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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9小呂氏 文 / 顧慕

    謝琳琅一直覺得謝雨琅是個極聰慧的世家貴女,不愧是金氏那樣的人教導起來的。謝雨琅這樁親事,原本是她親爹拿她來換自己兒子的前程,這樣身份的兒媳婦,又是嫁給郡主的嫡子,被婆母瞧不上便是一定的。況且她未嫁時,她那個夫婿後院裡就有一個懷著身孕的姨娘,自覺能大過天去,還有好幾個郡主賞的通房丫頭,自然都極有臉面。在這樣一種境況裡,謝雨琅竟也能不動聲色過得順心順意,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只要日後她再安安穩穩的生下嫡長子,她的地位便任誰也無法撼動了。

    好歹對謝雨琅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幾人說了會兒話,謝家幾房的女孩兒也都來了,謝雅琅已經定了親事,夫家雖官職不高,卻門風清正,姑爺也知上進,明年開春便要下場,如今正在苦讀。只等明年放榜之後,便要大婚。

    謝瑤琅這陣子看上去倒也懂事了不少,至少不再跟謝芳琅鬥雞眼兒似的打嘴仗了。

    謝芳琅對謝琳琅卻還有些彆扭著,她是個直隆通的心腸,想什麼事情都是一根筋,如今有謝琳琅派去的兩個嬤嬤教導著,倒也轉圜過來許多,起碼明白是非曲直。誰待她好與不好,也都能看得明白。她此番還為小外甥備了禮,是她自己繡的小帕子,白白淨淨的棉料,上頭繡了幾隻胖胖的小蝙蝠。

    謝琳琅便笑著接了。

    謝瑤琅探頭瞧了兩眼謝芳琅繡的那方小帕子,老毛病就忍不住犯了一回,當即翹起嘴角,笑道:「芳妹妹這帕子繡的……」像是找不著詞來形容,頓了頓才道:「且不論繡工如何,這麼胖的小耗子,倒也少見。」

    謝芳琅就轉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不理她。

    正在這個時候,就見青杏進來回話,道:「王妃娘娘,施太夫人到了。」說完也沒就走,而是站到了謝琳琅身側。

    聽到有外客來,謝家幾個姑娘便先到前廳去坐了。

    謝琳琅倒覺詫異,施太夫人這樣的年紀,外頭積雪又不小,為著一個小輩兒的洗三,就是不來,也沒人能挑她這個禮兒。況且慕王府與施家二房本來就算不上親厚,若說她是心中歡喜,疼愛元兒想來瞧瞧也實在說不上。

    直到一個穿著妃紅色緞面妝花褙子的婦人扶著施太夫人進來時,謝琳琅便瞬間警惕起來,對青杏使了個眼色,青杏機俐,早就將這個婦人的身份打聽妥當了,便在謝琳琅耳邊,輕聲道:「這位是施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嫁給了吏部員外郎錢大人之子為妻,今兒是隨著施太夫人一起,連她的女兒也跟了來。」

    慕王府並沒有給錢家下帖子,畢竟以吏部員外郎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在慕王府登堂入室還不能夠,怪道施太夫人定要親來,想必小呂氏是隨著施太夫人的馬車一同進來的。

    謝琳琅點了下頭,便命人給施太夫人搬凳子。

    施太夫人面上笑意融融,一臉慈愛模樣,小呂氏扶著她坐下,也不等施太夫人出言,便塞了個手爐給施太夫人捧著,先笑道:「老祖宗且暖一暖手罷,幸好咱們自己帶著了,這麼大雪荒天的還非要趕過來,老祖宗心疼小輩兒這一片心,說出去了妥實叫人感動。」

    連王妃她也敢下眼藥。

    如今天寒,大家的衣裳都穿的厚實,可小呂氏並不如此,一身長褙子裁剪得幾乎貼了身,將腰臀包裹的曲線畢露,她盈盈彎下腰去,墜在耳側的兩個小墜子便跟著擺動起來。

    端的是個徐娘半老,風姿綽約。

    小呂氏見眾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瞄,心中不由萬分得意。她出門前是精心妝扮過的,存著心要將眾人都比下去,連身上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在意了。

    謝琳琅對施太夫人笑道:「如今外頭天寒地凍,外叔祖母很不必過來的,又折騰外叔祖母一回,知道的是外叔祖母自己情願要來,若有那起子不知情的,或許還要說咱們不體諒外叔祖母,非要挑這個禮兒呢!」

    施太夫人笑道:「外甥媳婦就是太愛多心些,如今還在月子裡頭,少想些個彎彎繞繞,清清靜靜養著才是正理。」

    小呂氏也見縫兒插言道:「老祖宗說的極是,一字一句都大有道理,王妃娘娘說可是?」

    謝琳琅面色不變的笑道:「外叔祖母也該少思量些才是,如今得聖上厚恩,賞外叔祖母繼續在舅母府上住著,外叔祖母便安安靜靜的將養罷了,安生過日子,對外叔祖母也有益處不是。」完全不理會小呂氏。

    小呂氏被晾在當場,臉上有些掛不住,旁邊有幾個小丫頭子掩嘴輕笑,她便覺得是在嘲笑自己一般,面上紅漲成豬肝色。

    施太夫人也有些不大自在,謝琳琅明明白白是在說她寄居別人府上,還鎮日的要出夭蛾子。本想就此拂袖而去,但又想起今日的計劃,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坐著,舒緩了下神情,若無其事的笑道:「哥兒呢?我來了這麼會子了,怎麼沒人抱來我瞧瞧。」

