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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3第八十二章 文 / 童歸寧

    當夜月明星稀,一派無憂夜空;而人間愁緒當立,又有幾多煩惱。

    葛稚川提著一壺酒坐在門檻兒上,看著不遠處的篝火和帳篷,曉得那些隨行的人肯定也是徹夜未眠、枕戈待旦,生怕有什麼變數。但是為了全體人的性命著想,他們現在是不可越雷池一步。

    一道門簾所隔之處,便是決定所有人生死交關的所在。

    火苗明滅跳動映在隔窗上,聽不清一星半點的動靜,就像人突突跳個不停的內心。葛稚川悠悠長歎一聲,轉頭看看時計,上頭沙子的流量預示著卯時的到來,從康拓入內已有兩個時辰,照著這個功夫,就是鐵打的人也得哼兩聲,莫不是連他也支撐不住了?

    葛稚川心裡一緊,連忙放下手裡的酒,湊到了門邊上。

    那裡掛著一層麻布的簾子,夜風也掀不起一絲角來,遮得嚴嚴實實,他低啞著聲問道:「康將軍,你可還穩妥?」

    裡頭隱約傳來一聲急過一聲的肢體搓揉的微微響動,可惜就是沒有人聲,葛稚川又屏息等待了一會兒,在他就要忍不住入內一探究竟的時候,康拓突然出聲:「勞煩稚川兄,藥酒還有無,快要告罄了。」

    葛稚川忙道「有有」,快步去了庫房又取了一壇,回來卻見康拓正站在簾外,他已卸了盔甲,微有捲曲的頭髮束得緊緊,但仍掉了幾縷在鬢邊,那裡還滾著豆大的汗珠。身上只著一襲粗麻單衣,雙臂袖子都挽了上去,露出被藥酒泡成深褐色的前臂和手掌,細看還能看到皮膚略略鼓起發白,而手臂處一些地方甚至開始脫皮。

    「公主暫且沒事了吧?」葛稚川開口問,想了想又不得不勸康拓:「只你一人太過勉強了,就算你是鐵打的雙手也不可這樣用,都連著敷酒兩個時辰,手筋都得壞了。我看,還是得換個人進去。」

    康拓因為徹夜未眠聲音有些嘶啞,你仔細聽甚至還有疲勞之感,可他聽不進葛稚川的意見,探手就搶過那壺藥酒,只說自己沒事便又入內,葛稚川根本攔不住他,眼下又不能硬闖,只好繼續坐著乾著急。

    屋中也絕沒有想像中孤男寡女的旖旎,這藥汁其色墨黑、質地粘稠,且氣味辛辣、聞之欲嘔,曹姽雖在昏迷中,卻只覺得自己如一艘置身於驚濤駭浪中的小小扁舟,一會兒被拋上浪尖,一會兒又被壓沉到水底,只是這片水氣味兒實在熏人,嗆得人一股氣往頭頂上「騰騰」地亂竄,幾乎把天靈蓋都要衝開。

    然而偏偏令她覺得難以啟齒的是,她明明泛舟湖上,身上卻好像沒穿衣服。

    她此時才過及笄之年,身子卻因為有鮮卑血統加之勤奮鍛煉的緣故,早已成熟。除了輪廓臉龐還有些微稚氣,內裡已經是個完全的女人。胸前雖漲鼓不如已婚婦人,卻也有含苞待摘、呼之欲出之態,此時那一處羞人的所在卻隨著外力一個勁兒地搖晃不止,搖得曹姽整個人兒都在顛簸,就連腦子都似乎全部掉了個兒。

    她終於忍受不住那種羞恥已極又無法阻止的顛簸,整個人隨著顛簸無力而又癲狂,突然伸手往虛空裡一抓,好像抓到什麼溫熱的物事狠狠一拉,嘴裡大吼一聲:「住手!」

    那浪頭果真就停下來,曹姽暗暗鬆了口氣,渾身的勁兒瞬間卸了,正要再次睡過去,卻覺得一雙大手把自己從汪洋大海裡托起,似乎有柔和的波浪在拍撫自己的臉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一遍遍地喚她:「阿奴,醒來!醒過來!」

