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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迷途知返 文 / 平房種

    徐子俠呆若木雞地望著高玉田的背影,眼前又再現出昨天克拉克叮囑他的情景:這筆買賣數目太大,事後他自然得給「主人」有所交代,而他認為的「主人」,其實不過是個高玉田公司的代理人,而這個代理人也僅僅能夠接觸朱八。

    可是,這個朱八又是什麼人,高玉田按規矩也不能知曉。克拉克就憑著無數條無形的線,牽動和操縱著軍火走私,大煙販買,開妓院賭場……

    然而,今晚這個使千百人寢食難安的「黑色魔王」,也難以入睡了。他翻來覆去,終於爬了起來,看了看旨女朋友水仙花,見她安然熟睡,便悄悄地穿了黑西服,再罩上黑色長大衣,戴上黑呢禮帽,對著大穿衣鏡上下打了一下,把帽簷往下拉了拉,感到還不妥當,又從櫃裡取出了一個大口罩戴上,再照照鏡子,除了兩隻狡黠的眼睛,確實是全改變了模樣。

    克拉克滿意了,再看看水仙花還是睡得挺熟的,便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熄了燈,走出去的時候,還輕輕地將門關上了。克拉克摸黑出了自家別墅的大門,看看四下一片沉寂,抬手看看金錶,正是下一點。他把大衣領往上一翻,回頭再望一眼別墅的大門,然後回頭匆匆向前走去。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比狐狸還要狡猾的克拉克,萬萬沒有想到水仙花並沒睡著著。這些年來,她逐漸看破了克拉克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當他成為她的男朋友時留給她急公好義,救人於困的形象早已不存在了。於是她希望他能是個正直的房產商人,但也失望了。雖然她也並不完全瞭解沙遜生活中的秘密。

    可是,從克拉克言行中,知道他在大發橫財。她曾經嘗試過加以勸阻,但克拉克卻矢口否認。本來水仙花就對他的「事業」一無所知,她又能拿出什麼例證來,但克拉克對水仙花估計太低了,他認為一個出身於中國鄉下的女子,有了今天的地位,過著這樣豪華的生活,應該,滿足了。

    但是,他沒想到農村父母的教育,不僅使她具有溫文爾雅的風度,而且知書識字又使她具有一個會思考的大腦。

    大海的平靜,只能預兆著風暴必將到來。水仙花近來發現克拉克行動太詭秘,言語閃爍,心裡就有幾分疑惑。今天克拉克更是反常,不僅不至像往日那樣談笑風生,而且憂鬱,急躁。

    水仙花知道必然有什麼重大事情,攪亂了他的思緒。晚上她並沒真睡著,克拉克床上輾轉不安,更促使她下決心觀察—下。即使這樣,克拉克起床換裝,那種偷偷摸摸的動作,仍使她暗暗吃驚。強烈的好奇心,隨著克拉克的神秘的行過,化成一種難以抑制的願望,於是她成了跟蹤者。

    當她跟蹤克拉克走過了幾條街後,目睹克拉克進「七十六號」時,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直冒金星,如不是扶著路旁的大樹,一定會當揚暈倒在地了。

    水仙花好不容易才掙扎著回到克拉克別墅,躺在床上,種種可怕的想像,最後凝成了一個嚇人的大字:壞蛋!

    水仙花絕望了,她感到自己面前是陰森森的萬丈深淵,她翻身爬起來,打開床頭櫃,取出一瓶滿滿的安眠藥。讓這一百片小小的白藥丸,結束這受盡恥辱的生活吧!她擰開了奶白色的瓶蓋,抬起了頭,突然對面穿衣鏡裡映出她那蒼白而帶著絕望神態的臉。

    一個念頭從水仙花心中掠過:「我死了,這個傢伙不照樣還是『大慈善家』嗎?他抹抹虛假的淚水後,又可以去找一個與他臭味相投的女人,然後又堆上笑臉,去幹他那罪惡的勾當!絕望可以使人輕生,仇恨卻會給人以力量。我水仙花一定要活下去!」

    一個半小時以後,克拉克像個幽靈似地溜了進來,摸黑換了睡衣,然後開了燈。看水仙花仍是睡的模樣,他放心了。

    這天夜晚,圍繞著這問題不能安然入睡的,又豈是克拉克和水仙花呢!

    高玉田也在心煩意亂,不由地想道:「手槍已全部購齊,但日軍嚴密封鎖了陸路,水路又難以找到合適的船隻。最理想的是借替『克拉克號』護航之機,『運槍』和『奪物』這個一箭雙鵰的辦法可行了!但是,克拉克方面毫無動靜,『虎』不出山,不大好打呀!」

    玉田輾轉不能入睡,朦朦朧朧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傳來一聲怒喝:「誰?」

    高玉田一下躍起,立即判斷是睡在隔壁的師父加大爺高士奎的聲音。他當機立斷,一掌打開窗戶,縱身躍入院中,只見高士奎一揚手,一道寒光向靠近院牆的一個黑衣飛去。那黑衣人頭一偏,院牆立即發出磚石的破碎聲。那人異常敏捷,身子一側,一條鋼絲鞭拎在手。

    其時,一條寒光飛向徐子俠。徐子俠鞭子一掄,就地生風,在月光映照下,立成一道光環。在此基礎上「當,當,當」三聲,彈丸全被擊飛。

    高玉田知道師父四彈過後,尚有一彈未發,對方只要稍有不慎,第四彈定會命中要害,人稱「催命丸」,這是高士奎獨撞江湖的絕技。他忙大喊一聲:「師父!」

    可是高士奎一看來人的鞭法,不禁心裡一震,彈丸的右手突然垂了下來,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高玉田知道師父個性剛烈,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正要搭話,徐子俠卻拱手施禮,答道:「我與高兄約定有要事稟告。」說完將鞭子扣回腰間。

    高玉田一擺手說:「請屋裡細談!」

    高玉田疑惑不解地跟他二人進入屋內,分賓主坐下。

    徐子俠不等他們訊問,便連聲恨恨地說:「克拉克真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克拉克』號艙內裝的不是水泥袋和藥品,全部是銅、鋁錠!」

    高玉田說:「果然不出意料!」

    徐子俠看他一眼,慚愧地也說:「多虧了高兄的提醒,否則我也要成了民族的罪人……」

    高玉田懇切地說:「克拉克十分狡詐,我們也是逐漸才抓住了他的尾巴。」

    高士奎捋鬍須說道:「謝謝,你說了真實的情況!」顯然,他對徐子俠能識破克拉克的假面目而深感滿意。

    徐子俠向他倆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他同高玉田幾次相遇後,內心受到很大的震動,暗下決心要弄個水落石出。

    今天晚上,徐子俠借口身體不適,早早回到沙遜為他準備的客房裡,換上了夜行衣,熄了燈。等到更深入靜,他悄悄地推開了窗戶,聳身上了窗台,反手將窗戶輕輕帶上,然後從臨窗的一棵榆林下到院子裡,逾牆而出,施展出輕功,很快就來到了碼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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