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再見、少年 文 / 若火離天
天似黑幕,在清冽的酒香熏陶之下,愈加醇厚。
點點繁星點綴其間,渲染出一股寧謐的美感。
折騰了一夜,狂歡的凌族眾人終是安靜了下來,醉的七零八落,四仰八叉。
有的人腆著肚皮,找了個空地倒頭便睡,還打起了如雷的鼾聲。
有的人拿著酒壺,吸吮著早就沒有酒了的壺嘴,瞇著眼笑嘻嘻的說「干、干。」
還有的人三五成群,堆在一起,絮絮叨叨,似乎在聊天,又似乎在各說各的與自言自語。
只是所有的人,都酩酊大醉!
今日有意盡興,凌族眾人皆是故意沒有服用那醒酒用的神仙醒——需知醉酒如神仙,三分爽的是豪飲,剩下的七分,便是酒醉之後的暈乎與百態了。
倘若醉酒不醉,那又有什麼意思?因而今日凌族眾人,無論是一干少年,還是凌雲一輩,甚至凌寒日一代,都故意沒有事先服用神仙醒,而是放浪形骸,順其自然大醉。
於是整個凌族上下,從老到小,但凡男丁,除卻婦女兒童,各個都是爛醉如泥。
於是——
「哼,臭東西,喝這麼多,哎喲沉死我了……「
「不能喝就別喝,哼,每次喝醉了都要老娘來收拾爛攤子。」
「逞什麼能呢,真是。開心也不能這麼糟蹋身子啊!」
此起彼伏的聲音壓抑在夜色之間,平添了幾分生機與趣味。正是那些未醉的女眷,費盡力氣將自家男子拖回屋中。
篝火兀自燃燒,少了幾分熾烈,多了幾份柔軟與溫和。
偌大的村落中央空場,人行漸漸疏少。
凌風雖然也沒少喝,但只是頭有點暈,正是喝到了最爽微醺之際,神智還是清醒。
他幫著風揚,將醉如爛泥的凌雲、凌寒日背回屋中。又幫著場上其餘族人出力,終於將所有的大醉的族人都扛回屋內。空地上陷入了難得的安靜,只聽見圓木燃燒發出的細小的爆裂聲,反襯在無邊的夜色裡,愈加顯得安寧與靜好。
凌風這才向家中走去。
風揚正在幫床上的凌雲用濕毛巾擦著額頭,看到凌風走回屋內。抬頭看了一眼他,雙眼之中滿是溫柔:「風兒回來啦。」
凌風悄悄走近風揚,喊了一聲娘,輕聲道:「凌越和凌音那兩個小傢伙呢。「
「折騰了一晚上,玩累啦早睡了。「風揚低聲回道,又抬起頭問:」大家都回家了嗎?」
「都安頓好啦,可把我累壞了。」凌風誇張地伸了個懶腰,愁眉苦臉道。
「你這小子。」風揚噗嗤一樂,充滿愛憐地瞪了一眼凌風:「這麼大的人了,一點正經都沒。」
又抽空遞給凌風一杯溫茶:「你這小子,是不是偷偷服用了神仙醒了,怎麼喝了那麼多都不見醉的。」
凌風哈哈一笑,接過那杯茶水一飲而盡,內心卻淚流滿面——
「這點酒量算什麼啊……」
「大學裡那幫好哥們,都是東北的好嗎!」
「東北的好漢子啊,喝酒是用灌的啊!豪情萬丈,直接一杯就悶了,你說我喝不喝啊!」
「我也是這樣被練出來的好嗎!」
凌風心頭吶喊,面色卻不顯露分毫,溫和一笑,岔開了這個話題:「娘,我出去走走。「
風揚輕微皺了一下眉頭。本想說什麼,終是止住了。
畢竟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震撼,讓凌風一個人安靜一下也好;況且小傢伙就要離家了,總算長大了,也該放心與放手了。終於輕輕道:「注意安全啊。「
「好。「凌風開心地笑了一下,輕手輕腳走出屋去,順手輕輕帶上了屋門。
呼——
走出屋子,凌風並未急著亂走,而是原地站著,仰天看著星辰,長長出了一口氣。
滿胸腔的濁氣,都被換做深夜之間清涼甘冽的清新空氣。
就連徘徊在頭腦裡的那股微醺,都是愈加清醒了幾分。
村子中央的空場上,火堆還沒有燃盡,火光搖曳在夜色當中,飄渺如幻。
場上人早已散的不剩,留下了滿地狼藉,留作明天收拾。
凌風只覺得在這種只有一個人的安靜的深夜裡,心頭一片輕鬆,有一種莫名的快感。腳步歡快,走近火堆。忍著火光燎人的熱浪,抽了一根燒了一半的圓木當做火把。
踟躕了一下,便邁腿向村外走去。
記憶之中,村外不遠的地方,便有一大片寬廣平坦的草地,還有一條清澈小溪從中穿過。那是凌族少年最喜歡玩耍的地方,他小時候也沒少在那裡玩。
沿著記憶前行,火光搖晃了夜色安靜,調和出一片靜謐的美好。
終是豁然開朗。
凌風歡快地吹了一聲口哨,在小溪邊找了一塊乾燥平坦的地方,便在草地上躺了下來,順手將火把插在柔軟的泥土之中。
閉上眼、閉上眼。
聲音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輕風在低吟、夏蟲在低鳴、溪水在潺潺,燃燒的火把發出辟啪的聲響。
感官沉寂了下來,只剩下輕風柔和掃過面龐、嫩草如芽搔得脖子後面發癢直想笑、大地如床墊般寬厚柔軟、火光如日熏醉了眼簾的微紅。
