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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魑魅 文 / 雲意遲遲

    翌日,許家安燒是退下去了,可是卻還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莊善若一夜沒睡踏實,匆匆擦了把臉,便忙著去廚房給許家安煎藥熬粥。

    許家玉要來幫忙,莊善若婉拒道:「小妹,熬藥是我往日裡做慣了的,還是我來比較順手些。」

    許家玉知道莊善若父母身染重痾之際,只她稚女一人端茶煎藥,自是一番辛苦不說,這其中的心酸更是不足為外人道。

    許家玉點點頭道:「大嫂,那我幫你守著爐子吧。」

    莊善若將事先放在陶罐中用涼水浸泡好的藥材坐到爐子上,囑咐道:「這藥先用武火急煎,後用文火緩煎,左右半個時辰便好,仔細別沸了。」

    許家玉認真聽了,搖了蒲扇輕輕地扇著爐子。

    莊善若捧了一碗小米粥去了西廂房裡,卻沒料到許陳氏和童貞娘都在,守在床前,頭挨著頭不知道在竊竊說些什麼。

    童貞娘聽到腳步聲,回頭,臉上依舊描著眉搽著粉,眼尾還細細地往上勾著,將一雙丹鳳眼更是勾畫得嫵媚風流。

    莊善若忍住厭煩不去看她,童貞娘卻掛著笑往碗裡看了一眼道:「大嫂,辛苦你了。這小米粥有什麼講究?」

    許陳氏一雙眼也凌厲地逡過來,莊善若只得淡淡道:「醫書上說小米能補虛損,益丹氣,大郎這時候來用是最好不過的了。」

    許陳氏因了那次付二娘的「毒酒」一事,對莊善若信服了幾分,當下聽了也沒說話。只是暗暗點頭。

    童貞娘卻道:「這小米粥好是好,可是大郎這盛年的漢子成日裡吃也不是個法子。不是我說,這兩三日大郎可是清減了幾分。」

    生病自然會清減,沒聽說過生病還能便胖的。莊善若懶得去理童貞娘。將那碗小米粥放在床頭等再涼點給許家安餵下。

    許家安滿面的潮紅退後,臉上是青白之色,眼眶微微地凹了進去,只躺了兩日,倒像是病了多時。

    童貞娘覺得沒趣,又道:「娘。不知道是媳婦做夢還是咋地,昨兒後半夜我聽到一陣喊叫,嘰裡呱啦地聽不真切,卻著實唬人。」

    許陳氏拉了許家安的手,道:「我也模模糊糊地聽到,不知是什麼。」

    童貞娘似笑非笑地道:「我聽著那聲音怕是從西廂房裡傳出來的。」

    莊善若心裡極其厭煩,童貞娘不知道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對於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倒是樂此不疲,她淡淡地道:「只是大郎說了幾句夢話罷了。」

    「夢話?」童貞娘高喝一聲,轉而看床上沉沉昏睡的許家安忙用帕子掩了口道。「我聽那動靜可不小呢。」

    「不過是尋常夢話,鄉間夜靜,怕是聽得真切些。」

    「是嗎?我倒聽得是什麼打打殺殺的,那時心嚇得撲通亂跳。」童貞娘覷著許陳氏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道。

    果然,許陳氏愁道:「眼下這燒是退了,可大郎吃不好睡不好的。這身子可別是一時半會給拖垮了。」

    莊善若拿過粥碗,用手探了探溫度,倒是剛剛好。只是大郎還是昏昏睡著,沒有要醒的樣子,倒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喚了他喝粥。昨晚大郎沒睡好,整宿整宿的都在輾轉,天濛濛亮的時候燒退了才睡得踏實點。

    童貞娘瞟了莊善若一眼,握著帕子躊躇道:「娘,我有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許陳氏不耐煩地抬了抬眼皮道:「說吧。」

    童貞娘一臉鄭重,壓低了聲音道:「我聽二郎說這柳河每到春天便會漲水。水流湍急,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淹死過幾個人……」她的聲音是越說越低。

    許陳氏臉色一變,道:「二郎媳婦,你想說啥就直說,別遮遮掩掩的。」

    莊善若心裡一動。不知道童貞娘為何好端端地說這個。

    她知道這柳河經過十里八村,蜿蜒綿長,各個村子澆灌用的水大多是從柳河裡引過來的。單單連家莊得天獨厚,柳河繞著連家莊拐了一個大灣,帶來豐富的水源和肥沃的田地,自此連家莊風調雨順,物阜民豐,成了遠近有名的大村落。

    柳河的上游每到春天雪水化盡,能帶來充沛的水,水線能比平日裡高出一尺有餘。在冰面下窩了一冬的魚兒養得肥美,隨著急湍的水流活蹦亂跳。有些村人想撈些魚兒賣到集市上換錢,便在湍急的水流中攔了網捕魚。也有不小心墜到河裡,再時運差些,喪了命的每年也有一兩個。

