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7、先兆流產 文 / 七薊

    魚小晰像是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她在蒼茫漆黑中一直跑一直跑，感覺像是跑了好幾個世紀。她的精神是清醒的，可是身體卻動不了。

    耳朵終於聽到了一點聲音，是人聲，卻聽不真切他們在說什麼。在過了一會兒，可以分辨出是男人跟女人的聲音。她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瞼不聽使喚，努力了半天也沒有效果。

    女人的聲音說：「她現在處於懷孕第八周，還是早孕危險期，目前胎兒的情況很不穩定……」

    一聽到孩子，魚小晰彷彿被打了一針強心劑，她猛地睜開眼睛，立刻被室內明亮的光線刺得又閉上了眼。

    正在跟岳爍磊講病情的醫生發現魚小晰已經醒了，遂不再說話，她把病例夾遞給跟隨的實習醫生後便離開了。

    岳爍磊重新坐到床頭，看著緊閉著雙眼的魚小晰，輕輕問：「醒了？」

    這次魚小晰用手擋在眼前，小心的睜開雙眼，張口就問：「我的孩子還在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就像砂紙打磨過一樣粗糙沙啞。

    「都還在。」岳爍磊長出一口氣，說。

    魚小晰懸著的心放下了。她把手放到小腹上，欣慰地笑了，喃喃地說：「太好了。」

    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岳爍磊心裡五味陳雜。

    適應了屋裡的光線後，魚小晰放下擋光的手，扭頭笑著對岳爍磊說：「謝謝你，幫了我們。我還以為你不管我們了。」

    岳爍磊苦笑道：「我怎麼可能不救你？」

    魚小晰默然了。她知道。他想救的人裡不包括她的孩子。

    「因為你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才會先兆性流產。醫生建議你在醫院再呆一個禮拜，情況穩定後再出院。」岳爍磊先打破了沉默，他平靜地說。

    聽了他的話，魚小晰點點頭。

    「醫生讓你保持心境平和，否則流產的可能性很大。」岳爍磊接著說。

    「我知道了。」魚小晰歎了口氣，幽幽回答。她望著病房潔白的天花板，一個圓形的吸頂燈固定在上面。她腦子裡翻騰了些想法，關於喬陽的。可是她現在覺得很疲憊，知道如果牽頭問了一句。後面的就會牽出一堆問題。現在想到他。她的心就疼得厲害。所以為了孩子，她還是暫時不要去想太多的好。

    又歎一口氣，魚小晰翻了個身，看到床頭花瓶裡插著的一束香檳色的玫瑰。隨口問岳爍磊：「你買的花嗎？好漂亮。」

    「我姐讓人送來的。」岳爍磊望著那瓶花說。「她來過一次。說病房太空，就讓人每天送花過來。」

    魚小晰伸手拿出一隻玫瑰，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清新的花香讓她覺得一陣清爽。她喃喃地問：「棋姐什麼時候回過來？我跟她道謝。」

    「她不會再來了。」岳爍磊凝著臉說，「你在這裡的事情，只有我，我姐，王瑞知道。我們說好了，除了我，他們兩個都不會再來。」

    魚小晰怔了怔，問：「為什麼？」

    「因為喬陽一直在找你。」岳爍磊毫無感情地陳述。

    只覺得心裡被狠狠紮了一下，魚小晰下意識地咬住嘴唇，唇上的刺痛讓她趕緊鬆開牙齒，伸出舌頭舔了舔下唇，感覺到一排深深的牙印子，還有血腥的味道。

    岳爍磊一言不發地從桌上拿起藥膏，用指頭沾了些，塗在魚小晰唇上的傷口處。

    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臉，也有憔悴的痕跡，嘴角跟額頭還隱約透著青紫，她想到那天喬陽跟他打了一場。魚小晰輕輕說：「你的傷，也去找醫生看看吧。」

    岳爍磊的動作一頓，坐直身子，抽了張紙巾邊擦手上的藥邊說：「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將紙巾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裡，他又問她：「你怎麼沒向我打聽喬陽的情況？你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魚小晰又想咬嘴唇，岳爍磊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不讓她的牙齒落下，硬聲說：「剛塗了藥！別有都吃肚子裡！」

    「哦」了一聲，魚小晰看著那瓶花發起愣來。岳爍磊自顧地開始說話。

    「喬陽他一直在找你，可是他找不到這裡，因為這不是a市。」

    魚小晰吃驚地看著他，問：「這是哪裡？」

    「這裡是b市最好的婦女兒童醫院。你昏了兩天，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如果繼續留在a市，我怕喬陽會找得的到你。」

    b市……離a市幾百公里的大都會……魚小晰揉揉太陽穴，她沒想到連地方都換了。

    「對喬陽你有什麼打算？依他這幾天的反應來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岳爍磊說。

    魚小晰搖搖頭，望著岳爍磊說：「我沒有打算，那天已經把話都跟他說了……可我知道，他那個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所以我才不敢見他……」

