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雛形 文 / 海的本色
上到快速路,悶悶不樂地白嵐說:「不想再見到那個人!」
「小插曲,不用上心,正好看清本性。」何青屏勸慰。
「過程曲折,結果不錯。」張松喜氣洋洋。
「結果還不錯?那些破紙能賣到十一萬嗎?」她拍打方向盤。
「那鐲子的玉一般,裡面那條銀蛇可了不得,活靈活現的,得值三十萬。」張松點破奧秘。
「裡面有蛇?哄鬼去吧!」她扭一下頭,「這就是你說的精髓,典型的財富妄想症。」
何青屏關掉音樂:「是真的,遇上稱心買家,三十萬都不止。」架開她的襲擊,「就今天,夠我們三人用一輩子。」自見到靈蛇玉鐲起,心裡就留下一個疙瘩,沈鴻濱屬蛇,後年是本命年,按理該送給她,可東西在白嵐手裡。
「絕對夠,我跟著借光。」讓人興奮的秘密一直憋在心裡,張松覺得無比折磨。
「真病得不輕,還一輩子?」她突然有所覺醒,「哎,除了鐲子,哪件更值錢?張松不是啥也沒撈著嗎?」
「演戲,他是托。」何青屏露出得色,「要逼真,只能瞞著你,才不會露破綻。」
「計劃好的?連我也騙?」她減慢車速。
「你想想,我們直奔祖墳裡的東西而來,姓譚的不傻,會通過蛛絲馬跡來決定要價,你不知情,表現完全真實,沒有預謀和聯手,省去戒備,洽談過程變得簡單。」他見她恢復正常速度,「可以稱這為騙,在生意場上,騙,其實是一門行為藝術,至少,到現在他沒覺得被騙,頂多糾結多要少要幾萬,預謀像潤滑劑,順順當當達到目的。」
「還一套一套的,原來總用行為藝術騙人?」只要被隱瞞,她都無法接受,「那好,究竟值多少錢?」
「那畫五千真給張松,也不會要,一個賣家面對一個買家,價格和心理底線很難守住,張松,你覺得值多少?」何青屏虛心請教。
「三幅畫,一千萬。」張松像億萬富翁的口吻。
「一千萬!你們兩個瘋子!」她猛踩剎車。
何青屏差點撞在玻璃上:「一千萬,我覺得保守,還有兩幅字。」指指方向盤,提醒她不要一驚一乍。
「十一萬,收來一千多萬的東西,那姓譚的要知道,只能吐血自殺,那刨開的祖墳正好埋了他,誰信啊!」她半信半疑,逼他們說清楚。
「兄弟,你夠絕的,硬把沈周念成沈同,上網查,沒有,那幅無字畫,也查不到,唐虎興許查到,可賣的價格高,神不知鬼不覺的,對了,他爺爺奶奶知道。」張松放下窗戶。
「事後,他一定反思和查證,一個人意識到被人欺騙,會起報復心,那事情就沒完沒了,現在無法查證,空口無憑,沒人會信。」何青屏繼續暴露內心,為今後的類似合作提前溝通。
「沈周很出名嗎?」她終於開始信了。
「明代大畫家,與唐伯虎、徵明、仇英並稱『明四家』,主要畫山水花鳥。」張松說。
「你們確實是大騙子!騙人家兩幅名畫,賣完怎麼分?」她覺得對騙子說話,必須刀刀見血。
「早商量過了,四份,二一一。」何青屏遞給張松香煙。
「我也有!」自己竟在計劃中,她頗感意外。
「是啊,沒辦法,誰叫你非得跟來,見人有份。」張松嘿嘿直樂。
「算你們有良心,這麼說,一不小心我要變富婆了,是真的嗎?」她感覺被騙也不錯,晚風一吹,謊言散盡,成堆的銀子閃著月光。
何青屏握住她的手:「這,剛開始,富,不是追求,那是二十一世紀一零年前的不成熟標準,我們的標準是,不用死乞白賴的穿越,就能像元青花一樣的精美生活。」
他想起沈鴻濱關於古玩銷售的想法,每天有成堆的人停留在擺滿珍奇的玻璃櫃前,透過那些渴望擁有的眼神,一望無際的群山中有無數的墓穴正在綻放,奇光異彩與星空相映,一扇窗戶悄然敞開,一直從陰間的最深處通向活人的天堂。
「繼續吹,唯一標準是吹編騙。」她掙脫他的手,「你的兩份統統充公,由我投資理財。」
「好一個女譚誠金!」他有些沒好氣。
「沒收男人財產,是女人最細心的關愛與呵護。」她打開音樂,有節奏的晃動身體。
午夜的客廳,白嵐打開凡是能發光的東西,茶几移到牆邊,五張字畫鋪在大理石上,穿吊帶睡衣的她盤腿坐沙發,手舉一盞檯燈當聚光燈,何青屏蹲她跟前忙著拍照。
