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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怨念難平 文 / 一煙飛絮

    長塘幾十年都沒有什麼變化,一定要說變化,就是那條為了運輸圍剿紅軍的軍用物質而和軍隊而擴建的馬路,讓長塘顯得寬敞一些,人們依馬路兩邊集市的地方寬闊一些,還有路邊一塊長條形的征而未用的土地成了固定集市,為長塘趕集的熱鬧勁增色不少。

    冬天就要來了,不是趕集的日子,街面上顯得蕭索料峭。

    江信北租住的是整棟住家房子,三間兩進兩樓的木製房屋,外加一間偏屋和大門前一個空坪。房屋有些漏雨,顯而易見,是房屋很長時間沒人居住的緣故。空坪稍稍小了點,但江信北很滿意。

    長塘雖然是鄉鎮,但物流人流太少,飯店,日雜百貨代銷店也就沒幾家,最多是趕集的時候有些生意。而開店面的大多是長塘鎮上路邊的人家,這棟房子有些偏僻,更加沒人租賃。木房子長久沒人居住,日曬雨淋,去不了幾年。放租之人也是受人之托,幫忙看護房子,江信北能住進去,還能幫主人家打理房子,所以房租月租金不到縣城裡一間普通客房的價錢,

    龐振民祖孫坐在坪子裡,陽光暖洋洋的,曬太陽的確是件很享受的事情。見江信北走來,龐振民起身相迎。隨著龐振民的招呼,屋內走出幾個少年人,都熱乎地向江信北打招呼。

    一個多將近倆個月,江信北龐振民和長塘街面上的小子混熟悉了。平時沒什麼娛樂,江信北的租房成了這些無所事事的小年輕的聚集之地,玩玩牌九,打打麻將,或者開碗賭寶。

    如果遇上有好酒好菜,江信北不介意邀請他們同樂,因此幾個小後生也願意常常跑這裡。不過,江信北對玩樂立了個規矩,玩玩可以,消遣也可以,但純賭錢就不成。這個規矩對幾個小後生,基本沒用,當然就沒意見,就算江信北開賭,也沒銀錢參合。因為龐振民事情忙起來,他們幫忙,江信北開工錢,這就更沒說的。

    江信北:「你們玩吧,我和振民有點事情要說。」

    龐振民沒問,跟著江信北走出屋子。

    江信北:「振民,你看這些後生子裡面有靠得住的人沒有?」

    龐振民想了想,道:「有是有幾個做事紮實,肯賣力氣的,不過怎麼說的呢,其中一個可能比信忠哥還大,我碼不准。」

    江信北:「那你安排一下,讓他試試替你幾天,我有件事情想要你跟我走一趟,不過可能有些危險。」

    龐振民:「……」

    江信北:「好,你把事情安排好,明天,最遲後天,我們直接從這裡出發,走一趟溶洞灘。你在這等我好了。」

    龐振民聽說是往土匪窩裡走一趟,心一下子被揪起來,怦怦直跳。好在江信北走在前,龐振民跟在後,龐振民不用掩飾因慌亂而不自然的神情。

    不過,龐振民轉念一想,江信北應該有把握,否則不會莽撞地朝那地方竄,沒事找抽。

    江信北離去,龐振民鎮靜下來。

    患難見真情,江信北這麼慎重地跟自己說這事,說明江信北對自己的信任。否則,也不會他自己身涉危地,卻不叫西林壁那幫弟兄,反而讓自己跟著。想到這,龐振民一改剛才的慌亂,反而有些期待。

    時間太緊張,江信北顧不上去楊村,楊友寧那裡等從溶洞灘回來後,有的是時間上門送喜訊。到外婆家,來回近一百里路,加上到溶洞灘又有幾十里,兩天時間著實夠嗆。

    江信北提著糕點先進大舅家時,是下午四點上下,只外婆和最小的表妹楊綵衣在家。江信北鬆了口氣,如果大家都在家,因為平時打交道少,不熟悉,江信北有種說不出的生分。

    外婆丟下手中的家務,拉著江信北一邊說話,每句話都不離寶呀寶呀的,親愛得不得了。這讓江信北很不適應,如果是小的時候,沒什麼,只能說明外婆對自己慈愛,現在,自己都十七了,翻年過去就快十八,還這樣。

