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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 路 文 / 左岸

    除了去的路上說了幾句話外,尹國忠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都完全無視了與他保持著三米距離的楊ど.從在公園活動完筋骨到護國寺吃早餐,再到新發地買了點新鮮蔬菜和水果,將個三個小時的過程尹國忠一句話都沒說,以至於到了鼓樓那間老字號茶樓的時候,楊ど都想轉身自己找個角落坐。

    「我剛剛總共過了幾個路口?」就在楊ど轉身的那一剎那,沉默良久的尹國忠突然開口了,這一開口就是一個讓楊ど感到莫名其妙的問題。

    「怎麼,連這點東西都記不住嗎?」尹國忠不冷不熱地問道。

    楊ど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說道:「不知道您老指的路口只是大路口還是連公園或者菜市場的小道都算上。」

    尹國忠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問的是我走過的。」

    楊ど不動聲色地說道:「進公園,過了九個。出公園,過了十二個。吃早餐,總共兩個。進菜市場,走了七個。出菜市場,過了十二個。來這裡喝茶,過了一個。總共是四十三個。」

    尹國忠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示意楊ど坐下的同時,那服務員也送來了一壺茉莉花茶。

    尹國忠一邊倒著茶,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道:「茶,悶會兒才出味。路,多走點才知味。」

    楊ど眉頭輕皺地看著尹國忠,很顯然,他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在不清楚他到底要說什麼之前,楊ど只能是靜等著。

    尹國忠一連剝著瓜子一邊說道:「連你加上總共有九個人給我當過司機,其中級別最高的是中校,級別最低的是上尉。以列兵身份來給我當司機的,你是第一個。雖然級別你是最低的,但是履歷你是最好看的。當時看到你要來給我開車的時候,我第一個感覺就是屈材了。後來小魯說了你的事兒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委屈了,而是你自己委屈了你自己。」

    楊ど面帶自嘲地說道:「尹老過獎了,我不過就是運氣好一些而已。」

    尹國忠不以為然地說道:「人這一輩子,要走很多路,要過很多路口。沒有人不會走錯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走回頭路。今天的路,我已經走了三十八年。頭三十年,我每天只需要三千六百二十九步就能走完這四十三個路口。現在,加上這道路變化和身體的狀況,我每天多走四千五百三十二步才能走完。路,還是那條路。人,也是那個人。但是時間和心情卻是一年一個樣。」

    楊ど聽懂了尹國忠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著這個話題聊下去,因為如果繼續往下聊的話,不出意外,尹國忠會勸楊ど走回頭路。

    「我沒有要讓你走回頭路的意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這歲數能夠把『名利』這個字看得這麼輕,著實難得。不過,不追名逐利,不是成熟,而是幼稚。這句話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師傅說的。看了太多悲歡離合,人難免就會有些厭世,就會想逃離這個世界。被人背叛也背叛過人的我也是一樣,我捨棄了一切到終南山找了個山洞,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的很平淡,也很自然,但是……不夠充實!」

    「我每天看很多書,佛家、道家、儒家甚至連玄家的書我都看,按照道理來說,這些人都看了,更應該放下才對,但是等我真正看進去之後才發現,無論是哪本書,教導我的都是應該認真生活,心存感恩的生活,換句話說,他們在讓我拾起來我曾經放下的一切。我很困惑,就找了位在佛學很有造詣的隱士去問,後來他成了我的師傅。他聽完我的問題後,讓我找一條從我住的地方到他住的地方最近的路,雖然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我還是照著做了。每一次,我都覺著自己找到的是最便捷的方式,每一次去他那的時間都比先前快一些,但他總說這不是最快的。後來,他就對我說了剛剛那句話。你聽到這句話,有什麼想法?」

    楊ど正津津有味地聽著,尹國忠突然把拋給了他這個稍稍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的楊ど只能是苦笑道:「尹老,這既然是您師傅問的,這裡頭肯定有啥玄機。我對這東西……沒啥研究。」

    「就說說你的看法。」尹國忠不以為然地給楊ど倒了杯茶。

    楊ど尷尬地笑道:「好吧,那我就隨便說說。我覺著,大師的意思應該是在告訴你,一個人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能夠堅持自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如果在名利雙收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初心,這才是最難得的。這恐怕也是所謂的大隱隱於朝吧。」

    「啪!」尹國忠手中的茶壺驀然掉落在了茶桌上,眼看著那水就要流到他身上的時候,楊ど以誇張的速度用衣袖擋住,並且將尹國忠扶了起來,關心地問道:「尹老,您沒事吧?」

    「楊ど,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尹國忠並沒有在意剛剛的事情,而是眉頭緊皺地看著楊ど。