「張松拿走一份,我是真心疼。」她不住用手撣濕漉漉的頭髮。
「他有資格拿,所以不心疼。」他把拍過的《日落歸山圖》輕抹一邊,拉過無題無跋的畫對焦距,「水別亂彈。」
她改撣為揉:「資格?」
「嗯,表面上看,他因我獲利,實質上,不認識他,也就沒這機會。」他放下手機,拿起畫細瞧,「這一次是因為我,今後不知道有多少次,會因為他的收藏,讓我獲利,上百件的藏品將經過我的手賣出去,所以,他有資格,更有合作價值,不是一起揮揮鋤頭這麼簡單。」
「呵,看得挺長遠,志向不小,真把跟死人打交道當事業?」她把掌心的水蹭他頭上。
「總比收破爛強吧,要技術、講化、練修養、長膽
量,一千座墳打開,一萬個活人好起來,好歹算普度眾生。」他的眼睛湊近畫邊。
「你是能吹!最現實的,地上這些紙怎麼才能變成鈔票?」她梭下沙發,用燈對著他看的部位。
「早想好了,鳳凰城是古玩供應基地,申市是古玩銷售市場,申市與京都相比,更適合我們。」他看著她認真地說,「京都,是古都,古玩之都,當地寶貝多如牛毛,申市,開埠晚,所有有年代的東西都得從外面運去,這是一,二是申市的商業氛圍好,流通能力更強,現在剩下一個三,就是得去做,在申市建立一個古玩輸出橋頭堡,為源源不斷地輸出打牢基礎。」
她用檯燈照著他的臉,蒼白卻不驚慌:「你還說漏一個,那裡有你的家。」
「更正一下,是有我的家人。」他撥開檯燈,使勁揉眼睛。
「你說清楚一條,按你的計劃,長期呆在申市,我怎麼辦?」她氣惱地關掉檯燈。
他心頭一緊:「一年呆三個月,這算長期嗎?」只能硬著頭皮反問。
她怔住,強嘴道:「一次性呆上十天,就算長期,十天看不見你,我會瘋的!」
他握著她的手:「那好,現在約定,每次都不超過十天,說不定幾天就一個來回。」
「那也不行,除了期限,我說我怎麼辦,還有其他意思。」她偏頭想想,「你說真有那麼多錢,我幹嘛還上班?跟你一起幹事業多好,你呆多久,都不算長期,你到哪,也不算出差。」
他感覺頭要炸了,知道她這樣將纏出最壞的結果,自己需要在申市和鳳凰城穿梭行走,兩個女人絕對不能跟自己一起穿行,沈鴻濱上次來沒有撞車,純屬僥倖,後遺症是把謊言當飯吃。
「畢竟錢還沒到手,等到了那一天,再看唄。」他已吃不準自己對「那一天」的到來所持態度。
「這個自然,不是未雨綢繆嘛,哎,在路上我還琢磨你說的『元青花一樣的精美生活』,錢再多,要見不到你,那樣的精美,我可不要。」她又打開檯燈,「接著拍呀。」
「這畫有問題。」他心說你們要是碰上,本人是只元青花,精美到天仙垂頭,也注定是當眾稀碎的命。
「假的?」她湊近。
「畫被切過,然後再裱裝,你看。」他手指位置有一絲毛邊粘在裱綾上,「留下這樣的毛邊,裱裝手藝太差,並且粗心。」
「會影響拍賣價吧?」她正想用指甲摳,被他及時攔住。
「摳破了,就更麻煩了。」他把畫重新鋪平整,呆呆地凝望。
「是真的就行,不然就自己留著。」她擔心他心疼變胃痛。
「三幅裱裝不一樣,這幅很糙。」他猛然站起,從茶几上拿起煙盒,「明白了,這畫屬重新裱過。」
她也恍然大悟:「肯定周圍有破損,用刀切掉,於是成了沒有字的畫。」
「沒錯,破損還很嚴重,不然可以在裱畫時修補,說不定被老鼠啃過,缺了,補也沒用。」他站原地抽煙,「通過那些印章,看不出誰畫的,這很關鍵,到時找申市的專家給看看。」
「就當只收了兩幅畫,多賣點,就出來了。」她爬上沙發。
他打個哈欠:「這屋裡有老鼠嗎?」掐掉煙頭,蹲下卷畫時琢磨起拍價。
「有,有你這隻大老鼠,啥都偷吃。」她又開始撣頭髮。
「可我不吃畫。」他不禁聯想那吃過畫的老鼠模樣,一隻一口吃掉百萬元有化修養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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