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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上門打秋風 文 / 莫采

    夏湘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只好常常跟在王安貴身後詢問如何種地。

    雖說提起種地一知半解,可夏湘對一些小竅門小常識還是瞭解的,就這樣一邊詢問王安貴,一邊琢磨著肥地的法子。

    幾天後,夏湘讓王安貴撿了些牛糞,樹葉爛草,草木灰、淘米水、動物內臟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裝到一個大罐子裡,添了水,封了蓋子,放到後院兒漚著,心裡盤算著,若夏天開始漚,大約一兩個月便成了,如今上了秋兒,要等明年春天了。

    夏湘見王安貴忙忙碌碌,不由笑道:「辛苦您了。」

    王安貴臉一紅:「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是……」他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好奇地問道:「這些東西惡臭難聞,裝在罐子裡是要幹嘛用的?」

    「用來肥地的,不知管不管用,等開春兒再看罷。」夏湘拍拍手,開開心心朝前院兒走去。

    王安貴有些不大相信,喃喃自語:「這能行麼?」

    不過,這些東西都是不花錢的廢物,小姐異想天開想試試便試試罷,也不費什麼力氣不費錢。

    王安貴搖頭笑了笑,壓根兒沒當一回事兒。

    數日後,夏湘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小書他大姑真的上門打秋風來了,不僅如此,莊上幾個婦人還把女兒兒子都送了來,站在門口圍成一圈兒,嚷嚷著求見大小姐。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夏湘蒙著腦袋躲在房裡焦頭爛額。

    雨水充足。收成依然這麼差,差到兒子女兒都養不起了。若明年大旱呢?豈不是整個莊子都要暴動了?

    撐起一個院子都費勁,要怎麼撐起一個莊子?

    乳娘站在西廂地當間兒商量大姑子:「你勸勸這些人。大小姐又不是當家作主的,便是把孩子們送來做丫鬟小廝,也領不到月例,吃不上飯。何苦呢?若鬧到府上,老爺一生氣,誰知道會出點兒什麼事……」

    「要勸你勸去,」大姑子一壁往嘴裡塞著肉餅。一壁笑道:「你如今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生怕別人跟你分一杯羹罷?」

    乳娘的臉色就變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來分羹的。是來分肉餅的!」夏湘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冷冰冰地堵了大姑子一句。

    門外幾個婦人瞧見夏湘,一時吵嚷起來,哭天抹淚在外頭嚎喪。夏湘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乳娘的西廂房,坐到椅子上。

    大姑子連忙抹了抹嘴邊兒的油,嘀咕著:「什麼肉餅?誰吃了?誰看見了?」

    夏湘不願理她,轉而對王安貴說:「把人都請進來,多搬些凳子小杌子。」隨後,又轉頭對乳娘說:「您幫著沏壺茶,待會兒好生招呼。」

    乳娘和王安貴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依著夏湘的吩咐去辦了。

    「你肉餅也吃完了,還站這幹嘛?畢竟。這院子我作主!」夏湘很不待見這個老潑婦。

    大姑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剛要出門,看到幾個莊上婦人和婆子帶著自家孩子進來了,方才夏湘的話,估摸都聽的清清楚楚。

    幾個婦人面色有些尷尬,且戰戰兢兢的。大姑子更是紅頭脹臉,堵著一口氣。

    「大姑!」

    小書從隔壁屋兒跑了來,一把將大姑子抱住,高興地笑道:「大姑,你來看我了?」

    大姑子眼睛就紅了,也不知是因著羞愧還是因著孩子的親近,臉上竟透出一絲柔軟來。她轉身拍拍小書的背,急匆匆地說道:「改天,改天大姑再來看你。」總不好意思說大姑是來打秋風吃肉餅的罷?

    夏湘心裡一軟,站起身,態度柔和了些:「小書想您了,就去外頭說說話兒罷。」

    大姑子老實應了聲「是」,便帶著小書出去了。

    幾個婦人面面相覷,心裡更加沒底了。

    小書他大姑不說的好好兒的嗎?說大小姐年紀小,好糊弄,又宅心仁厚的,心腸軟,總是惦記往院兒裡添人手。說夏府將大小姐趕到莊上來,老爺已經有些後悔了,想著法兒彌補這個長女,月例多的數不過來。說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要抓著好時機,將女兒兒子送來,跟著大小姐一起讀書認字,以後好混個體面。

    怎麼看著完全不像那麼回事兒啊?

