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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9章 另謀出路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滯住了呼吸,且聽許陳氏怎麼回答。

    許陳氏卻頓了頓,像是沒提防童貞娘問這個問題,半晌才道:「我倒也想。」

    童貞娘侷促地笑了幾聲,道:「娘,左右這兒也沒旁的人,您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別給媳婦謎猜了。這和離文書的事爹在的時候多少總會給您露點口風,那時我聽了倒是呆住了,沒成想竟有這樣的事兒!」

    許陳氏沉沉地歎了口氣,道:「你們爹素來仁慈,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手段,哄了他寫了這和離文書。」

    許陳氏答了等於沒答。

    童貞娘又道:「爹在的時候,向來喜愛大嫂能幹,那雜貨鋪子還都想交給大嫂管呢!」

    「若是真由她管了,那鋪子早晚得易主。」許陳氏懊惱地搖了搖頭,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這鋪子也早就沒了。」

    童貞娘有些心虛,她和許家寶是始作俑者,只得唯唯地應著。

    「你們爹口風緊,臨走的時候也沒跟我將這個事揭個底。」許陳氏有些惆悵,「如若那和離文書還在的話,她可就遂了願,落得一身輕鬆,走得乾脆利落。二郎媳婦,要不是你這樣問我,我還素來疑心這和離文書是你拿的呢。」

    童貞娘忙不迭地擺手,道:「娘倒是高看我了,我即便是有這個心,卻也是沒那個能耐的。那兩口箱子大嫂成日裡當做個寶貝似的鎖著,我哪裡知道裡面藏了這件好東西?」

    「哼,不論是誰拿的,總是做了件好事,左右是把她困住了。」許陳氏聲音又陰冷了下去,道,「一看我們家沒了好處可尋,想一把甩了我們——沒門!我倒要看看,她既然是個能幹的,有什麼本事能夠赤手空拳掙出個五十兩銀子來!」

    「娘。說不定……」

    「我也不去理她,由她鬧騰去,只要是別太出格,別給我們家大郎綠帽子戴,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許陳氏冷笑連連,「不過是後院一間破柴房,她若愛住,我便讓她住個痛快,到時候挨不過,我看她怎麼哭著喊著來求我。」

    童貞娘假惺惺道:「娘。等大嫂想開了也就好了。」

    「她想得開想不開都與我無干!她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若是大郎好好的人。哪裡輪得到娶她?」許陳氏越想越不甘,「也只有我那老頭子好性兒,竟也隨她鬧騰。她只當自己委屈,我還不待見她呢!」

    「娘。您別惱了,好不容易緩過來!」童貞娘倒是奇了,看樣子這和離文書竟不是許陳氏拿的,那到底是誰拿的呢?

    「我惱啥,等宗長回來,借些銀子做個小本生意這日子總能慢慢好起來。」

    「娘,爹和宗長真是過命的關係?」童貞娘猶疑道。

    「那是!」許陳氏篤定道,「你們爹和宗長是一個脾氣,總不愛欠旁人人情。這會子我們家遭了難。說是問宗長借點銀子救急,可這銀子終究要不要還也是兩說。」

    童貞娘才是由衷地喜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你也收斂著點,這筆銀子可得仔細著使,若是再像上次那樣,我定不饒了你們!」許陳氏見不得童貞娘輕飄飄的樣子。警示道。

    「是,是!」

    婆媳倆再說了些閒話,不外乎宗長一家左不過這一兩日便回,借了銀子做筆什麼樣的營生,什麼時候將喜兒納過來,七七八八,說得痛快了,童貞娘才扶了許陳氏進房歇著了。

    莊善若趁機捧了那個大海碗急急地從廚房裡跑出來。這一路跑得急,待到了柴房,滿滿一海碗的水便只留了個底,剩下的都潑在了裙子上,濡濕了一大片。

    莊善若坐在簡陋的床上,僵硬的身子才慢慢地回暖了過來。她原先只當這和離文書不是許陳氏便是童貞娘取了,今日無意之中聽到她們閒談,竟全脫離了嫌疑。

    也是,如若許掌櫃生前沒有和許陳氏提這件事,那麼和離文書便只是她和許掌櫃兩個人的秘密。

    莊善若想了又想,這和離文書她收得仔細,除了那日王大姑過來奔喪取出來看了看之外,便再也沒有當了人的面拿出來過。除非那日有人偷偷地摸到她窗下偷窺,可是那時許家上下為了許掌櫃的喪事自顧不暇,哪裡會有這份閒心?

    莊善若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將這樁事暫時放開了。反正結果已然是這樣,知道過程如何也是於事無補了。

    看樣子,許陳氏對付她靠的是一個「耗」字。

    耗到她心力交瘁,耗到她無能為力,耗到她年華老去——耗到她耗無可耗,只得舉旗投降!

