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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4 皇帝之殤 文 / 女王瓜

    皇帝靠坐在那兒,伸手想要摸一摸長公主猶帶著溫度的臉龐,只伸出去的剎那,卻看到手指上有斑駁的血色,他無措的笑了笑,拘謹的在自己身上擦乾淨,低聲呢喃道:「我手上太髒了,會弄髒阿姐的臉。」

    邵良在旁邊看了會兒,覺得眼眶酸酸的,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將這一室靜默留給這個不想面對現實的男人。

    哪怕是再瘋癲再無情,總還是有心底的一處軟肋,如今軟肋斷了,邵良都不敢想,皇帝以後會怎麼作。

    只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得趁著這個當口,親自去將那成瑾瑜的屍身給打發了。口塞糠,發覆面,這得多大的仇吧。

    這種傷陰德的事情,還是讓他這個五根不全的人做吧。

    太后皇后都回宮了,一眾大臣趕來也被邵良給請了出去,現在留在長公主府內的也就只有單子晉、許灝二人了。

    作為見證兩人一路的小夥伴,許灝膽戰心驚的等在隔壁,就怕皇帝瘋起來,讓他跟著去陪葬,那他就沒法看到親親小寶貝了。

    但轉了一會圈圈,這個念頭就被許灝自己否決了,皇帝最是個醋罈子,絕壁不會讓男人和長公主一路同行的,嗯嗯嗯,還好是個醋罈子啊。

    許灝繼續顛顛的轉圈子,心裡琢磨著以後到底該咋辦。

    他就不該這個時候回來有沒有?

    在封地,他一家獨大,過的是何其逍遙。回來之後就各種不順心塞,許灝那個後悔啊,早知道就死活不回來了。

    單子晉閉眸坐在那兒,雙手放在身側,整個人都沒有動一下,腦中卻是將自己的前半生回憶了一遍,其中基本上全都是長公主的身影。

    笑的哭的罵人的抽人的,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她一直是個心理極其強大的女人,否則也不會和自己的親弟弟廝混半生。

    可卻沒有想到,這一切都不過是表象,卻原來藏在嬉笑怒罵之下,竟是一顆如此不堪一擊脆弱的心。

    單子晉握拳,只是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去關心過而已。現在雖是後悔,卻已經是晚了。

    皇帝終於是伸手摸上了長公主的臉,他細緻的拂過她的眉眼,在上面貪戀的滑動著,一寸寸一絲絲都不願意放過。皮膚還是那麼的細滑,如同她最是青春年少的時刻,只眼角卻已經是染上了歲月的痕跡,有了少少的紋路。

    他的皇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然無息的慢慢變老。

    他的手繼續動,來到了長公主秀氣的鼻子,輕輕的捏了捏。小的時候,他總是不聽話,會向她撒嬌向她耍賴,而她總是會刮刮他的鼻子,笑著罵他一聲小賴皮,但是卻每次都會答應他都會原諒他。

    最是年少懵懂的時候,他依賴的並非是忙著爭寵的母后,而是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總是將他護在身後的姐姐。

    知道他長大,她也長大,從小姑娘長成了美麗的少女,嬌艷欲滴含苞待放,那個時候宮裡的侍衛宮外的才俊總是會悄悄的將眼光放在最是動人的長公主身上。

    他那個時候還不懂,但卻已經本能的嫉妒。

    他想將阿姐藏在自己身邊,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覬覦一眼。

    皇帝的手漸漸下滑,落在了長公主已經毫無血色的唇上,連上面每一處細小的紋路都輕輕的撫摸而過之後,他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唇落在了上面。

    輕輕的舔舐而過,還是一如既往的香甜柔滑。

    可是卻再也沒有了溫度。

    這一刻,皇帝聽到了自己血液倒流的聲音,有什麼東西衝到了腦海中,攪拌著肆虐著,讓他忍不住的抱住了頭,低低的吼了一聲。

    接著又是吐出了一口血。

    他慌忙扭頭扭向一邊,不讓自己的血髒了長公主的身子,可到底是有些晚了,仍然有幾滴濺落在她的臉上。

    皇帝顧不得自己嘴角胸口的血,慌亂的去給長公主擦乾淨,可是擦著擦著,眼淚卻是流了出來。

    他將臉深深的埋在長公主的脖子邊,放任自己嚎哭出聲。放任自己讓心中的恨一點一點的蔓延出來,他緊緊的握住長公主的雙肩,想要將她搖醒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心,死的時候自盡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刻鐘是想起他的。

