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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7章 前塵往事總關情 文 / 雲意遲遲

    「好事?」

    老根嫂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從懷裡取出一張折好的紙來,遞給莊善若,待莊善若接過去看了半晌,才道:「這事來得也急,我也顧不上和你商量。黃老實家的兒子在縣城生意做大了,舉家要搬遷到城裡去。他家十多畝的水田早早地賣掉了,就剩了靠山那邊的一畝三分的旱田還沒出手。」

    莊善若這才恍惚明白過來,手裡拿著的是一張地契,寫的是張老根的名字。

    「那塊地偏,又不算好,黃家平日裡也不過胡亂地種些土豆之類的不讓地荒了。」老根嫂撫掌笑道,「黃家急於脫手,狗蛋他爺原先又買了他家的兩畝好田,這一畝三分地他也就半賣半送的五兩銀子就成交了。」

    莊善若盯了地契,心裡砰砰直跳。

    「這事是昨兒上午辦成的,本來想和你商量一下,可又怕錯過了這個村沒那個店了。」老根嫂又道,「結果晚上你淑芳嫂子又要生產,我倒是一時半會地出不來。」

    「嬸子……」

    「這塊地狗蛋他爺去看過了,就在村東頭的山腳邊,地說不上好,可也不算太孬,左右對得起那五兩銀子。我特意囑咐狗蛋他爺寫了他的名字——許家前頭那兩個都不是省心的,就不讓她們白惦記著了。等你過上一年半載的出了許家的門子,到時候轉到你戶下倒也不麻煩,不過費上一兩百個錢罷了。」

    莊善若眼眶微紅,已經好久沒有人替她操心過了。感激的話卻也說不出口,只是道了聲:「有勞嬸子了!」

    「哎,趕緊歡喜起來。」老根嫂佯怒道,「我還想著讓狗蛋認你做個乾媽。往後那小子穿的戴的就不愁了。你若是和我客氣起來,我可是張不開這個口了。」

    莊善若收了淚,笑道:「我正求之不得呢。」又將那張地契重新折好,遞回給老根嫂。

    老根嫂仔細地將那地契貼身放好,道:「東西放我這兒你就放一百個心。等兩日你去認認你置的那塊地,趕緊的把那地收拾起來。」勤謹的莊戶人家總不會錯過時節。

    「嗯!」

    兩人又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子話。老根嫂眼看著日頭斜了,趕緊起身:「光顧著和你說話了,狗蛋也該醒了,我得回去了。」

    莊善若知道家裡添了個娃娃比侍弄十畝田還要忙些,也不留,也起身將老根嫂送到柴房門口。

    黑將軍玩累了,早就趴在門口被太陽曬得暖暖的泥地上打盹呢。聽到腳步響,倏地睜開了圓溜溜的眼睛,一對三角形的小耳朵支楞了起來。待看清是誰後,一下躍起。衝著莊善若搖搖尾巴,又伸出濕漉漉的鼻頭嗅嗅老根嫂的手。

    老根嫂笑道:「這狗倒是通人性,就是小了些。不過不礙事,春天里長得快,下次我給它帶些骨頭來。」

    黑將軍像是聽懂了,低低地吠了兩聲。又衝老根嫂搖了搖尾巴。

    莊善若喜歡這條小黑狗,不單單是因為它可以幫著看家護院,更重要的是有它陪著,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在榆樹莊王家院子裡的生活。

    老根嫂又看了看菜地:「這菜倒長得好,家裡又積了些熟牛糞,雖然味不好,可用來肥田是最好不過的了。呦,你這兒就是澆園子費點事兒!」

    莊善若道:「可不是,村東頭統共一口大水井,幾十戶人家吃喝洗涮都靠它。原先這後院也有口水井。可不知道什麼緣故竟廢了。要不然能省多少工夫?」

    「水井?」老根嫂順了莊善若的手指看過去,看到矮牆邊的那口填了石塊,長了青苔的水井。

    「據說還是口甜水井呢,我還尋思著找有虎哥幫著掏掏,不知道還能不能出水。」井台邊上的那蓬野草肥肥的綠綠的。看著就比別處的更滋潤些。

    「使不得!」老根嫂微微變了臉色,急道。

    「為啥?」

    老根嫂一拉莊善若的袖子,低聲道:「你也沒聽許家人說過?」

    莊善若茫茫然地搖頭。

    「哎!」老根嫂瞅了那水井一眼,道,「怪不得你不知道,說起來也是他們許家的家醜了。」

    「家醜?」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剛嫁到連家莊沒多久,還是個新媳婦,可這事兒鬧得大,村裡有點年紀的都知道。」老根嫂握了莊善若的手,「那時候許家還沒發家,許家的老太爺也還在,許家的姑娘,正當好年紀,我倒忘了叫啥了,出落得跟個花兒朵兒似的。」