    莊善若將柴房裡的大小包袱打開,盤算了下,她的所有家當除了被褥衣物之外,還有半袋子玉米渣子,半包各色點心,幾撮鹽,和床底下的半罈子梨花白。

    莊善若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認清了一個嚴峻的現實,除了這些勉強夠三四天的口糧之外,她手上竟連一個銅板也無!

    撐過了這三四天,她又該怎麼存活下去?許陳氏怕不會那麼好心,會給她送吃的。

    且不說五十兩,如何存活都成了問題!

    莊善若焦灼的目光碾過床上零碎的衣物,突然落到了幾方帕子上。她抬頭看看日頭,還不算晚,趕緊將這幾方帕子攏到懷裡,急匆匆地往前院跑去。

    童貞娘正從廚房不知道鼓搗了什麼東西出來,攔了莊善若:「大嫂,急急忙忙地哪裡去?」

    莊善若停了腳步,看著童貞娘打扮光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道:「後院呆著憋悶,隨便去外面逛逛!」

    童貞娘假意抱怨道:「大嫂倒樂得自在,哪像我要忙前忙後,伺候婆婆。」

    莊善若沒有搭腔。

    童貞娘壓低了聲音道:「她嫡親的兒子孫子倒好,在宗長家吃香的喝辣的,我這個做媳婦的終究還是個外人,婆婆一有不好,竟腳不沾地地忙活著。」

    莊善若雖然心裡焦急,卻也只是微微笑著不動聲色。

    「大嫂是個做大事的,也不耐煩端茶送水,我只盼著喜兒妹妹早些過來,總能搭把手。」童貞娘假裝苦著臉說完了這番話,暗含得意地瞅了莊善若看。

    莊善若淡淡笑道:「如今老太太是不耐煩見我了,喜兒妹妹的事還得弟妹多多在老太太面前提提。」

    童貞娘狐疑地盯了莊善若看,只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嫉妒和不滿,可是最終她失望了。她眼珠子又一轉,拉了莊善若的手,朝院門口走了兩步,離那正房略遠了些,推心置腹地道:「大嫂,我也不怕和你說實話,我們家等挨過這段苦日子,怕是能慢慢好起來,雖說不敢和以前相比,可總比一般人家要強些。你也別和娘置氣了,低個頭服個軟,關上門終究還是一家人。我看喜兒妹妹雖然好,可是大伯的心思終究還是掛在大嫂的身上……」

    莊善若未等她說完,便抽回了手,道:「許家有弟妹這一個能幹的媳婦便足夠了。再說男人的心在誰的身上也終究沒個定數,我自認配不上大郎,也不做癡心妄想了。論美貌,我比不上連雙秀;論賢惠,我也不如喜兒妹妹——弟妹又何苦要假意地留我?哦,難道是弟妹怕老太太再給大郎娶個正房太太壓過了你?」

    童貞娘被莊善若說中了心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得尷尬地連笑數聲,道:「大嫂是個爽快人,卻把我想得太過不堪了。我不過是想著我們倆好歹做了這半年的妯娌,一時捨不得大嫂罷了。」

    「那倒是我不識抬舉了。」莊善若心急,偏生童貞娘又故意拿話絆住她,又不好露出焦急的神色。

    「呦,大嫂這話說的。」童貞娘見莊善若說話也懶得婉轉,也不留情面,知道她去意堅定。

    莊善若微微一點頭,朝院門走去。

    「大嫂,我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莊善若腳步不慢,頭也不回道:「我回來的時候見門虛掩著,那時候怕是弟妹正在老太太房裡伺候著呢。」

    童貞娘看著莊善若不疾不徐地走出了院門,心裡不由得佩服了她幾分。她倒要好好看看,她這個好妯娌到底能有什麼本事,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不知道怎麼的,童貞娘心裡竟隱隱地有幾分期待。

    莊善若拐過了小路,擺脫了童貞娘的視線,便飛快地跑了起來。看著那輪太陽正慢慢地往西邊沉,不由得是越跑越快。

    一氣跑到連家莊的村口,莊善若幾乎跑到虛脫。肚子本就空空蕩蕩,又掙命般地跑了這許多路,剛停下來的那會,她兩眼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莊善若背靠了一棵大樹,閉了眼睛喘了好一會粗氣,這才慢慢緩過來。

    連家莊的村口本來停了一些出租的馬車,去往四村八莊,可不知道是正月裡還是怎麼的,竟只剩一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村口,車伕嘴裡叼了一根長長的草莖雙手枕在腦後將腿翹得老高。

    莊善若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看來還是遲了。

    正怏怏地轉過身來,只見村口的大路上出現了兩個高壯的身影,有一個背上馱了什麼東西依舊走得穩健,有一個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走得是束手束腳,嘴裡不住地在說些什麼。

    莊善若不由得展顏一笑,幸虧沒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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