    好吵!她想要睡覺呢!曹姽想要掙脫,卻覺得這聲音萬分耳熟,沒錯,這明明就是康拓的聲音,為什麼每次她正舒服的時候,這人就要來打擾她的美夢呢,她的眉頭皺起來,粗聲粗氣道:「阿攬!你別煩我!走開!快走開!」

    曹姽迷迷糊糊聽到一聲低低的驚呼,似乎還夾雜著哽咽的聲音,可她太累了,整個人像是經歷了長途跋涉,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這時風浪突然比先前更大起來,一陣急過一陣,似乎怎麼也不願她就此睡過去,那種極其羞恥的感覺又回來了,曹姽拼盡力氣也無法擺脫這個噩夢,後頭就委委屈屈地抽泣起來,豈知還是這樣,她便慢慢又昏過去。

    康拓見她平靜下來,伸手攏了攏她胸前的心衣,將細葛中衣給她套上,這才又出去找葛稚川。

    葛稚川見他手控制不住地在抖,也是心驚膽戰,別一個還沒救回,眼看就要搭上另一個,這手筋一旦傷了便是一輩子的事情,葛稚川雖不敢稱自己是觀象大師,但康拓生就一副巍然面貌,你若說他一生不做出點功績來,怕是誰也不相信。若是就此折在這山中,那不是萬分可惜?

    康拓不知葛稚川心中如此複雜,他接過葛稚川絞了熱巾子,咬著牙敷在自己前臂上,這才覺得雙臂如針扎一般酸痛。因那人是曹姽,他也只願曹姽這般袒露在自己面前,絕不接受假手他人,途中盡心盡力毫無一絲敷衍,這數個時辰的勞作早已超過了他身體的極限,就算雙手不廢,那也需要調理一段時間,近日是提不了重物了,照葛稚川的想法來說,最好康拓的手這幾日就乾脆不要再用了。

    因曹姽不像先前死人一般沒有反應,康拓將她的症狀一五一十說與對方聽:「她曉得自己的情況,我安撫她,她也能認出我的聲音,現如今又昏睡過去。」

    葛稚川聞言精神一震,從榻上跳了起來:「既有知覺,又能分辨來人,便是腦子沒有大礙,只要溫度不再燒上去,熬到凌晨便沒有大礙了。我去煎藥,等等就來,你莫要離開這裡,好生休息一下。」

    葛稚川的話說了白說,康拓如今是最坐不住的,見對方說曹姽情況已有好轉,他艱難地執了油燈繞到窗前,朝著外面劃了三下,算是告知外面的人曹姽的情況已經平穩,暫時不用操心。他自己何曾有這樣虛弱的時刻,不過舉著一個油燈,就手軟顫顫地幾乎要舉不住,他扶著桌子坐回去,只得無奈苦笑,裡頭躺著的那個年輕女郎從來就不肯讓人少操些心,而自己竟然如此甘之如飴。

    隨著葛稚川的歸來,二人又合作著給曹姽又餵了一趟藥,曹姽一身藥汁的模樣也很狼狽,葛稚川卻不讓洗,說是喝藥敷藥,內外發散,許是天亮就能醒過來。

    至於他和康拓,如今只過去半天,不好確定自己有沒有得這凶險至極的疫病,餵了藥便退了出去,康拓累了整夜,又坐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輪換了葛稚川來陪護。

    曹姽雖暈迷,但自己生病及昏睡期間少有的清醒時刻都是記得的,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待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裡,可說是貧苦至極、家徒四壁,白白的兩面牆上掛著道家煉丹的兩個教祖,曹姽認不清楚,但直覺表示厭惡。因為在床上躺了太久,她一起身只覺得金星亂冒,只好隨便扯住一縷帳子支撐住身體,喘了兩口氣才緩過來。

