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姐妹 文 / 銘寶麻麻
1、姐妹
燕京的安樂侯府趙家在東門一帶，緊挨著皇城，是祖御賜的宅，佔地不算寬，但是住趙家幾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趙如妙匆匆自白鹿山女回來，就迫不及待的跑進門去，穿過側門，進了垂花門，繞過穿堂，在遊廊上就遇見了薛氏，薛氏見她跑的臉兒紅紅，忙問道：「這是怎麼了？」趙如妙大眼一瞪，就要哭出來，薛氏示意林媽媽把眾人都遣開，才拉著她進了屋：「我的兒，在裡誰欺負你了？」
趙如妙見了親娘關懷，越發委屈不已，一邊哭，一邊道：「……茵姐姐說，秀女的名單出來了，有趙如意…我不過隨口說了幾句…蘇眉柯就替她打抱不平，說我的不是…說什麼『如意姐姐不行，難道你行……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就把硯台丟出去，不小心打到了夏九鳳，先生就罰她站著上課…若不是白鹿山女的規矩是不到點不開山門，否則她當場就要跑回來。
「哼！蘇姑娘好口舌，這誰是『天鵝』，誰是『癩蛤蟆』？我的兒不過吃虧在年小罷了，那趙如意也不過就長你幾歲罷了，明兒母親就進宮去，讓你姨媽把她的資格取消了就是，看誰是『癩蛤蟆』！」薛氏聽著這話也生氣，那蘇國公夫人司馬氏自詡是書香門第，在京中貴婦人裡地位超然，如今看來，這家教也不過如此！
趙如妙聽到能取消了趙如意的選秀資格，破泣為笑：「母親你定要好好兒跟姨媽說，那趙如意從來不來給你請安，也沒呆過幾天女，無才無德……不過一張臉還能看罷了，她憑什麼能去選秀？」趙如妙說的義憤填膺，薛氏攬著她細細摩挲：「我兒說的很是，我明兒就向長春宮遞帖！」
母女兩人嘴裡「無才無德」的趙如意也剛得知，這批秀女名單裡有自己，靜靜的坐在上善居，摩挲著左手的青玉鐲，她是安樂侯府的嫡長女，只是生母早逝，繼母身份尊貴，乃是當朝皇后的親妹，對她多有慢待，老年歲大了，不管後院的事情。
是以，如意在安樂侯的日並不如意，比如眼前新近的四個小丫頭：兩個莊上的，真跟樁一樣，還有兩個倒是家生…只是也活泛了，自進來眼睛就一直在掃這屋，沒一刻消停。
「都是什麼來頭，說說吧。」如意親自執筆，做了一份標準的履歷表：姓名、年紀、出身、直系親屬信息…只差一張大頭貼，就可以投到正經公司的hr那兒了！
「奴婢秋喜，今年十歲，我娘是府裡管灑掃的，我爹是陪嫁鋪裡的管事。」梳著抓髻，帶著銀項圈的小丫頭搶先回答。
「可有兄弟姐妹，都在作什麼？」如意接著問，每當心裡有事的時候，她就喜歡寫寫畫畫，寫的多了，思也就出來了，這會兒權當在練字了。
「奴婢有兩個兄弟，跟著我爹在鋪上，還有一個姐姐，是跟前的伺候的秋歡。」秋喜口齒伶俐。
兩兒兩女，這秋喜爹媽倒是好福氣，如意暗忖，接著問下一個。
「奴婢芍葯，我爹是府裡的護院葉大，我娘是的陪房葉大家的。我沒有姐妹，就兩個兄弟，大哥是侯爺的馬伕，二哥在鋪上。」芍葯是個會舉一反的聰敏丫頭，如意點點頭，轉向兩個木訥的，知畫站在身後催了幾回才開口：「俺…俺叫大丫，她是山妞……俺們從山東黑水莊來。俺們爹娘都是種地的，因為欠了莊頭的錢…就被賣到了這裡……」
「你們是姐妹？」如意問大丫，大丫搖頭：「俺們是一個莊上的。不是姐妹，但是山妞姐可照顧俺了，這一上都護著俺。」
如意看向山妞，瘦瘦小小的，梳著麻花辮，穿的是粗麻衣，顯見薛氏自人牙那裡買了就送到上善居來了。
如意擱了筆：「崔媽媽，你先教著規矩吧，大丫倒是實心眼，叫誠兒吧，山妞就叫……」如意略略沉吟：「信兒。」不要指望一個從現代去的人能有什麼好采，雖然在這生活快十年，可是如意看書只看《四洲志》、《水經注》、《甘石星經》、《天工開物》……或者是官場、市井邸報，哪裡能想出什麼「花氣襲人」的妙詞來？
「……二姑娘那邊的四個都很府裡的家生，楊柳還是柴媽媽的孫女兒…這般…姑娘去找老說道說道？」唱晚是個暴脾氣，見到這四人，再一打聽趙如妙得的四個，心裡就存了火。
「去找老？怎麼說，說偏心，好的都留給自己親閨女？」如意問她，唱晚語塞，自然不能這麼直白的說，又不是小姑娘。
「好了好了，好不好要教了出來才知道。」如意就覺得芍葯挺好，大丫也不錯，雖然芍葯的娘是的陪房，可是大不了就傳遞些消息出去，總不能在她吃的裡面放ddv不是？如意如今煩惱的是選秀這檔事兒。
崔媽媽來科普：「咱們大燕的選秀呢，都是地方五、京官以上人家的嫡女才能有資格…把名單遞上去，錦衣衛的按著名單細細查訪那性好、長相好的，再回報給宮裡，由皇后娘娘確定名單再報給皇上，最後選定日把秀女送進宮裡去。」