    謝琳琅笑道:「不巧了,元兒剛剛被乳母抱去餵奶,不能抱來讓外叔祖母瞧了。」

    施太夫人火氣騰地就竄上來,聲音都硬了幾分,「才幾天大的孩子吃奶能吃多久?吃完再抱來也就是了,我等著!做長輩的親自來瞧哥兒,竟還不讓見不成!」

    謝琳琅便笑道:「那只怕要勞外叔祖母多候了,元兒吃完奶還要睡上會子,外叔祖母也是照看過孩子的,這麼大點兒的孩子,一覺睡上一兩時辰也是常事。」

    施太夫人這火氣壓不下去,「那就睡著的時候抱來我瞧,反正哥兒又不會醒,有什麼要緊!」

    謝琳琅看著施太夫人,笑容不變,道:「外叔祖母沒聽明白麼?我說等元兒醒了才能抱來給外叔祖母瞧,外叔祖母既然要等,那便多待上一時半刻罷。」

    一副我說什麼時候讓你看,就什麼時候讓你看的姿態,差點兒將施太夫人惹毛。

    還是小呂氏輕輕按住了她,示意她還有大事要辦呢。

    施太夫人這才哼了一聲,也不再多留,就由小呂氏扶著往前廳去了。

    見屋裡沒了旁人,青杏才笑嘻嘻的道:「王妃娘娘,奴婢剛剛打聽那位錢夫人時,還打聽出一樁秘辛來。」

    其實說是秘辛,當年知道的人也不少。

    按說小呂氏那樣的娘家,便是嫁入公府侯府也配得起,最後卻嫁給了一個員外郎之子,其中必然是有些緣故的。

    青杏也不賣關子,笑道:「聽說錢夫人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嫡姐,兩人只差了兩歲,自小就互相拆台,很是熱鬧。」

    原說一起長大的親姐妹,感情自該親厚才是,可偏她們家不是,這兩姐妹事事都要比個高下,打小便比誰的衣裳好,誰的首飾多,誰更得祖母爹娘寵愛。到後來,年紀漸大,都是十幾歲的年輕姑娘,門第又夠,上門提親的人自然不少。

    高門嫡子世家貴胄都有。

    因小呂氏是妹妹,她娘呂大夫人自然是先給她姐姐挑親事。在上門求娶的幾家裡,倒真有一家條件極不錯的,是永興侯的嫡次子。雖說是次子,並不能襲爵,但是這個次子自己有出息,年紀輕輕竟就立了功,得了個一等子的封爵,前途是極好的,且他身上有著封爵,日後定是要分府別居的。而父親母親都要隨著長子在侯府,也就是說呂大姑娘嫁過去相當於上頭沒有公婆,自己在府裡就是當家作主的,自然也就不用擔心受婆婆搓揉之事。

    永興侯府亦是極有誠意,在定下來之前,永興侯還親自帶著次子到呂家來吃了個飯,雖說是以拜會的名義,但實際就是讓呂家也相看一回。

    小呂氏的嫡姐是極滿意的,她娘問她意見,她就羞紅了臉,低頭說「好。」

    這般嬌羞模樣看在小呂氏眼裡,就大大的不自在起來。

    小呂氏心裡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連牙縫子裡頭都冒酸水。回到自己房裡,琢磨了半日,最後擰著帕子做了一個決定。

    她仿照她嫡姐的筆跡,給永興侯次子寫了封信,命人悄悄的遞出去。

    信上是要約永興侯次子在誠安郡主大壽上時,在後頭的花園子裡相會。

    第二日,永興侯府就派人將這封信送到了呂家來,呂大夫人看了信險些沒暈過去,自家姑娘這般不知羞恥,私下要與男人相會,若傳出去了,呂家這一家子的姑娘都要被牽連。

    呂大夫人當即就將大姑娘叫了來,呂大姑娘看了那封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與妹妹交手多次,妹妹是個什麼手段她豈會不清楚?後牙槽直咬得咯吱響,恨不能立時就將妹妹捅出幾個窟窿來。

    但是當著永興侯府的面,她自然不能這麼做,先是泫然欲泣的表示自己不知道這封信是怎麼回事,指出這字跡並不是她的,又暗示她娘此事跟她妹妹有關。

    呂大夫人也不是個傻子,甫一思慮就弄明白了緣由,盛怒之下又覺得悲哀。別的府裡都是嫡女庶女相鬥,偏她就這嫡親的兩個女兒,竟使出這樣的陰損招數來。怨來怨去,就怨到了呂老太太身上,若不是她非要將二女養到她身邊,才致使兩個女兒離了心,此番也不至如此。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出下了,幸而兩家連庚帖都還沒換,永興侯府也不用交待什麼,只日後便再不上門了。

    被妹妹攪黃了親事,呂大姑娘豈會罷休,在誠安郡主大壽上,呂大姑娘就想法子將妹妹與錢家公子關在了一間屋子裡。姑娘名聲壞了,錢家門第再低,也只得下嫁。

    錢公子見了小呂氏這般花容月貌,心中自然歡喜,白揀了個小妾,還是大家子嫡女,豈有不高興的。

    這也是呂大小姐原本的算計,讓這個妹妹去錢家做妾。只可惜,在小呂氏嫁去錢家之前,錢公子的元配得急病沒了。小呂氏這樣的身份給錢公子做填房,都嫌辱沒,便一朝由妾而妻,八抬大轎的娶了回去。

    後來呂大小姐嫁給了當朝中書省參議之子,雖比不上永興侯府那般,卻也不錯了。

    故而如今小呂氏提起她嫡姐來,恨得簡直都能撕了她。

    這兩姐妹鬥了一輩子,如今她嫡姐的女兒就快要定親了,自己的女兒自然不能比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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