    曹姽低頭看自己,衣衫還都好好地穿在身上,談不上整齊,也說不上凌亂,但週身發散出能把她自己熏昏過去的刺激藥味。她一怔,扯開自己衣領往裡看去,即便有心衣,胸前下腹均都遍佈了黑褐色的藥膏,而由於有人蘸著膏藥不停搓揉她的身體,淨白的肌膚上留下點點指痕,觀之觸目驚心。若不是曹姽一副大病初癒的虛弱的模樣,連嘴唇都是白的,恐怕沒人相信她這是大病一場,反而會覺得她狂歡整夜了。

    她咬牙切齒地想起夢中那胸乳震動的羞恥感,康拓言猶在耳的聲聲呼喚,突然猛地提起被單往地上一砸,可惜她憔悴力小,被子也是棉花填充,根本扔不遠,反倒讓自己眼前一黑,一時只有喘氣的份。

    葛稚川還在外面守著呢,聽見裡頭有動靜,先是一喜,然後隔著簾子恭恭敬敬問道:「公主可是醒了?」

    曹姽連忙拾起被自己拋擲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然後讓葛稚川進來,葛稚川把熱氣騰騰的藥碗擱在桌上,因這位公主和他一照面就暈了,根本來不及認識,他便先作了個揖:「見過公主,小民葛洪,字稚川,在此地研醫煉丹已十多年,乃是普普通通一個方士。」

    「將我救活了,你也並不算普通。」曹姽想著往後少受罪,不用葛稚川催促,便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你若是願意出山,幫助本公主解決羅浮山不遠廣州府的時疫,加之這次救命之恩,本公主必定求了母帝,對你重重封賞。」

    葛稚川知道曹姽能力大,但是她給予的並非自己想要的,他收拾了藥碗,卻拿出少許紙包的蜜餞,朝著曹姽笑了笑:「小老兒是出了些力,但救公主的卻是另有其人。」

    曹姽故意對這另有其人什麼都不問,卻接了蜜餞,拿了一塊糖漬的桃脯放進嘴裡,葛稚川見她迴避,也不好再提。曹姽這才有餘裕去打量這個有些本事的方士,他束著法髻、身著道袍,一張平常臉卻很有風骨,身形也風姿倜儻、並不拘束,畢竟鄉野之中,沒人關心他衣服穿得對不對,因此葛稚川從來不系外袍帶子,愣是把道袍穿成了仙風道骨的建業風采。

    「你有本事,有出身,為何不為我國效力?」曹姽突地問他:「莫不是你卻還念著那些司馬氏的賊人?」

    葛稚川並不怕她問話,反倒呵呵一笑:「公主,請聽小老兒一言,這東漢亡了之後,三國歷時幾年?好容易等到司馬氏一統天下,卻又是只撐了幾年便又大亂,甚而有過之無不及。小老兒別無所求,不過是在等一明君,可保國家不再分崩離析,可保萬民不再流離失所,真有這天,小老兒侍奉帝王,自然是粉骨碎身亦不可惜。」

    「倒是會說話!」曹姽冷哼一聲:「說來說去不過是不確定我母帝能否執掌天下,等著待價而沽罷了。你且錯了,那個與我一同前來的那個男人,未來卻是我母帝手裡的一把利劍。母帝指向哪裡,這劍便無往不利。」

    葛稚川嘿嘿一笑:「小老兒不會相面,卻也知道康將軍必定是當世英雄。他來日功勳為何咱們不知,小老兒卻知此時公主和康將軍恐怕也想見見彼此。」

    說到康拓,曹姽一口悶氣憋在心頭,她在他面前哭過了、也露過了,以後還如何在他面前趾高氣揚做人?!