    楊ど苦笑道:「這個……就是隨便說的。」

    「回答我的問題!」尹國忠態度堅決地說道。

    「好,我說,不過咱們先換張桌子。服務員,幫我們重新泡壺茶!」楊ど攙著尹國忠坐到了靠窗位子的桌前,坐下後,楊ど便是伸手指向了離茶館不遠處的一個賣棉花糖的,似笑非笑地說道:「小時候,最願意吃的就是這玩意兒。那會兒恨不得拿它當飯吃。等我上小學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這玩意兒,您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尹國忠好奇地問道。

    楊ど咧了咧嘴:「實不相瞞,我看著甭管什麼人都能買這玩意兒吃,我就覺著也吃有點掉份,我就沒有再吃。那會兒,我就是別人有的我必須得有,別人想有的我也必須得有,反正就是典型的少爺心態吧。小學、初中、高中我都是這麼過來的,說實話,我爺爺的官在北京不算是最大的,可你要是從跟我一般大的人找出個比我還能折騰的人來,沒有!那會兒,我真是啥都不怕,俗話說的好,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當時完全就是一個家裡有鞋不穿到處光著腳玩命的主兒。後來玩出事來了,被逼得跟那些真正沒鞋穿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時候我才知道,有雙門面的鞋穿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兒。」

    說到這兒,楊ど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如此一來,尹國忠的興致更濃了,甚至都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煙盒,裡面只有三根煙,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一天就三根,今天給你一根。」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楊ど的臉色一轉,貪婪地接過煙就給尹國忠送去了火。

    爺倆一番吞雲吐霧之後,楊ど才繼續說道:「您是這個國家的功臣,所以我沒啥可瞞您的,我剛進1949的時候,就是一個廢柴。後來有兩個人因為我死,有七個人因為我傷,有六個人因為我下落不明,有一個連隊的人因為我差點死在山裡頭,我才知道,人這一輩子,最怕的不是跟別人玩命,而是別人為了自己跟老天爺玩命。打我給那兩王八蛋蓋上國旗的那天起,打我知道那七個人都是家裡的獨子、打我看到那六個人的父母時,我就知道,我不再姓楊了。您是因為不願意面對臭不可聞的俗世而選擇歸隱山林,所以您師傅才會說出這番話來,說白了,您不是回歸真我,而是在逃避責任。我和您不一樣,我為了挑起責任,而放棄了真我。」

    尹國忠眼神迷離地看著楊ど,呆呆地問道:「楊ど,你……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楊ど傻笑道:「沒啥可說的。尹老,您是英雄,大英雄。我呢,是畜生,小畜生。所以那些個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大道理對我沒用。我的想法很簡單,就三個字,臭、愁、仇!我不怕把自己搞臭,我只為怎麼照顧他們的家人而犯愁,在沒有解決這些問題之前,我只能把心思撲在報仇上!」

    尹國忠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原來是這麼個意思。我還以為你這得多大的仇呢,一連三個仇字。」

    楊ど笑道:「其實意思都差不多。尹老,我就算活到您這歲數,這走的路也不見得會比您多。因為從我離開1949之後我就只給自己留下了這三條路,換句話說,我這一輩子,都將在這三條路裡頭徘徊。」

    尹國忠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提起茶壺給楊ど又倒了一次茶,這一次,他是用雙手端著茶壺,楊ど見狀連忙起身。

    「尹老,使不得!」

    「坐下!」

    楊ど無可奈何地坐回到了位子上,但是那杯被尹國忠推到眼前的茶,卻是怎麼也不敢碰。

    尹國忠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服老不行啊,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長江後lang推前lang啊!我這花了一輩子才想明白的那點東西,你在這個年紀就已經明白了一半。所有人都想著皇袍加身的時候,你卻拚命往自己身上抹臭狗屎。所有人都在想著應該如何享受生活的時候,你卻在想著怎麼去照顧別人。所有人都害怕夜半鬼敲門的時候,你卻想著去敲怕鬼敲門的人的門。楊ど,你這三條路,注定會讓你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越是這樣,你越應該把自己打造中一根別人拔不掉的釘子深深刺進他們的身體裡。」

    楊ど眉頭不覺一緊,好奇地看著尹國忠問道:「尹老,您不會是……我爺爺請來的說客吧?您這話裡話外,怎麼都像是讓我去接我爺爺班的意思呢?」

    尹國忠不動聲色地說道:「憑你爺爺,還請不動我。再說了,給你爺爺接班有什麼意思,還有,你爺爺現在還有班讓你接嗎?」

    「那您這是……單純的點撥後輩?」楊ど一臉不解地問道。

    尹國忠輕輕泯了口茶,聲音輕緩地說道:「你爺爺雖然沒班讓你接,但是不代表你沒班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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