睜開眼、睜開眼。
天似穹廬,漆黑如墨。星辰仍然在空中,亙古永恆地閃爍著。
凌風終是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在這星辰界的一切,都始於這腳下的凌族。經過了在江泉城的崛起,也終是要離開這條小山脈這個小村落,走向極火閣,走向這方天地。
胸膛之中忽然充滿著一種感懷天地的滄海桑田。
就好像前世中,高三的他,第一次穿上了西裝,站在十八歲成人宣誓儀式的主席台上,大聲念著宣誓詞。
時至現在,凌風已經記不得那些宣誓詞的內容,那一天的天氣,甚至一同宣誓的面龐,也有部分模糊不清。
可是那種心情他還記得,就像現在這般,混雜了懵懂、興奮、彷徨與迷茫、期待與希望。
又好像畫面再一晃,前世之間,他站在大學畢業典禮上,從整個大學一次也沒見過的院長手中,接過墨綠色的畢業證與學位證。
院長自如而虛偽地笑著,說,恭喜你。
而他卻被驟然亮起的閃光燈迷住了眼。
何去又何從……
分明是努力了那麼久,終於得到了、圓滿了、結束了。
可是為什麼卻如此失落、空洞、與傷感。
四年間他曾經無數次地說,最沒用的就是大學,如果時間能回去,他一定不上大學,去參軍,然後工作,趁著激情還沒有被磨平,早點去闖蕩。
他一直以為正因為不喜歡,所以可以不傷感。
所以可以無所謂,所以可以笑著終於自由撲往美好的明天。
然而畢業的進程中,畢業典禮也好,舞會也罷,音樂響起,尤其是以時間作為刻度的場景重現,他卻忍不住的傷感,傷感。
他穿著他不喜歡的學士袍像千千萬萬個學子一般畢業,就好像四年前他和他們一起進入這個學校一樣。
可是脫下時才意識到,這些他記住的和他沒記住的面龐那晚之後就會頭也不回的灑向四方。
多少個春夏秋冬、凌晨與正午。
少年總會成長為青年,普通也好,文藝2b也罷。
都是通往大叔的不歸道路。
少年總會變成大叔,如同蘿莉總會變成少婦。
「幹嘛」「呵呵」「去洗澡」。
我們現在眼中的女神,不過紅粉骷髏、將來人妻。
那麼很多年以後,成為別人妻子的她們她們,會不會忽然想起,有個少年曾經拼了命的對她好。
拼了命的喜歡她。
再見、少年。
再見、少年……
他忽然清醒地意識到,隨著他走出這小小的二小山脈,從江泉城走向極火閣,他走得越遠,站得越高,就離現在越遠。
而現在,此時此刻,這一芳草地、一條小溪、一根火把、幾盞星辰,便是他少年時代最後的片段。
至於阮眠眠——
記憶如煙,勾勒出她的身影。她瑟瑟發抖,把雙手遞給凌風,說:「凌風,我手冷呢。「
而如今,凌風終是展顏一笑,伸出了雙手。似乎她就在他的身邊一樣。
似乎他真的可以為她暖手一樣。
似乎他真的想起了有關她的一切一樣。
他那幾分迷茫的目光,終於漸漸的,一點一點沉澱與堅毅下來。
「如是這樣,極火閣,我便來了。」
「如是這樣,星辰界,我便來了。」
那根火把,被凌風插在鬆軟的土地之中,仍然散發著溫暖縈繞的光芒。
而凌風的笑容,掃除了所有的迷茫與傷感,綻放在涼如水的夜色之中,像這火把一般,將溫暖與光芒蕩漾開去。
未來一點點,終是始於腳下。
星辰界有多高、多遠、多廣。
覆蓋在他身上的謎團與陰謀多麼黑暗、多麼複雜。
他仍然未想起來的那些記憶,到底是什麼樣子。
屬於阮眠眠的一切,到底是什麼。她又在哪裡。
無論前方幾許幾何,而如今,他終是邁出了第一步。
再見、少年,背負起責任,承擔起希望,終是要去勇敢地走下去,去探索,去揭開,去尋找。
「阮眠眠、阮眠眠,請你一定要等著我。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把你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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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章節奏慢了點。四十章之後就要進入極火閣時代了。
只因為若火一直認為,剛穿越之人的心態一定是起伏的,這種時期變幻的間隔之間,必然有這種混雜著憂鬱的感傷。
我想竭我所能描寫的更認真一點,讓這本書能比爽文更爽、同時也更真實、更細膩。將人物形象塑造的鮮活一點,生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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