    但有外人在前,她又不好一口駁回,旁人還當她真就怕了康拓,她避而不答反問葛稚川道:「我這渾身黏膩腥臭,很不舒服,有沒有熱水,我要好好梳洗一番。」

    從知曉曹姽可能醒來,瞧著她那身髒臭不堪的模樣,葛稚川就做好了準備,此時灶上的熱水自然都是現成的,只是曹姽無人服侍、也無人能夠進來服侍,一切都是自己動手。她雖不熟練,也沒有那般嬌氣,費了一番功夫,當中換了兩回熱水,也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

    葛稚川是個妙人,因怕曹姽覺得藥膏的味道無法驅盡,特地還備了用山中野花所做的香油,直到曹姽自己也聞不到那股**的藥味,才算徹底洗漱完畢。

    趁著緩慢的洗漱,曹姽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雖是神志不清,然將有意識的片段一一理清,也能分辨出大致的脈絡來。想必出城時候那小乞兒的確有問題,自己染上了疫病,偏巧葛稚川趕回來的時候自己病倒,這位方士應該有藥方,自己便正好被拿來試驗藥效。而這藥膏是外敷,必須摩擦得渾身發熱祛除病氣,這樣一來,執行人只有康拓。

    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殺了康拓,但要曹姽以後見到他還能做到心無芥蒂,她做不到。

    平靜下來後,曹姽問葛稚川康拓在哪裡,葛稚川答他勞累了整夜,眼下還睡著,因葛稚川不確定康拓是否感染了疫病,此時讓他一人待著以便觀察也不錯,若是隔日不發作,那就是無事了。

    曹姽一聽可急,她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豈不是功虧一簣。當下就有些煩躁,葛稚川便指了書屋給她,好給她打發一點時間。

    此時天光大亮,曹姽又不好出門,只好先在書屋坐下。葛稚川的書除了醫術就是煉丹,曹姽隨意拿了一本,見其中有關於丹砂的內容,耐著性子翻了幾頁,不由就入了迷,就連合上書後都細細凝思片刻,想著如何同巴人鳳開口,時間反而輕易就過去了。

    吃了幾個葛稚川備著的餅子之後,康拓仍是未醒。曹姽見書架底下隱蔽處有個籐箱,好奇便打開,竟是些**經之類的陰陽和合之書。

    曹姽當下大怒,將**經劈頭砸到進門的葛稚川頭上,質問道:「你竟也研究這等禽獸之事。」

    「不,不,公主誤會了!」葛稚川抹抹頭上汗:「小老兒只是略涉房中術,先祖武帝也招方士行此術,此乃養身長壽之秘,非一般的歪門邪道啊!」

    當下曹姽與葛稚川兩廂一對,葛稚川才知道他隱居羅浮山十數年,五斗米道已在江左如此盛行,其中便有些敗類歪曲道義,以詭術行騙都算是好的,有的奸人甚至誘騙良家婦女以陰陽和合修道。

    然天下亂了百年,許多人把希望寄托在這些虛無縹緲之事上,此教也不可一味禁絕。

    曹姽深知,即便上輩子敗了國,唯獨五斗米教始終欣欣向榮,因此要制止亂象,還需要一個一呼百應卻又立身持重的道首才是最重要的,單純的禁止,往往只會適得其反,造成更激烈的反撲。江左的幾次動亂,都是源自於此。

    眼前的葛稚川就是個極好的人選,只是這小老兒顧慮極多,但曹姽打定了主意綁也要把他綁回去,當下對此事就不再多言。

    這時曹姽才想起來問:「你這會兒急匆匆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葛稚川一拍腦袋道:「看小老兒這記性,康將軍醒了!」

