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3、帝王尊嚴 文 / 銘寶麻麻
鄭元駒並不是有心要如意做餌來掉李煒,而是,他看著如意漸行漸遠的身影,星目微微瞇起來,緊緊的攥了一團的拳頭,狠狠的捶了窗稜,咬牙:「先帝的遺詔,真在廢帝手裡?」
蜀王已於三日前登基,李煒則被記了一個「下落不明」,國不可一日無君,況且,身後是南疆、蘇國公等軍隊力保,誰敢多說什麼!眾人只有應諾的份,鄭元駒連家都沒回,就順著探子密報來了這小城,今天才到,就得知如意的下落,他隔著人群,遠遠的瞧著她,臉兒帶著些黃,一副小書生的模樣,顧盼之間早沒有往日的靈動,如同枯萎的花,他心下一疼,再也提不動腳走近她,反而在她發現他的時候,他如同被抓住的賊,飛奔回了落腳之處。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怕見到如意,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說毫不介意,是騙人的,可是還沒介意到要捨棄了如意的地步,他,捨不得。
「找到人了嗎?」他問得一派平靜。
二齊推了推三治,三治清了清嗓子:「原來就住在那客棧,但是奶奶離開後,一夥人就走了,如今找不著了。」
二齊建議:「要不找了知縣全城戒嚴了尋一尋?」
「幾天前離開的?」鄭元駒又問。
「三天前。」鄭元駒扣著窗台:「三天?他為何要走這邊?」還在這裡把如意丟下了。
「這裡是去南疆的必經之路。」許是要去南疆找蘇國公。
「不對。」鄭元駒搖頭。蘇國公勤王,應該早回了京城,李煒不可能這個都想不到。
「管他為什麼到這裡來,咱們把他找出來交給皇上就是大功一件!」二齊嘟囔。鄭元駒勾勾嘴角:「不能交給皇上。」也不能自己動手……鄭元駒想了許久:「你們照顧好奶奶,別讓她發覺了,等把他找到,安置了,咱們就回京。」鄭元駒低沉著聲音。兩人肅了臉色,轉身出去了,留著鄭元駒看著窗外如意離去的地方,默然無語。
經過三天的沉澱,如意反鬆散了心情,看開了,既然回不了京城,也沒別的地方可去,索性就當給自己放假了,她開始漸漸出門走動。李煒給的銀子,她去錢莊換了些散碎銅錢,其他的都存了起來。然後揣著銅錢上街去了。
等了這麼些天,李煒送出去的信,都沒有回音,他再也沉不住氣:「朕親自去!去把寧順帶著吧。」
想來,鄭元駒不在這裡,否則早接了如意了,李煒鬆了一口氣。萬暉不解:「皇上,天下婦人何其多……」委婉的勸著他放棄了如意,李煒搖頭:「朕如今,倒不是那兒女情長的。而是,寧順……有用處。」這半年裡渾渾噩噩的,似乎做了許多事,又似乎一件都沒做。對如意。他是著了魔一樣的撓心抓肝的想得到,相處了這麼久,如意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把他滿腔的熱血都冰冷了,如今他一無所有了,對如意的執迷也能暫且放下了。
一個人逛街的壞處,就是選著好的,幫著提意見的人都沒有,如意放下小泥人,轉身就被攔住了去路,見是李煒的手下,她也不懼:「跟著走,是吧?」
兩人點點頭,如意也乾脆,一人前頭領路,一人押後,如意在中間,閒散自在。
她跟著李煒上了車,相對無言。李煒看她褪去的蠟黃色臉皮,心中自嘲,離了他,連病都好了。
「不怕我殺了你麼?」李煒見她淡然模樣,問她。
「怕,有用麼?」如意反問,她如今也算看透生死的了,只是臨死,能見著鄭元駒一面也是好的。她這點遺憾比起李煒失了帝位來說,不值一提。
「呵呵,寧順,朕,怎麼就沒早些遇到你?」遇到了她,他或許就不會如今這樣狼狽。
「緣分未到。」如意四個字就回答了他,第一次正眼打量他,鬍子拉碴的,眼窩深陷,頭髮胡亂的綁著,看著頗為落魄,哪裡有半分帝王的影子!
