在揚友寧幾番催促下,知趣地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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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信北和楊友寧早早起來繼續趕路。爭取今天把貨交給歐陽秀峰托付的人。
昨晚,揚友用等人走後,江信北和楊友寧先去睡覺,留下范勇和楊全能說話。今天范勇要和楊村的坎爺說事。接下歐陽秀峰的差事,本來就是范勇為了給堂弟復仇,急切之下做出的決定。誰知道該解決的問題,楊全能已經解決。現在就是一個麻煩事情,而始作俑者范勇倒是得開脫了。
江信北直覺歐陽秀峰的身份可疑,但也說不定。在那種場合下。躲開避禍,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正常的反應,也沒誰規定,鴿山那邊就不能做生意,即便國民政府要對那裡進行經濟封鎖,但針對的不是大多數老百姓,而是針對紅區,更確切地說,是針對紅區的紅軍及其游擊隊。
用馬匹馱負貨物,走在山間羊腸小道,翻山越嶺,不比在大路上,人不方便騎坐,只能靠雙腳。不過這有一個好處,早上清冷,走路倒是可以暖和身子。
十點多鐘的光景,江信北和楊友寧走了將近三個小時的山路,太陽才懶洋洋地露出淡淡的身影,光亮柔和。
江信北感覺臉上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暖意,指示著路邊當陽的石塊,說道:「休息一會吧。」
楊友寧:「再過去一段路,路邊有口井,那裡岔路,走牛塔溝那邊,要近上十多二十里路。」
江信北:「還是繞遠點,反正我們不急,今天能交貨就成。」
楊友寧沒再說什麼,再走二十多里路,翻過雙坨山,就出了省界,那邊也是有土匪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盤。不過楊永寧聽說,那些土匪盤踞之地有些地方是原來紅區,紅軍走後,當地平民百姓飽受還鄉團報復和清洗,走投無路,才走上聚嘯山林之路的。他們到底是土匪,還是紅色游擊隊真不好區分。土匪也分三六九流,范勇是土匪,但范勇的作為好像也沒傳說中的土匪那麼可惡,更沒有楊村所遭遇的牛塔溝土匪那麼凶殘,或許是沒見過范勇殺人越貨的情形的原因。
喝水解渴,兩人在路邊石頭上坐下。
楊友寧:「信北,你說,那個姓歐陽的掌櫃說他的人會在半路上接應我們,我們都走出二三十里了,怎麼就人影都沒見著一個。」
江信北:「我哪知道,可能在前面等我們,也或者在後面追我們,誰知道。這麼多布匹,想必他們也不會這麼放心地交給我們,難說,他們就是跟著我們,就是不露面呢。」
楊友寧:「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販賣些布匹有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嗎?」
江信北:「他們是什麼人,管我們什麼事?到時候,我們拿錢走人就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白明無故地多了許多心理負擔,還是莫好奇的比較好。舉重若輕,順其自然,對我們只有好處。」
楊友寧對此一方山林比較熟悉,休息片刻,倆人繼續上路,在中午時分趕到雙坨山腳下。
雙坨山,因山勢而得名。從遠處看,好像駱駝脊峰,兩座高高的山峰遙相相望,神似哼哈二將守衛大山門戶,又似山海林濤在此處對沖,湧起的兩個巨浪,兩山之間倒是顯得低矮平緩。
此時,倆年輕人從路邊石塊上起身趕路。
轉過一道山彎,倆年輕人,迎面碰上江信北和楊友寧從前面走來。看那情形,倆人不由眼前一亮,疾走幾步,上前搭話。
楊友寧和江信北略微遲疑,停住腳步。
感受不到周邊的危險信號,江信北也想問路,便牽馬上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