    曹姽站在門前有些遲疑,最終深吸一口氣邁進那間房中,康拓似乎知道她要來,正好整以暇坐在榻上,靜待來客。

    他雙手平放在面前半人高的桌子上,整條胳膊露在外面,敷滿了絞乾的熱巾,曹姽鼻尖敏感地捕捉到一縷清香,想是葛稚川已經給他外敷過藥了。

    康拓這樣子一個昂藏大漢,身上卻掛滿了布巾,倒活脫脫一根晾衣柱子,此情此景非常可笑,但是曹姽怎麼笑不出來。

    這會兒布巾已經涼了,葛稚川要上前一一重新過水,曹姽攔住他,讓他出去稍等片刻。

    二人站著不動,就這麼定定對望了一刻之久,曹姽看著康拓充血耷拉的眼睛咬牙切齒,康拓卻對著曹姽重歸清亮的雙眸感慨萬千,曹姽這時突然上前去,做了自這輩子遇上康拓之後一直想做的事情,狠狠甩他兩個耳光。

    康拓不偏不躲,就那麼生受了,曹姽手勁不小,且沒有留情,饒是康拓面皮粗厚,一會兒也浮現出兩個泛紅的巴掌印來,一邊一個,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憔悴,也更加地好笑。

    動靜大了,布巾掉了一條,露出一道猙獰抓痕,曹姽一看,就知道是昨夜自己抓的。

    康拓敏銳地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坐著未動,只是微側著頭看向曹姽:「公主消氣了嗎?」

    他還敢說?曹姽手癢癢得很,可是讓她揮巴掌卻再又揮不下去,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的道理不外乎如此,康拓對她溫和,不代表曹姽能夠肆無忌憚造次,何況曹姽對著於東魏基業有強大助力的康拓投鼠忌器,可她好不容易擺正內心,康拓偏又攪亂一池渾水,這要讓她如何是好?

    難道嫁給他?笑話,不如叫康拓重新去投胎。

    她想事情的時候眼睛骨碌碌亂轉,康拓知道她此刻氣頭該過了,見她神色無礙便道:「你當我願意?你昨晚身上臭得很?!」

    曹姽當下大窘,要知道她早上忙忙地要水洗澡,還換了兩次水,可不是自己身上髒臭得很嗎?可即便她整日與男人混在一起,內裡卻還是個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嬌氣女郎,怎容得人這樣說:「誰要你管我死活了?」

    「哪怕別人都不管,」康拓突然沉下臉:「我是管定的,你以後莫說這樣的話。」

    曹姽突然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上輩子的事情,突然覺得眼眶有點酸,她為了掩飾,便蹲下身去撿那塊掉在地上的布巾,既然撿了一塊,別的也乾脆代勞。她像顆小陀螺一樣圍著康拓打轉,將葛稚川原本要做的事情全數一一代勞,將幾條布巾全部重新過了熱水,又細細擰乾,給康拓妥帖地敷在手臂上,摸著水溫有些涼了,又出去換了一盆熱水進來,葛稚川還候在門外,不知劍拔弩張的兩人怎麼一會兒又輕鬆愉快地相處起來,看曹姽出門打水就像見了鬼一樣。

    曹姽雖然已經洗浴,但忙前忙後還是出了一身薄汗,康拓離得她近,看著她忙得泛起紅暈的臉道:「你也才起床,讓稚川兄一會兒來接手吧。」

    他這話聽著還順耳一點,不過康拓哪裡會那麼容易讓她順心遂意,果然後頭又追了句:「這會兒聞著倒是香了點。」

    曹姽把她手上的布巾幾乎甩到康拓臉上,才故意硬邦邦道:「你少得了便宜賣乖,你救我一命,我感謝你。你行動不便,我就來照顧你。等你能活動自如了,咱們照例還是兩不相欠。」

    她說完也覺得心虛,匆匆就離開了。葛稚川便叫進去接手,正看見康拓從腦袋上揭下布巾,臉上漾著笑,眼神卻全無笑意。葛稚川暗地歎息一聲,他一旁觀的老兒都已看得清楚,只是這兩人,實在是天差地別,不堪匹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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