    「許家的姑娘?」

    「按輩分,那得算是許大郎他們的姑姑了。」

    莊善若奇了:「我竟從來沒聽說過許掌櫃還有個姐妹。」

    「哎,許家老太爺給許家姑娘訂了一門親,這戶人家殷實在村裡也有聲望。我估摸著,許家老太爺多少也有些攀附的心思在裡頭。」老根嫂說起幾十年前的舊事就像是在說故事,「可許家姑娘自個兒處了個小伙子,聽說還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見過的都說是長得俊俏。許老太爺哪裡肯把獨養女兒嫁給這樣的,家裡是鬧得沸反盈天。末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終究是收了聘禮,置辦了嫁妝,將許家姑娘日夜看管著,只等著好日子風風光光地出嫁。」

    「後來呢?」莊善若看了一眼井台,隱隱覺得不好。

    「後來,就在出嫁的前一晚,許家姑娘趁人不備,在後院投井自盡了。」老根嫂幾句帶過,又道,「雖說人還沒娶進門,可也是大大地折損了夫家的面子。」

    莊善若眉心一擰:「那貨郎呢?」

    「貨郎?許家人只道是貨郎攛掇的,變著法子要拿住他給他吃官司。後來倒也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老根嫂又道,「許家姑娘原先定的夫家,你也認識。」

    「是哪家?」

    「就是他許家的宗長家,當年還是許崇山看上了許家姑娘秀外慧中,做主配給了他的大兒子許德忠——兩家七拐八拐地隔了幾輩,倒也無礙。嘖嘖,你說人的運道真是說不好。若是許家姑娘當年應了這門婚事,這會子可就在京城當那鳳冠霞帔的誥命夫人了!」

    莊善若倒有些呆住了,原來竟還有這一番淵源。原先許陳氏講起許掌櫃與許崇山的交情,有些遮遮掩掩的。原來他兩人除了有過命的交情之外,更有這一層關係在裡頭。許崇山定是對許家頗有愧疚,這才明裡暗裡幫襯著。

    老根嫂只當是莊善若聽了井裡投死過人心裡害怕,忙安慰道:「善若,你莫怕。冤有頭債有主,這許家姑娘本來性子就是綿軟得像水一樣,必然不會傷害不相干的人。」

    莊善若搖搖頭,道:「我不是怕,我只是想那樣綿軟的性子,絕決起來竟能連命也不要了。」

    「自古女子大多比男子癡情——你沒見戲文裡都這樣演。那貨郎避過了風頭後,定是再娶了,過了這麼許多年,哪裡還記得當年為他投井的姑娘,唉!」

    莊善若勉強一笑,許家姑娘倒是比她有勇氣。可是退一步講,選擇死亡也是一種懦弱與逃避。生命珍貴,好歹得活下去;如果有可能,再讓自己活得好一些。

    莊善若的目光在井台旁又轉了幾圈,要有多深的感情,才捨得祭奠出生命——恐怕她莊善若窮其一生都不會碰到如此深情。

    不過這樣清清靜靜的,也好。

    「媳婦,媳婦……」許家安歡天喜地地從前院跑過來。

    莊善若抬頭,只見許家安一身靛藍團花的薄裌襖沾了斑斑駁駁的水漬,袖子捲到手肘處,雙手高高地提了用柳條串的三四條鯉魚,獻寶似的衝到面前來。

    「呦,大郎來了。」老根嫂目光複雜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許家安哪裡有空去理她,只顧將那鯉魚*地舉到莊善若面前,笑道:「媳婦,你看!」

    「可是你撈的?」柳條穿過鯉魚的魚唇結結實實地將它們穿在了一起,鯉魚徒勞地將嘴一張一合。

    黑將軍也團團地圍了許家安轉,魚身上的水低落到它如緞子般光滑閃亮的皮毛上,它不禁下意識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應該是魚先知!」許家安喜滋滋地道,「這是我和二郎元寶在柳河裡撈的,那魚可多了。」

    「這鯉魚養了一冬,可夠肥的。大郎,你下回撈點鯽魚來,肉可是更鮮也更嫩,也少土腥氣。」老根嫂朝莊善若使了個眼色,「善若,你們忙,我先回了。」

    莊善若被許家安絆住了,也送不了老根嫂,只得看著她往前院走去了。

    「大郎辛苦了。」莊善若看著許家安像是做了件得意事等著獎賞的孩子,只得裝作細細端詳著鯉魚,讚道,「果真是好大的鯉魚。」

    許家安這才得意地笑了,道:「二郎撈的都沒我的大。」

    「那趕緊拿到前面去,讓小妹拾掇著!」

    許家安聞言臉色一沉,委屈地道:「媳婦,這可是我特意為你去撈的。」

    「為我?」

    「我記得你愛吃柳河裡的鯉魚,上回沒替你撈著,這回可總算是撈著大的了。」許家安將那串魚往莊善若面前一送,眸子晶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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