    想到他會傷心會難過會崩潰,哪怕就只有一秒也是好的啊。

    他想告訴自己有的一定是有的,可是皇帝無法騙過自己。長公主胸前的傷口,快速凌厲,說明了她下手的時候毫不猶豫。

    她是欣然撲死的,她絕對沒有想過他,一點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皇帝恨得咬牙,可是再恨又如何,他的皇姐已經死了,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哪怕一個沒有將人放在他身上的行屍走肉,他也永遠都見不到了。

    從來不敢承認,一直自欺欺人的皇帝,在這一刻終於願意承認,這二十多年來,皇姐從來沒有愛過他,從來沒有。

    他恨他不甘心他嫉妒成狂,可是他更想要她活過來,哪怕是不愛他厭惡他,他也要她活著。

    等哭夠了,皇帝又開始笑,他的手繼續在長公主臉上撫摸,嘴角的笑意十分的詭異,眼中也帶著瘋狂。

    他說,「你厭惡我,不想在看到我,可我偏偏還想纏著你,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纏著你。我會將你葬在黃陵裡,等我死了我會睡在你的身邊,你的墓上寫的是我的元妻,是我的。你想去找那個姓成的,門也沒有,你不知

    道吧,他早就被我挫骨揚灰了。」

    「你求我將他好好的安葬了,我答應你了是不是。我當著你的面是命人將他葬了,可是後來我掘呃他的墳,將他給燒了,然後撒到了嶺南極惡之地,又找了當地懂巫蠱之術的人鎮壓封印,他將永生永世的活在無間地獄當中做一縷孤魂。想要投胎做夢,想要在奈何橋上等你再續前緣更是癡心妄想。」

    「他和我搶你,他該死。」

    皇帝一邊說,一邊爬上床去,半躺在長公主的身邊,就如同歇息一般,將胳膊放在長公主的腰上,另外一隻環住了她的肩,將她整個人都抱在自己懷裡,然後笑聲越發的寒涼,「你的兒子也死了,我也會讓他永世不得超生的。你怕什麼,我就偏偏做什麼,一家三口想要團聚,門也沒有。」

    「還有子晉,我知道你愛他,我也愛他,當初若是沒有他,你也許早就走了。我知道你想要他好好的活著,我原本也想要他好好的活著,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既然你不願意再管他了,那麼我也不管了,真的,我說到做到,以後他就是被人打死殺死迫害致死,我也不管了。」

    「哈哈,你後悔嗎?後悔就這麼死了嗎?那你醒過來啊,醒過來罵我打我,繼續保護你兩個兒子啊,醒過來啊。」

    皇帝緊緊的抱住長公主的身子,就好像要將她整個人揉碎,納入自己的身體當中一般。

    只無論他說了多少惡毒的話,長公主的眼睛都沒有動一下。

    再也不會有回應,再也不會感受心痛,不會因此受到脅迫。

    皇帝氣急敗壞的打散長公主精心梳好的少女髮髻,哆嗦著手將自己的頭髮和她的纏繞在一起,這才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髮絲交纏,結髮之恩。

    皇姐你等等我,下輩子我們不再做姐弟,我要光明正大的真真正正的娶你。

    皇帝癡癡的笑了半響,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知自己的髮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等他清醒過來看到長公主無知無覺,慘白如紙的一張俏臉,終於是兩眼一翻,再次昏厥過去。

    只嘴角卻是帶著癡迷的笑意。

    詭異又可怖。

    久等不得,眼看外面的天色漸暗,邵良終於是自發走了進來,只看到床上的皇帝面如金紙,冷汗直流的模樣,嚇得他差點把手中的拂塵給扔了。

    連忙喚了人,將皇帝給搬到側室,要著急忙慌的讓御醫進來。

    還好當初就怕出事,帶來的御醫一直候在那兒,御醫看到皇帝的模樣也是驚詫莫名,連忙去診脈,卻發現皇帝氣血翻湧,心緒極其的紊亂。

    其他的症狀卻是沒有的,便只能開了凝神靜氣的方子。

    邵良眉頭緊皺,「頭髮怎地就白了呢?」

    「許是太傷心了吧。」御醫顫顫巍巍的說道。這種因傷心過度一夜白頭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邵良只能歎息,看著昏迷不醒如同老了十幾歲的皇帝,心想這又是何必呢。

    單子晉站在床邊,最後一眼看著長公主的容顏,眼睛眨了眨,最終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就像小的時候,她總是笑著摸他一樣。

    然後便頭也不轉的出去了。

    人已經沒了,再多的留戀也是枉然。只大體他是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不過看皇帝現在這般模樣,怕是不能如她所願了。

    但總是要試試的。

    單子晉眸光微微動了動,吩咐長公主府內的人,準備喪儀的事情。

    長公主逝,需得停靈十日,方才能夠下葬。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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