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 內在 文 / 海的本色
她們換好衣服出臥室,聽門外一陣嘈雜,小潔讓他繼續喝粥,領鴻濱迎出門,見一行七、八位,除了幾位拎著大袋小包的叔嬸,還有鄰居,她挨個招呼。
「昨晚就想過來,小梅特別囑咐叫別打擾。」三叔多瞟鴻濱幾眼。
「進屋說。」待叔叔與何青屏簡單寒暄,小潔指他們手裡,「都什麼呀?」
三叔坐何青屏身邊:「這是一鍋雞,慢火燉到現在,全是青屏愛吃的。」
何青屏分髮香煙:「讓大家惦記,真不好意思,大家都請坐。」
鴻濱從裡屋拎出一大袋糖果,給每人抓一大把。
「小潔,這位就是雨新的老闆吧?」二叔說話依舊擔心驚了灰塵。
「是的,沈老闆,雨新明天就到申市,您……這是?」見二叔從二嬸身邊拎起一隻大白布袋。
「聽說沈老闆過來,你嬸激動得一夜沒睡好,發愁,沒好東西讓沈老闆帶,一大早就把剩下的臘肉、臘兔和香腸裝了一袋子,有些拿不出手。」二叔朝鴻濱鞠躬,二嬸淚水汪汪。
鴻濱雙手亂搖:「別客氣,否則,我不敢吃你們的東西了。」
「知道大城市的不講究這個,沈老闆,只是心意。」二叔抱起布袋,欲往鴻濱懷裡塞。
小潔左右為難,只得搶先接過:「我代她收下,今後別惦記送什麼東西,雨新有出息就好了。」
「請沈老闆多多費心,小梅真能幹,出去不久,就給家裡蓋大房子。」二叔話中有韌勁。
「糊塗,是青屏和小潔能幹,小梅跟著沾光,沒有他們,雨新也去不了申市,今後能幫你家蓋石足最大的房子。」三叔不樂意,怪他當眾提。
小潔與鴻濱對視一眼,已經有數,分明是來要錢,賭氣問:「表叔和表嫂也知道我們回來了?」
「能不知道嗎?剛打過電話,一會兒就到,像及時雨,」三叔打開紅布結,露出一隻鋁鍋,掀開蓋,面上漂著一層蔥花,頓時滿屋飄香,「小潔,快拿碗,趁熱喝。」
「這會想喝嗎?」小潔問他倆。
「我去拿。」何青屏心想裝樣子也得喝,在廚房磨蹭一會,拿著一摞碗出來,見鴻濱已跟他們聊上。
小潔先給他盛一大碗:「喝不完,再倒回來,最好多喝點。」又遞給鴻濱小半碗,同時遞個眼色,欲為鄰居們盛,他們嚥著口水,紛紛表示不喝。
「真鮮!鴻濱,趕緊嘗嘗。」他把碗遞給小潔,「你倆多喝,三叔,裡面放的什麼呀?」
「好喝就行,小梅說你們要回來,我連續幾個早晨上山,運氣真好,採到好多野蘑菇不說,在前面山坳遇到一個賣靈芝的,這麼大。」小叔雙手比一個排球大小的圓,「這東西可是寶,補腎益肺,昨晚切下一半,清水火慢慢熬,然後去渣,不然會苦,再放雞和蘑菇,早晨又把碎蘑過濾掉,鮮味和營養全在湯裡。」
「天啊!那趕緊都喝一碗。」鴻濱喝得直咂嘴,對何青屏說,「剩下的,你全喝完。」
小潔喝過兩口,又把碗盛滿遞給他:「全部留給你,任務。」
三叔見他們喝得滋滋有味,臉上樂開花:「青屏,我給那賣靈芝的說了,如果再有大的,都帶來,你再帶回去。」
「不會給我補成個大胖子吧?」他曾見過補過頭的男人,滿身淨長女人膘。
「哎呀,有我們在,你成不了大胖子。」鴻濱說完,才醒悟說漏嘴。
正說著,外面傳來女人尖叫聲,接著是難聽的咒罵聲。
「來了,見識一下什麼叫潑……」小潔忍住,招呼他們出去。
公路上,一女三男正圍著一輛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車邊斜躺著一位穿著紅馬夾、表情異常痛苦的年輕人,左腿壓在車下,掙扎著往起爬。
「嫂子,這怎麼了?」小潔又跟其餘人點頭。
「小潔,來得正好,你說這瞎玩意兒騎著車橫衝直撞,幸虧躲得快,不然躺在地上的是我,你看……昨天剛買的新褲子。」嫂子指左腿膝蓋處的一塊泥灰,肥臀幾欲繃斷纖維。
何青屏在年輕人身邊蹲下:「先別動,覺得骨頭有問題嗎?」
年輕人指壓在車下的腿,綠豆大的汗珠往外冒:「使不上勁,可能斷了。」
