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7 負荊請罪 文 / 雛禾
溪徑路滑,安隱唯恐楊琪摔倒,便讓她留在岸上。
「琪琪,你先等在這兒,我與小兄弟將瓜抱回去,我再來接你。」說完,安隱又對狗蛋質彬彬的笑了笑,「有勞了,小兄弟。」
「應該的!」狗蛋靦腆道。
安隱和狗蛋抱著剩下的四個西瓜,越溪去了。
他們一走,方才與狗蛋搭話的小姑娘更加肆無忌憚了,甚至對楊琪頤氣指使,「你不能打俺狗蛋哥的主意,他與俺是從小定了娃娃親的。明年一過,他就得把俺娶進門了!」
這時候的終身大事,幾乎都是從娃娃抓起,哪像二十一世紀的剩女剩男,一不著急嫁,二不著急娶。
旁邊竄來一個光腚的男娃娃,對那小姑娘使了壞心眼,「白金花,你爹不是嫌狗蛋家窮,早就退親了麼!」
他話一落,周圍的娃娃們紛紛起哄,一齊吆喝著:「白金花家不要臉,退了狗蛋家的親,還惦記人家的田!」
早先這也不知誰說的話,以訛傳訛便被沱村裡的人傳唱起來。
那叫白金花的小姑娘臉臊得緋紅,羞惱得跺跺腳,轉身飛快的跑了。
這時候的親事,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包辦婚姻多受勢利所趨,棒打的命鴛鴦又不是都能像梁山伯與祝英台那樣化成蝴蝶,哪怕一生短暫,也誓死相伴。
她如今還小,但遲早要入這樣的階段。到時候她心有所屬,只怕對方也會有身不由己的萬般不能與她攜手的苦衷……
楊琪揣了一肚子的心事回到溪北,見四個西瓜被耶律勝敲開了三個,登時將所有的煩惱拋之腦後,衝上去就跟耶律勝理論,「先前跟我搶雞蛋,現在又跟我搶西瓜。別人都還沒動嘴,你就抱著半個啃,這會兒你心裡也不想著你家爺啦?」
跟楊琪一路回來的安隱,瞧見耶律勝一副飯桶蠢樣,也騰升一肚子火氣,「你喲你喲,吃吃吃!千萬別怕吃不進你嘴裡頭!」
耶律勝將西瓜子囫圇嚥下,許是心中覺著有愧,再咬一口西瓜竟沒原先的滋味兒了。他指著地上最後剩的完整西瓜,含含糊糊道:「那不是還有一個麼!」
楊琪抱起那個瓜,丟入水桶,又將水桶挪到陰涼地兒裡去。
聞聲,南爺將才蘸了墨的筆擱倒在硯台。
他從堂屋出來,見楊琪那丫頭披頭散髮回來,不由擰了擰眉頭。
「你頭上的簪花哪兒去了?」南爺立在堂屋門口。
楊琪上手一摸,才回過神來。
她以前不戴頭飾,被劫時又是閉著眼胡亂反抗,事後又沒放在心上。當下南爺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是有一對純金打造的簪花,可都不在頭上了。
楊琪一拍腦門,「壞了,定是被那三個混帳給搶去了!」
說完,她氣勢洶洶的就要往外頭沖。
南爺一把撈住她,「你就別瞎忙活了!」他按住楊琪,頭也不抬就吩咐了一聲,「拿梳子來。」
不管是誰,總有人將梳子遞到他手上。
「爺,樹底下坐。」安隱在院子裡的樹蔭下擺了一桌一席。
南爺過去時,將楊琪一併撈了去。
給楊琪梳著頭時,他說教道:「你看看誰家的丫頭跟你一樣,成天到晚瘋瘋癲癲!」
楊琪倆眼一翻,怨南爺頭髮長見識短。她指著院門外,理直氣壯的反駁,「你出去看看,溪邊還有跟我一般大的小丫頭,光著腚玩水呢!」
南爺輕輕敲下她的小手,怎會不知她心裡也蠢蠢欲動,便事先警告她,「你可不能那樣。你身子骨兒本來就比旁人弱,萬一著了涼,染了風寒,又得勞煩旁人圍著你團團轉!」
「我害臊,我才不光屁股呢。」
「你還有臉皮兒薄的時候?」南爺翹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臉兒。
「我這臉皮兒可薄啦,吹彈可破!」她那俏皮的模樣,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行了,跟她玩鬧一番,肚子裡有什麼悶氣,也都煙消雲散了。
南爺想她一清早便跑出去,這會兒也該餓了,便吩咐下去,「安隱,去將伙房裡晾的那碗粥端來。」
安隱擱下羽扇,領命去了。
楊琪將扇子從桌上抓起來,胡亂搖著。
這時,韓飛來報,沱村的村長帶了三個人,說是來賠禮道歉的。
楊琪往院門口一看,村長身後縮頭縮腦杵的,不正是搶她簪花的那三人嗎!
歪脖子、癩皮狗、一杯倒——
楊琪還記得當時狗蛋就是這麼叫他們的。
她用扇子猛拍了一下南爺的大腿,疼得他抽了一口涼氣,肇事者還不以為意。
「就是他們三個!」楊琪正要衝過去,奈何被南爺圈得緊。
安隱將粥端了來,村長也被韓飛請了進來。
村長一見安隱,一邊對他作揖,一邊稱呼他「安公子」。
村長將一對赤金簪花完璧歸趙,回頭在跪地的那三人身上各踹了一腳。
「安公子,這仨人給您帶來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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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那三人平時在沱村為虎作倀,村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可他們偏偏有眼不識泰山,竟惹到溪北這家太歲爺頭上來了。
自打見他們的第一眼,村長心中便有種感覺——他們並非池中之物,不是泛泛之輩!
安隱手捧簪花,遞到南爺面前。
南爺在跟前,他不便僭越,不好定奪那三人的下場。
「爺——」
南爺頷首,氣定神閒,接過簪花,又將它們別在楊琪的髮髻上。
瞧楊琪對那三人咬牙切齒,南爺淡淡一笑,索性將那三個人交給她洩憤罷!
「你說怎麼辦?」
楊琪隨口應道:「拖出去斬了!」
旁人幾乎嚇尿,南爺還是雲淡風輕的一笑,「好,韓飛……」
楊琪見韓飛當真雙手按劍、蓄勢待發,忙打斷南爺,「哎,我剛才說的是氣話!」
這時代,真是開不得半點玩笑哇!
她這算是收回成命了,那癱坐在地的三人都禁不住鬆了一口氣,摸著腦門上的冷汗。他們方才被嚇得,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
這會兒才想起來大喊救命,「姑奶奶饒命啊,俺們下回再也不敢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琪才不信他們鬼話連篇。
她撇撇嘴,對那三人不理不睬,只對村長道:「村長大叔,我看村裡還有幾壟麥子沒有收割完呀!」
村長忙點頭哈腰,「是是是,這一季收成大好,原本月初家家戶戶就該把田里的麥子收完了。這不就剩下老弱病殘的那幾戶,家中人手不夠,多的麥子就撂地裡頭了。」
楊琪揮著羽扇,對跪在太陽底下的那三人指指點點一通,「這不是現成的人手嘛!與其讓他們整日游手好閒,在村裡作威作福,不如叫他們去做些善事,也好給子孫積德。」
安隱在一旁聽得頻頻點頭,眼中儘是掩飾不住的讚許之色。
敢情她之前那一句「拖出去斬了」,是先聲奪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