    江信北借口還要跟二舅家報喜訊,趕緊離開。

    二舅家就隔著其實就在隔壁,江信北聽父親說過,好像二舅腦子有時候不清場,二舅媽時不時地被他無緣無故地打得渾身青腫。不過這次二舅腦子很清醒,跟江信北說些家常,問了一些母親的近況,也說了幾個老表的好壞,特別提到四表哥楊定衛不務正業,三天兩頭地往縣城跑,也不知道是在幹點什麼。但江信北也不敢在二舅家多待,他來外婆家的次數不多,和老表們談不上熟悉。等老表們回來,自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白白身受尷尬。

    回到大舅家,外婆做好了飯菜,給江信北盛碗飯,提個小凳坐在江信北旁邊,時不時給江信北夾菜,說些江信北都聽不懂的話。不過江信北很有興趣聽,因為多是關於母親做妹子時候的小事。

    這時江信北才確定母親真的自從跟了父親,就從來沒回過娘家,外婆說著說著家哭了起來。

    江信北並不覺得母親在家受苦,在家裡,母親沒做過什麼重工夫,看上去比父親要年輕十來歲。

    「阿婆,你也別替我娘擔心,她好著呢,常常想著來看看您,不就是因為路遠麼,我回去一定陪娘抽空來。」

    江信北不安慰外婆還好,這一安慰,外婆反而哭得更來勁:「寶啊,你不知道,你娘肯定是在怨我和你外公,當年你娘不肯去西林碧,是你外公和外婆霸蠻要你娘去的,現在你外公不在了,你娘就只能怪外婆了,我苦命的妹子呀。」

    江信北不知道父母的婚姻史,西林壁和楊村相距有六七十里,交通極為不便,就算是小道消息傳到西林壁,黃花菜都涼了。因為楊卯幾從不回娘家,江信北五個兄弟姊妹自然少有機會到外婆家,對母親的過去,幾乎是空白。

    江信北記事起就沒見過外公,這麼說,連外公過世母親都沒回娘家,可見當年母親的怨念。江信北見過父母的爭吵,不過只要母親一哭泣,父親就沒了脾氣。這一點,江信北一直不解。父親在他眼裡可沒什麼做得不好,對母親很體貼,光看母親在村裡和她的同齡人相比就知道。有時江信北還覺得母親有點無理取鬧,聽外婆這麼說來,母親或許是把在娘家的委屈發洩在父親身上了。

    江信北似乎在瞬間又明白了點什麼,許多以前根本不會去想的事情,現在很自然地出現在腦中。他安慰不了外婆,只能和外婆一起說母親不來看外婆很不應該,回去後,一定要母親在這個年內來看望外婆。

    江信北的時間不夠用,今天趕不回長塘,但這裡離縣城不到二十里,明天少這二十里路,事情就好安排得多,時間上也寬裕些。外婆勸留不住,只好作罷。

    臨別時,江信北遞給外婆幾塊大洋,外婆怎麼都不肯收,江信北忽然覺得有些心酸,說道:「阿婆,我們平常就很少能來看你,我知道你想看我娘,其實我娘也想能親自孝敬您。我娘不能來,對不起您,就當我替我娘孝順您。什麼時候想吃點什麼,自己手頭有錢,總是方便些」。

    外婆聽江信北如此說,心裡越發心酸,眼眶濕潤,接下大洋:「外婆留你不住。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不急趕路。回去後告訴你娘,就說我很好,不要掛念,是外婆不中用,讓你娘受屈了。」

    說下去就沒完沒了,江信北不再理會外婆的嘮叨,轉身就走。

    一路上,江信北卻不斷盤旋外婆說的話。母親的怨念恐怕不單純是外公外婆霸蠻讓母親遠嫁西林壁,應該還有一些咯登。即便六七十里山路的阻隔,也不至於母親二十多年沒回娘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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