    童貞娘咬了嘴唇先是往床上瞅了瞅昏睡的大郎,轉而面露尷尬之色道:「媳婦本來也不懂這些,只是聽老輩人說柳河在連家莊的那個大灣水流緩了下來,那些不甘心的落水鬼便聚於此處,想著拉個活人下來,好將魂魄附在那身上……」

    莊善若往日裡也聽說過意外枉死的不能進入正常的輪迴,那些便成了孤魂野鬼只想找個替身。

    許陳氏聽得膽戰心驚,雖然屋子外頭是明晃晃的太陽,但不知道怎的突然從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氣,她忙低聲喝道:「不許胡說!」

    童貞娘忙緊了臉,惶惶地四下一看,縮了縮腳道:「媳婦膽子小,一聽到鬼啊魂啊的,便怕得不行。」

    許陳氏沉下來思忖著,大郎在柳河裡掉了一遭,偏生染了這場大病,可別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童貞娘仔細地分辨著許陳氏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媳婦糊塗,尋思著大郎一直昏睡不醒,又無故說那些夢話,可別是被什麼東西魘到了。」

    許陳氏眼皮突突一跳,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沒想到二郎媳婦倒是和她不謀而合。她憐愛地伸出手摸了摸許家安青白的臉頰,突然問道:「你爹和二郎呢?」

    童貞娘愣了一愣,明顯跟不上許陳氏的思路,她忙道:「一大早爹就讓二郎扶著,說是出去看看那些田都耕種得怎麼樣了。」

    說到這兒童貞娘就來氣。她早就在連家莊住得不耐煩了,在這兒穿件好料子的衣裳怕撲了灰,也沒街可逛,那些年齡相仿的大姑娘小媳婦不是伺候牲畜就是繡花縫補,全都土裡土氣的,她也沒心情去結識。

    這一大早,小兩口還睡得正香,偏生那個鐵公雞不識趣來敲門,說要二郎陪他去村裡逛逛,會會老夥計,看看家裡的那十幾畝好田。她一聽就忍不住嘀咕了,這架勢可別是在連家莊扎根長住下去了。

    她童貞娘嫁到許家,不說是高嫁,至少許家還殷實,二郎長得體面又聽話,在那群叔伯姐妹中可算是拔得頭籌的。這下,說好來連家莊小住幾日,要是小住變成了長住,往後她還有什麼臉面回娘家?

    怎麼的,她也得攛掇著二郎想個法子回去,這縣城才是她正經的家。要是這一大家子回不去也無妨,只要他們三口能回到城裡就好,甩了公婆,小姑,大伯子,還樂得輕鬆。童貞娘相信憑借她的本事,日子只有更好。

    許陳氏沉吟了一陣,道:「這事得等你們爹回來再好好商量商量。」

    這事是啥事?童貞娘一時有些糊塗,她試探著道:「娘,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日和三嬸閒聊,說起來連家莊就有個有名的神婆,都叫她王仙姑,本事可大了去了。」

    莊善若本在一邊沉默了許久,雖然生在鄉間,王大姑家裡也設了神龕,請了觀音,可她一直對鬼神之說將信將疑,見童貞娘將許陳氏說得心動,努力把話頭往這方面引,忍不住道:「大郎是倦了,睡上個一天半天的怕是能慢慢好起來。」

    童貞娘正色道:「大嫂是不知道,我本來也不信這些,那日被三嬸說得不得不信了。」

    莊善若無法,只得又道:「大郎落水那日恰是當午,陽氣正足,即使如弟妹所說柳河裡有些魑魅小鬼,也是不敢貿然現身的。」

    「你三嬸和你說了什麼?」許陳氏打斷了莊善若的話問道。

    「說是邊上村子裡有戶人家養的女兒才十歲,平日裡都是好好的,有一日不知道怎麼好端端的就發起病來,也是高燒不退,流水似的請了好幾個有名的大夫總不見好。」童貞娘雙手握到胸前,神色肅穆。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突然好了,只是落下了一個病症,見不得繩子,帶子的,一見那些東西便失了本性,又哭又鬧的。」

    「可也是魘到了?」

    「可不是!這一鬧鬧得家無寧日,他家只這一個閨女,捧在手心裡是千恩萬寵,她老娘差點將眼睛哭瞎了。」童貞娘見許陳氏有了興趣,更是說得眉飛色舞,「好不容易打聽到我們村有個王仙姑法力高強,巴巴地請了過去。」

    許陳氏將目光在許家安身上轉了一轉,任是屋裡人說了這麼長的時間,他還是兀自昏睡著,動也沒動一下。

    「弟妹……」

    「大嫂,你別心急,聽我說完。」童貞娘隱去了臉上的那抹笑意道,「你道奇不奇,王仙姑一進那小姑娘的房間啥也不說啥也不問,只轉了那麼一圈,然後做了一場法事,將神符燒化給那小姑娘灌下去,這小姑娘竟然就慢慢地清醒起來了。」

    「可知道是被什麼鬼魘到了?」

    「王仙姑再問了她爹娘幾句,指了某處讓她爹娘過去,你道看到了什麼?」

    「什麼?」

    「呵,可真真嚇死個人!」童貞娘突然煞白了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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