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應諾 文 / 銘寶麻麻
14、應諾
因著知道了如意「羞於見人」的緣由,趙如妙還不信,上門親自「驗傷」,如意卻不過,紅腫著一張臉讓她見了,她樂不可支的回去跟薛氏:「……真解氣!不就是一張臉稍微好看些麼!這碧心能幹,母親,你讓她接著挑撥,雖好打死趙如意!」
薛氏也高興,但是叮囑道:「這事兒可不能讓老知道,否則碧心要吃掛落的…而且…」她陰毒一笑,對林媽媽道:「去,找仁和堂的小周大夫,只說是我找他。」
第二天,周大夫就跟著柴媽媽上門到了上善居,說是老吩咐來瞧瞧的,如意把蚊帳放下來,周大夫看了脈,道是有些氣虛血虧,還道若是不調理了,以後氣虛兩虧,於嗣上有礙。」崔媽媽聽了,忙讓大夫調理方,還背了柴媽媽去問了要些擦外傷的藥,說是不小心磕到了手肘,紅腫著。周大夫開的調理的方,都是些尋常的養氣補血的藥材,柴媽媽慇勤的說去準備了,崔媽媽感激得很:「老柴,這次多虧你了。」柴媽媽握著她的手:「咱們老姐妹,何須這麼客氣,都是為了主不是?我去把藥備好,你且盯著姑娘喝下去,小姑娘不懂事,哪裡知道這些小病症的害處。」崔媽媽忙應了。
玉環悄悄對如意說了崔媽媽求周大夫、和柴媽媽說話的事,道:「姑娘為何不告訴崔媽媽…讓她提防著些柴媽媽?」崔媽媽是崔元娘的教養姑姑,又是如意身邊的管事媽媽,如意斷了奶就沒用奶娘了,全是崔媽媽在照顧她,兩人情分非比尋常。
「媽媽是個心善的,看誰都好。柴媽媽和她都是宮裡出來的,多年的姐妹情分…如今故人易張,說出來,不過讓她難過罷了。況且,崔媽媽不著急上火的,我不用那「藥」,怕是還要一直盯著我。讓她們且休息休息……咱們才好出去……時間都定了吧?到時候我出去,你和萬里說好了?」她問知畫。
知畫道:「說好了,還說了都瞞著崔媽媽。姑娘…姑娘苦了……」知畫忍不住淚濕眼眶。
「世人皆苦。我衣食無憂,不過偶爾累心,怎敢言苦?」玉環扶著如意起身,如意坐在床上,怔忡半晌,半日,柴媽媽進來,拿著巴掌大的白瓷盒,裡面是向大夫求的擦臉的藥。
「姑娘,你這臉紅紅腫腫,嘴角都沁了血…我這裡有藥,知畫,記得給姑娘擦擦。」知畫應諾,如意一笑,扯到嘴角,就帶了分勉強,道:「玉環才用雞蛋滾過臉,正疼著,我待會兒擦。媽媽,我想吃桂花糕!」如意撒嬌,崔媽媽做的糕點是一絕,崔媽媽忙應了,嘴裡說著:「嘴巴疼還想吃這些,讓老奴到哪兒去尋桂花去。」腳下卻跑的飛快,去找自己的干桂花去了。
「去,把芍葯叫來。」如意吩咐,芍葯進來,看了如意的臉,心頭瑟縮,如意道:「芍葯,你和楊柳關係可好?」
芍葯道:「奴婢和楊柳關係一般,但秋喜家和楊柳家是親戚,她姐姐秋歡許的是楊柳的兄弟,柴媽媽的孫。」
「哦,等崔媽媽做的桂花糕好了,你拿些糕去…邀約上秋喜去找楊柳玩耍…你附耳過來。」她在芍葯耳邊吩咐,芍葯聽了,忙應下了。如意道:「切記,要做的不露痕跡,倒時候問出話來,就說是我給你的藥。往我這裡推就是了。」芍葯道:「姑娘…那藥…可會有什麼大的不是?」她可不傻,若是傷天害理,別說柴媽媽,她爹也放不過她!