    這大小姐倒是不大,只是說起話來可不像個好糊弄的。

    所以,孫氏上了茶,王安貴搬來小杌子、小凳子的時候,屋裡婦人孩子沒有一個敢坐的,那茶也沒一個敢碰的。

    夏湘端起甜白瓷杯子,輕輕啜了口茶。

    目光掃過,有幾個婦人似乎有了悔意,將頭垂得很低。

    「府上用人,不歸我管。」夏湘只說了一句,幾個婦人便有了退意。

    然未等她們開口,夏湘又說道:「可我確實需要人,需要有些本事的,懂事的,勤快的,不是鬧著上門打秋風的。」

    幾個婦人不僅生了退意,臉都紅了,有幾個的臉上反倒浮現一絲慍怒。

    到底自己還是太小了,鎮不住這些婆子。夏湘微微一笑,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你們都回去,好好教導自己家娃子,一年之後,若有合適的位置,我會給合適的人留著。」

    這事兒有戲?有兩個婦人便上前行禮:「大小姐教訓的是,奴家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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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們……看樣子一家一家都挺能生的。

    夏湘點點頭,端茶送客。

    幾個婦人吵吵嚷嚷地來,蔫巴巴地走了。臨走時,還不忘白了院裡的大姑子一眼,夏湘透過敞開的窗扇。看到大姑子臉上郁色,忍不住想笑。

    這婆娘居然還知道害臊,看來還不是無藥可救。

    屋子空了。乳娘過來收拾茶具和小杌子,夏湘歎了口氣:「為什麼我就沒帶個種地的空間呢?」

    「空間?」乳娘端著茶壺呆呆望著夏湘問:「什麼是空間?」

    夏湘搖搖頭,敷衍道:「空間就是肥沃的土地,可以大豐收的土地。」

    乳娘眼睛有點兒紅:「這本不是您該操心的事兒,把心放寬了,過兩年老爺或許就接您回府了……」

    夏湘擺擺手:「我死也不會回去的。」說著,跳下椅子。出了西廂房。

    路過大姑子身邊,大姑子剛要說幾句客氣話,夏湘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朝正房宴息處走去,大姑子抿了抿嘴,一聲未吭。

    不管她姿態放的多低,夏湘依然記得她構陷乳娘時說的那些誅心話。

    便是放過她。也不會給她好臉色。偶爾來看看小書便罷了。畢竟小書在她身邊兒長大的,若沒事兒就來打秋風,哼哼……

    夏湘坐在正房,透過窗子望著大姑子身上的藍底兒大花襖,忽然想起自己漸漸癟下去的荷包,一時頭疼。

    要說賺錢的法子,真是數不勝數。綢緞莊、做鹽商、賣香水、做玻璃、開個小吃店、開花店、做皮蛋、開粥鋪……

    只是……哪個不要本錢?哪個不要技術?哪個沒有風險?

    夏湘愁眉不展,需要銀子。需要人手,需要技術。需要頭腦……她不是個聰明的生意人,可種地這種事,又沒有空間,又不是袁隆平的學生……

    苦惱,很苦惱,甚至開始懷疑,來莊上是不是錯了?

    這條路,似乎比悶在大宅門裡還要辛苦、困難些。實在不行,就只能再做些小吃,讓人拿到附近的鎮上賣了。

    「怎麼沉著張臉?」戴言站在門口,笑著問道:「那些上門打秋風的婆子煩著你了?我聽說……都被你嚇跑了。」

    夏湘驀地望向戴言,脫口問道:「什麼東西值錢?」

    戴言想了半天,淡淡答道:「金銀珠寶。」

    金銀珠寶!

    挖金采銀不是自己能幹的,珠寶呢?

    珍珠……

    夏湘心裡一動,連忙問道:「這附近有河嗎?」

    「當然,為了那條河,跟孫家村時不時就起爭執……」戴言笑道:「那河叫青河,你想去瞧瞧?」

    夏湘的問題很突兀,戴言卻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沒有追問,沒有好奇,只是默默地應著夏湘的話。

    「嗯,看看,」夏湘瞅了眼門口做針線的採蓮,小聲說:「等吃了晚飯,溜出去看看那小河。」

    戴言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夏湘狐疑地問道:「你不是不讓我靠近水,怕我淹死嗎?」

    「有我在,死不了。你別偷偷一個人去就好。」戴言拍拍夏湘的頭,像個大人一樣,笑的從容。

    夏湘心裡一動,轉身朝房裡跑去,一路上,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戴言望著夏湘的背影,笑意愈濃。

    酉末時分,夏湘跟著戴言偷偷出了院子,朝田莊西北方向走去。大約走了一刻鐘,一條並不寬闊的小河出現在眼前。

    夏湘忍不住笑了:「這哪裡是河,看起來像個小溪。」

    「上游水流充沛些。」戴言跳過一處狹窄的溝渠,轉而伸開雙臂,對夏湘笑道:「別怕,跳過來。」

    夏湘提著蔥綠色挑線裙,輕輕一躍,抓住了戴言的手臂,站的穩穩。

    河水不深,水波清澈,偶有小魚小蝦游過,在水草間穿行。夏湘眼睛愈發明亮:「戴言,珍珠是哪裡來的?」

    「珍珠?海底珍珠貝可產珍珠,」戴言笑了:「你在想什麼?難道你要潛到海底采珍珠?這河裡的貝可是沒有珍珠的。」

    「海底?我可不是個喜歡拿性命開玩笑的人。」夏湘轉身望著自北向南蜿蜒屈曲的河流,心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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