「就算早見到了。」如意道:「也未必能有什麼結果,皇上,咱們沒緣分。」如意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拒絕他,他也不生氣:「是啊,沒緣分。」兩人若無其事的說著這些毫無意義的話,車子卻挺住了,如意這才掀開簾子瞧著,空無一人。
「咱們被攔住了。」萬暉聲音緊繃繃的。
「往回走。」李煒黑著臉,萬暉聲音再度傳來:「後面也被攔住了。」
李煒這才下車,還不忘拉著如意,如意拉得一個趔趄,連滾帶爬的就下了車,虧得李煒扶住了。
「你來了?」李煒轉身,看著車後,赫然一字列開的軍隊,領頭的,不是鄭元駒是誰!如意目瞪口呆的看著鄭元駒,依舊意氣風發的模樣,騎在青鬃馬上,眼睛只掃了她一眼就別開了,如意的淚水模糊了眼,她掙扎著要往他跑去,這時候憑空一隻箭往她發來,李煒眼疾手快,把她往後一拉,險險躲過了,如意愣在當場,不知所措,李煒在她耳邊:「你瞧,先殺你呢。」如意不敢置信,這就是她心心唸唸的那個人?李煒拖著她就往城樓上去,如意跌跌撞撞的心如亂麻,他的護衛護著他上了城樓。
「奉皇上之命,帶走廢帝李煒。」剛才那支箭,鄭元駒也是絲毫不知,往後一掃,士兵都拿著弓,低著頭,他惱怒著,轉身大聲這樣說。
城樓之上的李煒,哈哈哈大笑起來:「廢帝!你這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朕,才是天命所歸!」
鄭元駒拿出一封信:「天命所歸?你以為僅憑這一張紙就能借得百萬雄師替你奔走?」李煒臉色一變,再想不到發出的信居然到了鄭元駒手裡。
「哈哈哈……」李煒笑出聲來,指著天:「父皇,你瞧瞧,這就是你的托孤之臣!這就是你的好兒子!怎麼,今天要在這兒殺了朕不成?」
「不敢,奉皇上命,帶你回去罷了。」鄭元駒示意左右,李煒動動嘴唇,本想拿了如意來說事,可是看到如意木木的臉心就軟了:「朕不會跟你回去的,這些人……」他看了看身後諸人:「朕於大燕無過!這些人跟著朕也是盡臣子本分,你放了他們。」
「我做不得主。」鄭元駒已經下馬,拾級而上,毫不妥協,等兩兩在城牆站定的時候,他才柔聲對如意道:「寧順,過來。」
如意還沒從剛才那一箭的驚魂裡回過神來,聽到鄭元駒的聲音,只覺得陌生得很,站在那兒沒動。
「寧順,你過去吧。」李煒收斂了所有戾氣,心平氣和,有所決斷。」寧順,過來。」鄭元駒伸手,如意沒動,李煒索性推了她一把,如意一個趔趄,鄭元駒一拉,就把她拉在了懷裡,她如同一個木偶,任由兩人推拉。
「朕,不曾碰過她。」李煒道,「朕這一生,唯一失德之處,不過就是放肆了一會。寧順……若有來生,讓我先遇到你吧。」
說完他對下頭的人道:「朕,李煒,大燕帝王,今絕於此,與人無尤!」說完就翻身躍下,眾人都拖拉不及。
「皇上!」易太平靠在牆上尖聲叫了出來,就要跳下去,萬暉拉住了他,如意衝動城牆邊往下看,李煒動了動,背對著她,頭上是一灘散開的血,如同罌粟花正緩緩開闔,如意轉身質問鄭元駒:「為什麼不拉住他!你明明可以……」
鄭元駒低垂了眼瞼:「寧順,這樣對他,最好。」也讓他和新帝不用擔上殺了他的罪名。
「你明明可以……」如意靠在牆體上,喃喃自語,鄭元駒心頭有些悶悶的火起,他摟著她就往下走:「把這些人押下去吧。」如意不肯走,還看著李煒,她以為他會殺了她,可是他沒有,他護著她……而她心心唸唸的人,對她舉起了箭……
「寧順,我們回去了。」鄭元駒手上用力,就把如意箍住了,三治這次學乖了,遞了一個帷帽來,鄭元駒給她戴上,摟著她就下了城樓:「收斂了一道送回京。」他看著李煒的屍首,再看看城牆,如意動了動,被鄭元駒箍得緊,直到上了馬車,都還頻頻往回看。
到了馬車上,鄭元駒才一把把如意抱住:「寧順,乖啊……我回來了……」
「你什麼時候到的這裡?」如意任由他抱著,只覺得這八月的天氣怎麼這麼冷?
「我……」鄭元駒想說話,如意咬著牙:「你只怕盼著這一刻許久了?鄭大人,我這個棋子,你用著,可還順手?」如意問他,他痛苦的捏緊了拳頭,把如意摟得越發緊了:「寧順,別這樣說……」
「您該叫弓箭手瞄得準些!這麼近,都沒射殺了我,差評!」如意冷笑話了一個,滿滿的自嘲,鄭元駒只聽得心如刀絞:「是我的錯,我該早點接了你……寧順……」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也嚇得一身的冷汗,在李煒救了她還告訴他不曾碰過如意的時候,他真心想放了李煒的,只是……誰也沒曾想過,李煒會如此剛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