「不是,這藥是崔媽媽求著大夫給的,大夫呢…是柴媽媽帶來的…若是…我不過是試探試探,若柴媽媽放心讓楊柳用藥呢,我也就放心用,若是柴媽媽不讓楊柳用呢……那我也不用了……」如意跟她細細解釋,芍葯瞭然,如今因著楊柳在哪兒,秋歡又許給她孫兒,她和關係就近了,難怪姑娘不放心,反正有柴媽媽看著,芍葯爽快應了。
「姑娘,芍葯的娘可是的陪房……」知畫是清楚芍葯身世的,來的第一天就說了。
「護院的葉大,據說家教甚嚴…況且,芍葯娘如今混的連秋喜的娘都不如,當年因為……推了兩個陪房頂罪了事…葉大是退伍的老兵,臉上有疤,不過因著父親賞識,讓給安排個家室…隨意就把芍葯娘指出去了,後來林媽媽一來,把芍葯娘排擠的連個站腳的地兒都沒有,芍葯娘性告了病退,在家裡縫縫補補…」如意摩挲著手上的玉鐲,把芍葯的身世補充完,知畫、玉環都陷入深思,知畫又問道:「難怪姑娘不肯用秋喜…如今連等丫頭都沒提上來,有事無事都不找她,她上躥下跳,跟芍葯抱怨了多少次,芍葯是有些話該說才說,不該說的一個字兒都不露,從不在如意面前說這些,這也是如意放心芍葯的地方。
四季班常駐的戲園梨園春今日好座無虛席,如今燕京新戲少,入得了眼的新戲更少,翻來覆去就是炒回鍋肉,雖然秋海棠身段柔、扮相美,但是有新戲還是更好不是。
二樓的包間是各府包了的,最好的位置是薛國公世薛懷勇的,挨著薛懷勇的才是兵部侍郎萬雲康。
散道人瞇著眼,看著樓下,四方桌擺滿,都坐了人,間隙還插著凳、椅…小二端著托盤,上擱茶水、點心穿插其間,一片人聲鼎沸。
鑼鼓樂起,先是旁白:「……當年誤國豈堪論,竄逐遐方曝日奔。誰謂虎臣成勁節,木棉千古一碑存,話說賈似道被虎臣將軍誅殺於漳州,人死萬事休,這虎臣將軍的昇平舊事,這裡選摘一二件聊慰平生……」
匡當匡當匡當…上來一書生和一書僮,書生擦汗:「吾乃鄭虎臣,字景兆…如今進京趕考……」聲音清脆,流行著如今北派唱法,拖得老長。
赫然是秋海棠反串了小生,只她一出場,就爆發了熱烈的叫好聲。
緊接著,書僮把書箱放下來,左右飛撲:「少爺…大風吹起…這書畫紙張都落地了……」
「虎臣」呵斥:「呀呀呀呀…吾乃舉,怎能說落地?以後但凡掉地上,你要說…高中!」書僮應諾,搬了個石頭來壓在書箱上:「如此…就再也不會『高中』了!」虎臣氣個仰倒,台下眾人哄堂大笑…
「這《虎臣歪傳》還有點意思。」李元駒撐不住笑了,對萬雲康說,萬雲康道:「聽說都是詼諧的…如此看著才爽快。」
散道人搖著羽扇:「看戲不語。」這時候嫌兩人吵著他。
緊接著畫面一轉,是賈似道府上宴客,賓客雲集。眾人正在蒙古入侵之事,個婢女也在交談,一說:「妾乃師賈大人府上的,這是望天髻。」她轉了一個圈,二說:「妾乃左相吳大人府上的,這是墮馬髻。」第個滿頭圈圈:「妾乃呂煥呂大人府上的,這是十六髻。」緊接著呂煥兵敗潰逃的消息傳來,眾人越發哄堂大笑。
萬雲康一口茶水吐了出來:「這誰寫的本…也促狹了……賈似道是師,正當紅,自然好『望天』;吳潛被排擠,就要告老,自然是『墮馬』…這十六髻…真是…」萬雲康指著那滿頭包的婢女打扮的戲,說不出話來,李元駒會心一笑:「可不就是十六計走為上?」
緊接著是正劇,鄭虎臣父被謀害,流放大赦,秋海棠幾個翻滾,做起武生打扮來…蘭陵王掠陣圖穿插其間…
「去把老孫找來。」萬雲康道,孫班主一喜,來了。看了看穩坐在屋裡,帶著帷帽的姑娘:「若是萬大人問起,老可定然幫著姑娘見萬大人一面。」
「多謝班主。」如意謙和回道。
果然,在包廂裡,萬雲康開門見山:「這寫本都是誰,叫來爺瞧瞧。」這真是順利了,老孫心頭一喜,忙親自去請了如意上來,此時台上正是精彩之處,虎臣請求去接賈似道。
