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楊妮兒 文 / 子左小右
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本是小愛出院的日子，偏趕上大暴雪，小愛被拷上手銬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的走著。
突然腳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跌去，後背被冰涼的地面咯得生疼，如果不是有層雪做緩衝，怕是會摔得更痛！
在獄警的摻扶下，小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跺了跺腳，抖落了身上殘留的積雪，蹭著小碎步，小心翼翼的朝停著的警車走去。
警車裡的溫度跟外面差不太多，小愛的腳凍得快沒了知覺，一雙小手被閃著寒光的手銬緊緊的拷著，紅彤彤的手背上泛著點點的青紫，依稀還能看見青紫上面小小的針眼。
坐在小愛身邊的獄警有些不落忍，這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一個大病初癒的小姑娘，光著兩手抵禦著嚴寒，怎麼都說不過去。
低頭扯下脖子上的圍巾，，二話不說給小愛纏在了她凍得通紅的手上。
「謝謝！」小愛看著往自己手上纏圍巾的獄警哽咽的說。大顆的眼淚從臉頰上滑落。
「哭什麼，憋回去！你要是真心存感激的話就好好改造，等出來後回報社會！」獄警板著一張冰塊臉說道。
小愛沉默了，看著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輕歎了口氣，出來，談何容易，莫一菲犯的罪可不輕，都怪自己大意，中了她的奸計，成了替罪羔羊。
鵝毛大雪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小愛倚著車窗看著車窗外紛飛的大雪愣愣的出神，她是喜歡雪的，冰雪的世界潔白純淨，可是一旦沾染了塵世，就變得污穢不堪！
街邊三三兩兩的行人放慢了步子，深怕在哪塊冰上失了足，四仰八叉的滑倒在地上。
太陽也許是不滿漫天飛舞的雪花霸佔了它的風頭，趕走了遮在它面前的肥碩的浮雲，露出了金光四射的臉來。
白色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的光，小愛不禁抬手擋在眼睛上，避開那刺眼的陽光。
陽光是積雪的死敵，一會兒功夫花了一夜堆積出來的厚層積雪瞬間坍塌，來往的車輛在上面飛馳而過，被車胎染得漆黑的雪花飛濺了出去，漸在了形形色色的過路行人的大衣上。
在外力的作用下惹人喜愛的潔白的雪變成了惹人嫌棄的泥。
車子慢慢的開始減速，小愛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指示燈，又是紅燈，今天的她還真是走運，一路紅燈，也許是上天可憐她吧！想讓她多看看監獄外的世界。
不遠處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從不大的縫隙裡，小愛看見一個背著電腦包的年輕人坐在地面上，旁邊倒著輛二八自行車，他的對面是一輛黑色的德克薩斯，司機站在邊上，表情蠻橫的說著什麼。時不時的用手指指地面，並用腳用力的在上面跺了跺。
年輕人幾次試圖著從地上站起來，但都失敗了，圍觀的人中有一個按住了年輕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亂動，等120來了再說。
這時從車上下來了一個身著黑色呢絨大衣的英俊男人，小愛驟的屏住了呼吸，是他！
綠燈迫不及待的亮了起來，車子緩緩的開動了，小愛回頭定定的看著後窗上漸漸模糊的身影，淚水決堤而下。
車子無情的碾壓在雪的身上，雪就藉著陽光化身成冰報復橫衝直撞的車輛。
有多少無辜的人怨死在那兩個充滿氣的橡膠之下！
晌午的陽光最是毒辣，在眼淚的洗禮之後，刺眼的陽光一路尾隨過來，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雙眼，小愛索性閉上眼睛在後車座上小憩，睡覺可以暫時讓她忘記一切，如果可以一睡不醒，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回到監獄時，剛好過了飯點，獄友們都吃飽喝足了躺在床上睡午覺，桌子上放著她們上午沒有做完的夥計。
勞動改造勞動改造，沒有勞動就不能叫勞動改造，小愛放下手裡換洗的衣物，慢慢的爬上了床，她的腳被凍得又痛又癢，她需要鑽進被子裡暖和一下。
鼾聲不絕於耳，小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想起孟晏霆過去和自己的總總，她就心如刀割般的疼。
突然床下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小愛忍不住起身往床下看去，只見一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兒，從床櫃裡翻出了一杯桶面和一根小愛聽都沒聽說過的牌子的火腿腸，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桶面的包裝，撒上料包，用開水沖好後拿了本《一個人的振興》蓋好。
她難道中午沒吃飯嗎？還是故意饞我？小愛馬上搖了搖頭，不會這麼沒品吧！一定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泡麵的香味傳進小愛鼻子裡，她的胃開始不安分的躁動起來了，小愛看著天花板嚥了嚥口水，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心裡說道「趕緊睡吧，睡醒了就有東西可以吃了！」
意識開始漸漸模糊，小愛夢見自己在沒被拆遷的家裡，穿著初中校服的她坐在床上抱著泰迪熊咯咯咯的樂著，不時的跟對面坐著的同樣是學生打扮的吳迪比劃著什麼，突然吳迪俯身抓住她搖晃著，她不解的看著吳迪，嘴角流出了長長的哈喇子，樣子看起來跟老年癡呆似的。