「我先把車提開,然後再扶你起來。」何青屏起身到另一邊。
「別管他,摔死活該,死前還得賠我一條褲子。」嫂子想小潔家裡出來的,都不是外人。
小潔沒好氣地說:「褲子我來賠。」與鴻濱到他身邊,欲幫忙抬車。
「我就行。」何青屏抓住座位下的鋼管,慢慢將車提起,「別著急,如果騎不了,我們送你去醫院。」
「你不會騎車嗎?這麼寬的路,也能摔成這樣?」鴻濱拉他胳膊,小潔扶他身子。
「為了送外賣,前幾天剛學的……」年輕人連連搖手,擔心她們硬拖。
三叔從後面雙手箍住他身子:「二哥,抱住大腿。」
見身邊的男人欲幫忙,嫂子吼道:「不許幫他。」
小潔站起來,對表叔冷冷地說:「帶她回去吧,你家的事,不管了。」
「小潔,我們可是親戚。」嫂子沒想到小潔反應
大。
「幫理不幫親,把他抬屋裡去。」小潔吩咐著。
幾個男人扯胳膊抬腿架起年輕人,跟著小潔正欲進屋。
「叔,把他直接放車裡,我去拿鑰匙,要是骨折,必須去醫院。」何青屏往屋裡跑。
年輕人「哇」地一聲哭起來:「要真走不了路,我死定了!」
「骨折,現在最好治,只是需要靜養。」鴻濱勸慰。
「求你們放我下來,我不能去醫院。」年輕人顧不得疼痛,焦急地喊。
「怕交不起醫藥費嗎?」鴻濱問。
「本來就在湊路費,更沒有醫藥費。」年輕人欲哭無淚。
車「吱」地一響,鴻濱拉開後門:「總會有辦法的,哭,管什麼用?別碰到他的小腿。」
「疼,能不哭嗎?」小潔見他被塞進車裡,「誰去醫院誰留下?」
「只能你跟三叔、二叔一起去,我們留家裡。」何青屏從屁股兜摸出一匝錢遞給她,對年輕人說:「先看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是過了那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年輕人雙手亂抹眼淚,「月底必須去省城,這下功虧一簣了。」
「要考試,還是要面試?」鴻濱問。
「是要參加畫展。」年輕人淚水不斷線。
「你學繪畫?」鴻濱追問。
「沒讀過美院,只是私下畫,這次畫展會展出我的一幅作品,托了好多人,才得到這個機會,別人一般看不懂,必須去現場給觀眾講解。」年輕人邊說邊摸傷處,痛得直咧嘴。
「抽像畫?」何青屏問。
「自己琢磨出來的,畫夢境、心情、精神,抽像中的抽像,是把人的內在畫出來,我不講,沒人能看得明白。」年輕人拉起褲腿,見腳踝處血肉模糊。
「這樣吧,如果你畫這玩意兒,先安心治療,費用由開車的姐姐幫你出,那怕坐在輪椅上,也保證你到時在現場。」何青屏握握他的胳膊。
「大哥……」年輕人滿眼疑惑。
「別跟個娘們似的。」鴻濱見叔叔們上車,「記得為她畫一幅,算你第一個買家。」見他點頭,把門關上,心想他應該能踏實了。
待車消逝,又送兩位嬸出院,回到屋裡,見嫂子正嘗雞湯,鴻濱立時有打人的衝動,到桌邊蓋上鍋蓋,端進廚房,渾不管後面驚愕的眼神,連何青屏都暗自搖頭。
表叔見狀,慌忙說:「青屏,一直盼你們回來。」
何青屏發給他們香煙,坐下後見嫂子滿臉忿恨,面無表情地說:「小潔一時半會回不來,表叔,要不你們改天再來?」
從廚房出來的鴻濱頓覺解氣,見那四人正互相埋怨,眼看嫂子要發飆,心說要是自己的家,立即哄她出去。
嫂子扯兩下露肚臍的緊身衣:「何兄弟,是吧?你們別這樣橫眉冷對,我也走南闖北過,是來求你們,也能幫你們掙錢,是來交易的。」
「呵呵,是嗎?」何青屏搖手不讓她搶話,「你們是小潔的親戚,我不能越俎代庖,但把話說清楚,你們跟她的事,我不管,就一點,不管你所說的交易什麼樣,不管能掙多少錢,我,不感興趣。」
「能掙一百萬,你不感興趣?」嫂子不屑地笑。
「一個億,都不感興趣。」鴻濱實在不想再看刁婦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