散道人和李元駒看得興起,如意進來,福身:「民女趙氏見過萬大人、見過定郡王。」李元駒激得一轉身,就看見長身玉立的女穿著白衫淺綠滾邊褙,白衫袖口、領口都是幾朵墨梅,用黑色絲線繡制而成,別樣精緻。
萬雲康還未說話,李元駒就道:「姑娘繞了這麼個大圈,怕是有求於人吧?這般遮遮掩掩,誠心也有限。」
如意只得取下帷帽,萬雲康驚艷了一把:「姑娘,請坐。」金盞端了凳來,如意也不扭捏,坐在了凳之上,隔著人幾步遠。
樓下台上依舊咿呀不止,可包廂內只有散道人看得津津有味,萬雲康溫和道:「鳳雛說,你是故意編了這劇…為的,就是要見我?」這話讓李元駒不舒服,插嘴道:「這投了餌,釣起來的或許還是餌?…趙姑娘,你說是不是?」這話問的奇怪,如意卻明白了:「民女確實是有事求萬大人…因著求見無門,不得已才這般做作…還望大人恕罪。」意思就是,真心不是為了您老,您自我感覺再好,一邊兒涼快去。李元駒黑了臉,不說話,萬雲康明白了過來,哈哈大笑:「趙姑娘,你有事但說無妨。」
「大人,民女兄長一心想要參軍…家人不許,民女求著萬大人,能否組織一場軍訓…讓他明白,當兵不易?」如意斟酌著語句,萬雲康興味勃勃:「軍訓?你且詳說。」
「如今燕京,勳貴、高官弟,優秀者少,紈褲者多…與其放任他們橫行無忌,不如拘起來綵衣娛君。」如意說著打好的腹稿,手心捏緊,滿是汗意。
「綵衣娛君?」萬雲康不明白。
「就是組織勳貴弟、官員兒入軍營,體驗參軍生活,一切按照士兵的操練來,待選秀後,是萬壽節,就讓他們演軍樂或軍事演練給皇上看…有什麼比這作為兵部敬上的更好的禮物?」如意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誘哄,萬雲康兩眼放光,若是能名正言順操練的那群敗家兒哭爹喊娘,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李元駒不肯放過如意:「皇上的心思,咱們哪裡明白,或許皇上不願讓勳貴弟再入軍營?」這可就牽涉到了官場陰私了,如意想也不想:「讓弟入京城五大營,父兄守邊疆…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兒?」這話一說,散道人小眼也放出光芒來,萬雲康收起玩笑之心,和李元駒對視,李元駒看了他一眼就起身,走到如意跟前,以手挑起如意下巴,抬起她的臉來,眾人都錯愕不止,如意更是捏緊了拳頭。
「你的臉怎麼了?」李元駒沉著聲音問,如意剛要發作,他就鬆了手。
「這個…怕是不干郡王爺的事……」如意一字一頓,萬雲康要說話,散道人一把抓住了他,笑著搖搖頭,萬雲康性嗑起瓜來。
「為了讓人看著你那哥哥,你大費周章做了這些…你哥哥好福氣。」李元駒覺得自己心裡有些酸,指間還留著剛才觸摸她下巴的滑膩感,這小狐狸怎麼就這麼聰慧?若把這小狐狸關在自家,想必定然妙趣無窮?
「定郡王想多了。」如意咬咬牙,被拆穿了心思,有些羞惱,強撐著轉向萬雲康:「不知萬大人意下如何?」
「這個嘛…主意很好…不過不知道鳳雛兄以為如何?」他促狹的問李元駒,李元駒背著手:「好,我答應你了。定然看好你那哥哥…不過嘛…以後我讓你相見就見怎麼樣?也免得你為了見個『小小』的兵部侍郎這樣大費周章!」他覺得自己很大方了,應該算是施恩了!
「謝郡王爺好意…民女當不起郡王爺的抬舉。」說著就福身要告辭,剛走到門口,李元駒就叫住她:「趙如意,小王我還就抬舉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