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2 柳娥受難 文 / 雛禾
夜深人靜,似乎被凝重的氣息感染,蟲兒也不敢放聲高鳴。
三更已過,安隱見堂屋還亮著燭火,便去一探究竟。
桌上的晚膳一口未動,南爺坐在裡屋,出神的望著床榻上的一灘早已乾涸的血跡。
隔著虛掩的門扉,安隱輕聲說道:「爺,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吧。」
南爺神情莫測,並未做任何回應。
安隱在他身旁環伺了十多年,還是頭一回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過他大膽猜測,不管南爺在想什麼,十有**與楊琪有關。
「爺,要不要屬下吩咐下去,在沱村多留一日?」安隱試探道。
「照原計劃行事。」南爺轉身,見安隱身旁空無一人,不由神色悵然,「那丫頭沒跟你在一塊兒?」
南爺以為楊琪受不住艱苦的環境?那還真是小瞧她了。
安隱輕歎一聲,款款說道:「屬下怎麼叫她也不出來,不過屬下看了她的傷,也給她換了身衣裳。」
「她傷勢如何?」柳娥的匕首就在他手邊的床頭擱著,那他叫人試過那刀身上淬的毒——
一條野狗只不過被這把匕首輕輕劃破一道傷口,片刻之後便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楊琪怎就不受這刀毒的作用?
南爺百思不得其解。
安隱一樣十分困惑,「琪琪並無中毒的跡象,但傷勢也不容樂觀,傷口周圍的皮膚原本發黑,屬下將毒血為她逼出來後好了許多,上的藥怕是不會管用。這會兒有……有柳姑娘照顧著。」
南爺沉吟半晌,招手讓安隱進到裡屋來。他將床頭的匕首遞給安隱,「你熟知藥理,看看這是何毒。」
「不用看了,此毒為見血封喉的白閻王,沒有解藥。」早在給楊琪處理傷口的時候,安隱就猜出了毒物的名稱。
「白閻王!?」南爺驚道,忽覺掌上的匕首變得極為燙手。
據說隱居在藥谷山中的藥谷老人從數種毒蛇的毒液中提煉出一種無色卻帶腥臭的毒|藥,正是讓人談之色變的白閻王。
「常人中此毒,必死無疑。屬下在想,琪琪體質特殊,藥效對她無用,是不是毒性也奈何不了她。」安隱在心中向上蒼乞求了無數次,希望他的猜測是對的。他不敢對南爺有所隱瞞,也將所想的最壞的可能說了出來,「還有一種可能,毒性還未深入琪琪的五臟六腑……」
「也就是說……隨時都有毒發的可能……」回想起今日那條野狗中毒死後的慘狀,南爺的心上似乎多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
安隱又是一聲輕歎,「怪我醫術不精,這山野鄉村也沒個像樣的郎中。」
柳娥果然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否則以她的能耐如何能夠得到白閻王這樣的劇毒?
她暗中串通黑騎軍,三番兩次陷商隊於危難之中,丟失了千兩金不說,南爺也險些命喪她手。
即便她可憐,卻是罪無可恕。
想到這些,南爺難得平復的心情,又掀起一陣怒濤。
他蹙眉下令,「卯時一過,即刻啟程,爭取太陽落山之前,抵達中京。」
「屬下遵命。」安隱躬身推出房門。
煎熬的一夜終於過去,雞鳴時分,宅院裡便有了動靜。
經過柴房有人的腳步聲,有馬蹄噠噠聲,有車輪滾滾聲,楊琪從一開始便被驚動。
她與柳娥徹夜未眠,說了一夜的話,大都是柳娥在講她妹妹的童年趣事。
今日是商隊出發去上京之日,昨日南爺未曾發落柳娥,怕是過後就該有結果了。
果然不出楊琪所料,向東帶著一捆繩子來到柴房。
「柳姑娘,得罪了。」向東先禮後兵,說完便動手將柳娥的雙手捆住。
楊琪心生不祥,不明白向東捆完人後為何還留出一截繩子來,這不是將柳娥當畜牲一樣牽著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楊琪仰頭質問向東。
「這都是爺的意思。」向東只是奉命行事。
南爺沒說賜死柳娥,卻也不曾說過讓她活的舒坦。
向東將柳娥牽出柴房,楊琪緊隨其後。
向東將繩子的末端綁在了南爺常乘的馬車後頭,當馬車一動,掙緊繩子,柳娥就不得不加快腳步。
南爺這是在變著法的折磨人啊!
楊琪看得難受,頓時淚雨又從眼眶洶湧。她不敢求情,生怕南爺會對柳娥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琪琪,快到車上去。」安隱將楊琪往馬車跟前推了一下。
楊琪轉身,緊抓著柳娥的衣角,一邊抽泣一邊道:「我跟柳姐姐一起走。」
「琪琪,聽你乾爹的話,快到車上去。」柳娥怎能忍心讓她小小一個人,跟著她一起吃苦受罪?
南爺不殺她,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只怕還是念在楊琪對他有救命恩情,他才大發慈悲,留柳娥一命至今。
「我不坐車!」楊琪大發脾氣,她根本就不想看見車上的那個人。
「那跟我騎馬。」
「我
我也不騎馬!」
安隱還要勸,卻聽馬車上傳來南爺的冷嘲熱諷,「讓她徒步走,我倒要看看,她能撐到幾時!」
安隱無奈,只得前去囑咐馬伕盡可能的行慢些。
柳娥衣衫不整髒亂不堪,頭上玉釵銀簪早就不知去向。她這副醜態,走到哪裡都是遭人嫌棄。
尤其路過沱村時,村裡有幾個好事者撿起石頭就往她身上砸。
楊琪撿起石頭朝他們丟了回去,以示報復。
出了沱村,耶律勝就跟已經到家了一樣。
柳娥出事以來,他是最為幸災樂禍的那一個。
南爺生怕柳娥逃之夭夭似的,竟派了耶律勝與向東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斷後。
許是得意忘了形,耶律勝揚起馬鞭,在柳娥背上抽了一下。
柳娥險些承受不住,腳下一個趄趔,差點絆倒。她咬牙忍痛,始終不肯哼叫一聲。
楊琪見狀,仰頭怒視耶律勝,從地上撿起石頭,對準他的腦袋一通亂砸,就好像那一鞭是抽在她身上一樣。
耶律勝左躲右閃,奈何在馬背上施展不開,腦門上硬生生挨了一下,雖沒有破皮出血,卻是十分疼痛。
他勃然大怒,斥一聲「臭丫頭」,揮鞭就要往楊琪身上抽。一想到楊琪的地位今時不同往日,他揮鞭的動作頓了頓,獰笑一聲過後,改向柳娥身上抽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