    岳爍磊沒說話，他坐在她床頭，眼神像那晚一樣的複雜。

    魚小晰掙扎地想做起來，岳爍磊忙過去扶了她一把，把枕頭摞起來墊在她後背。

    小腹還是發涼發痛，魚小晰低頭看著平坦的小腹，最後用雙手捂在上面，希望能夠溫暖一下裡面的兩個小生命。

    「岳爍磊，我求你幾件事情好嗎？」魚小晰抬起頭，淡淡地笑著問。

    「你說吧，我都會去辦的。」岳爍磊正色道。

    「a市我是不能回去了，喬陽他如果見到我，一定不會放我走的。再過一段時間，孩子大了，我怕我就走不了了。可是除了a市，我只能回家去找媽媽，但是喬陽也是知道我家在哪裡的，如果我回去了，他一樣會找到我。」

    「所以，我求你的第一件事情是，麻煩你幫我在b市找個住處，把我媽媽接過來。我不能把媽媽留在家裡，我不能讓她再擔驚受怕下去了。」

    「這個很簡單。」岳爍磊點點頭，說，「其實我已經在看房子，計劃在b市買一套公寓讓你暫時落腳。」

    「不要買的。」魚小晰搖搖頭，「買的房子，我怕喬陽他會查出來。我想用我媽媽的名字，租一套房子就好了。不用很好的房子，小一點的，便宜點的就行了。我們自己付房租。」

    岳爍磊擱在腿上的手倏然收緊，硬聲說：「房子的事情你別管了！我做主就好了！」

    知道他是答應了，魚小晰又說：「第二件事情，我出院後，希望你回a市去，不要留在b市了。」

    「為什麼？」岳爍磊擰眉問。魚小晰平和地解釋：「你把我帶走的，喬陽他怎麼可能讓你們安寧呢？你們岳家會很亂，奕陽也會很混亂，不能單把擔子壓在棋姐身上啊，你才是岳家的獨子，你得回去幫忙。而且我媽媽來了b市，你就不用在這裡辛苦陪我了。我會跟媽媽過得好好的，只要喬陽不會找過來，我想先在b市把孩子生下來，再打算其他的。」

    岳爍磊沉默了。魚小晰又說：「我希望你回去a市，還有一個原因……我要給喬陽寫一封信，麻煩你帶給他。」

    「我不敢保證他能放棄，只能盡量試試。」

    「如果……喬陽他肯的話……我有幾句話想說給你聽，希望你別不高興。」

    魚小晰望著岳爍磊說。

    「你說吧。」岳爍磊長處一口氣，平靜回答。

    「岳爍磊，你很幸福。你有家庭，有父母，有姐姐。可是喬陽他什麼都沒有。你沒去過他的家，他的親生父親對他很不好，他的親生母親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他是個很可憐的孩子，8歲就被帶到倫敦，連英語都不懂的時候，就被扔在了喬家。他有四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還有一個繼母。可是你沒見過她們看他的眼神。」

    魚小晰幽幽地說，眼睛有點濕了，她用手揩去眼角的濕意，堅持繼續說：「喬陽他非常憎恨自己的出身跟家庭，他的家人對他連路人都不如。他的爸爸為了讓他無情，甚至利用夏子矜來刺激他。我曾經想過，如果喬陽也有跟你的成長環境，他會變得跟你一樣開朗。」

    「他真的很可憐，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在意他的感覺，他們都只是把他當成工具，完成他們的野心。你爸爸不也是這麼做的嗎？」

    「岳爍磊，我求你的第三件事，就是求你以後幫幫他。他一個人沒有辦法在中國順利的過下去。喬陽他有能力，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我明白了，光靠能力是不行的。你們岳家那麼厲害，如果你能幫他，他才能順利地走下去。」

    「我知道最後這個要求很不合理，可是，除了你，我也沒辦法拜託其他人。」

    「我知道這樣很不公平，明明是我的錯，卻要你去幫忙。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喜歡他。可哪怕你只是念在他把奕陽做好了，你們岳家也會得利的份兒上，你幫他一把吧……」

    魚小晰緊緊捂著小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眼淚又流了滿臉。

    岳爍磊深深地看著她。

    魚小晰傾身過去抓住他的手，哭著說：「如果你要我陪你，我答應。我有他的孩子，所以我不會要求跟你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