「喂，醒醒，起來吃飯了！」妮兒搖著小愛的胳膊輕聲喚道。
小愛緩緩的睜開雙眼，被眼前的妮兒嚇了一跳，咻兒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戒備的看著妮兒道「你跑到我床上來幹什麼？」
妮兒看著小愛甜甜的一笑，用手指了指床下桌子上放著的泡好的泡麵對小愛說道「吃飯啦！快下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小愛狐疑的看了眼桌子上熱氣騰騰的泡麵問道。
「你先吃麵，吃完了我再告訴你為什麼！」妮兒甜甜的笑容，讓小愛聯想到小時候爸爸在公園裡給她買的棉花糖，嚥了嚥口水，她起身爬下了床，然後拿起筷子，不確定的又看了眼在她床上坐著的妮兒。
妮兒換了個姿勢，趴在床上翹起雙腳撐著頭看著她眨了眨眼道「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聞言小愛咬開火腿腸就著熱面大口朵頤了起來。
妮兒看著小愛狼吞虎嚥的吃相咯咯咯的樂了起來「慢點吃，別噎著了！」
小愛嘴裡都塞滿了，含糊不清的對妮兒說道「慢不了，我餓得都能吃下一頭牛了！」
妮兒不說話，她突然笑不出來了，看著小愛莫名的覺得心裡發酸。
小愛放下碗筷，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大大的飽嗝，這頓飯絕對是她活了二十多年吃的最快也是最乾淨的，連湯帶水吃了個底朝天，為什麼自己以前沒覺得泡麵如此的美味呢？
身上流了些汗，舒服多了，人也清爽了許多，小愛用紙巾擦了擦嘴角，一抬頭，發現妮兒正愣愣的看著她出神，眼睛一瞇問道「你幹嘛這麼看我，該不會你在泡麵裡偷偷的放了鼻屎之類的東西吧？」
噗！她想像力還真是豐富「我看上去像那種人嗎？」妮兒一臉無辜的問道。
「呵呵呵，我開玩笑的！」小愛不好意思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我叫楊妮兒，你叫什麼？」妮兒率先自我介紹道。
小愛踮起腳沖床上的妮兒伸出手笑著說道「我叫艾小愛，認識你很高興！」
妮兒起身坐了起來，彎腰與床下的小愛握手道「認識你我也很高興！」
小愛把桌子上的垃圾清理乾淨，爬上了床，與妮兒並排躺在床上聊起天來。
「你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小愛怎麼看妮兒也不像是個壞人。
妮兒看著小愛，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小愛趕緊將她擁進懷裡安慰道「別哭，我們還年輕，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妮兒抹了抹眼角輕聲說道「我本是一名大三的學生，大三下學期的時候經人介紹去了一家代孕中介，中介的負責人告訴我，我長相不錯，一顆卵子可以賣幾萬塊錢，我當時被錢沖昏了頭腦，咬了咬牙就答應了！」
小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妮兒。
妮兒用手撫了撫胸口接著說道「我爸媽供我上大學不容易，學費都是他們起早貪黑收割麥子，辛辛苦苦湊的，當時我想的很簡單，錢一到手，大四的學費就不用愁了，還可以剩很多留著考研用，假期再找份兼職做，這樣生活費也不用朝父母要了，爸媽也會輕鬆許多。」
小愛心疼的幫妮兒拭去眼角的淚水，嘴角因感動微微抽動著。
「當時根本沒考慮懷孕的後果，剛開始的時候，我的壬辰反應特別強烈，吃什麼吐什麼，連聞到洗髮水的味道都會嘔吐不止，我又怕被寢室的同學看出來，常常在外面吐完了才回寢室，到三個月時，肚子已經能看出來了，好在那時也放假了，自己就挺著大肚子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有一次我不經意間發現房東指著我一臉嫌惡的跟隔壁的鄰居說著什麼，當時我真有點後悔，但是一想起爸媽被皺紋砌滿黝黑鬆弛的臉頰，就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有付出才會有回報嘛，爸媽為了我吃了很多苦，我受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呢？」
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妮兒接著說道「就在我為五個月的肚子發愁，猶豫該不該回學校上課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中介公司的電話，他們強自讓我把孩子打掉，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跑到中介公司跟他們大喊大叫，我瘋了一樣的抓著負責人的衣角問他為什麼要讓我打掉，他卻冷冷的一笑說我體檢報告不合格，我問他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說他也是剛剛才知道，我問他那我現在怎麼辦，他說很簡單墮掉，我問他錢誰出，他讓我自己掏腰包！」
小愛聽得倒吸了口涼氣，手緊緊的握著楊妮兒，她感覺到了楊妮兒身上的顫抖。
「我說我要去告他，他冷冷的一笑，不以為意的說讓我隨便去告，出了事我也脫不了干係，之後他被秘書叫出去接了個電話，我看著他開著的抽屜裡的鈔票一股邪念直竄腦門兒，一把將錢胡亂的塞進兜裡就拼了命的往外跑，剛跑到路邊就被迎面開來的摩的撞倒了，孩子沒了，錢被趕上來的負責人搶了回去，他臨走之前猶豫了一下，然後撥打了120，從醫院出來後我就被抓進來了，我被判了十八個月，剛進來的時候，我爸來給我送了一回錢，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我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我讓他們失望了！」說到這妮兒已經泣不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