「那麼說，我就是那『性好，長相好，的？」如意樂了，這老婆好人家的漂亮，孩是自己的乖巧，崔媽媽愛憐的看著如意，點頭道：「姑娘本來就性好，長相好…如今大皇、爺、皇都成年了，估計這次選秀應該要指兩個皇妃、一個妃。」
「那皇上呢？」秀女的主要服務對像不就是那一個？記得這幾年的邸報裡提到選秀的並不多。
崔媽媽有些低弱道：「當今的皇上…素來在**留的時間不多……」意思是這次可能也留用不到幾個。
「皇上不好美色？」崔媽媽斥責：「這話也是能渾說的，姑娘家家知道什麼美色不美色！」這番色厲內荏的模樣，如意納悶，仍從善如流：「媽媽，寧順錯了。」崔媽媽這才放過她，道：「姑娘也該歇著了，名單上既然有姑娘，咱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說完催促著知畫、唱完來給如意洗漱，自己悶悶的下去了。
躺在床上的如意想著出：選秀最好的出應該是妃…可是，如意想到自己的腦容量，就是在腦裡開個黑洞也應付不了那些權謀爭鬥，況且…就算當了妃，也不一定能當皇后，當上了皇后，又不一定能生兒，生了兒又不一定能做，做了又不一定能做皇帝……總的來說，妃、皇后、後這條艱苦卓絕了，堪比西行取經，西行取經還能刷怪升級，那一走來，就只能刷怪長皺紋。此ko！
第二條是皇妃，誰都知道大皇是個傻的，但是架不住皇上喜歡，所以嫁給他短時間是很有保障的，新帝上位也多半要留著這個哥哥來標榜自己的仁義……but嫁個傻，只能確保衣食無憂…如意嘀咕，只要是個女人都需要勇氣吧？試想若是王思聰是個傻，和他門當戶對的幾個白富美敢嫁給他？
第條是皇妃，皇此人，怎麼說呢，從邸報和趙如謹提供的小道消息來看，是個有野心的，而且他娘崔貴妃也是個有些勢力的…和天鬥，其樂無窮，和地鬥，其樂無窮……和斗…後來歷史的其樂無窮，比如四爺的豐功偉績至今迷倒萬千少女，包括女神劉ss都穿越去和他談了一場小清新的戀愛，but…誰還知道皇長胤褆是那廟裡的和尚？
第四條，皇妃。如意自忖，她又沒有林心如的好運氣，能做到「傾世皇妃」的地步，撐死就是一個嬪，想到天天給各位娘娘下跪叩頭，得寵呢，要應付主們的刀光劍影，不得寵呢，要忍受奴才們的捧高踩低，而且，如今昭和二十二年，皇帝都那麼大歲數了，現在又沒有膠原蛋白、肉毒素、玻尿酸、羊胎素……想一想，老牛吃嫩草，嫩草再衝著老牛的家世、地位、財富去的，心總會不甘的吧？這個叫「一枝梨花壓海棠」？也不知道海棠怎麼想的？
第五條，落選。落選的秀女也是熱門貨，能得到皇室認定的，作為皇妃、皇妃候選人的姑娘能差到哪裡去？完全可以做免檢產嘛！此才是最好的，說什麼「無第一」，要「美無第一」才對，就是不知道上頭的人審美觀如何…如意迷糊間還在想著。
第二日薛氏遞了帖進宮，趙如妙沒去上，而是趾高氣昂的穿過崇熙堂到了上善居，身後跟著新進的一色兒美蘿莉：「趙如意，聽說你要去選秀了？」趙如妙在如意面前從來大呼小叫，如意懶懶散散道：「是呀，這個可就是古詩裡說的……什麼什麼難自棄？」如意歪著頭想著。
「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趙如意你都不看書的嗎？」趙如妙很嫌棄如意，雖然看她不順眼，但是說出去都是姓趙的，這樣一個盲姐姐，趙如妙自己也要被笑死。
「謝謝妹妹誇獎…這天生麗質難自棄…姐姐也沒有辦法。」如意說完，果然就見到最喜歡的場景：趙如妙的包臉氣的通紅，跺了跺腳：「趙如意，你真不要臉！」
如意聳聳肩，真心不明白這個小蘿莉怎麼就和自己抗上了，怎麼說兩人的「肉身」有一半的dna是一樣的，怎麼兩人就是不對盤？實際來說，應該是，怎麼趙如妙就是想著找她的茬？
「哼，你別得意，我娘今天就遞了帖，讓我姨媽撤了你的選秀資格！」被撤銷資格的秀女好比曝光了的鹿，別說銷好了，只有關門停業的份兒，如意聽到這兒，心裡一沉，道：「妹妹，開玩笑呢？」趙如妙見她臉色不似剛才，越發得意道：「怎麼，怕了吧！怕了你就求我呀，給我磕個響頭，再把上善居讓出來，我就讓我娘去幫你說幾句好話。」
說起兩人的恩怨，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安樂侯夫人過壽的時候，請了走得近的親朋好友前來「小聚」，如意、趙如妙就招待姑娘們，幾個姑娘到了上善居，就對上善居的景致、風格讚歎不已，都羨慕如意能有這麼好看的住處，當時趙如妙就氣不過，等姑娘們一走，就勒令如意和她換住處，要住進來。
如意當然不肯，趙如妙要她搬到薛氏院的東廂房，和薛氏低頭不見抬頭見，打個屁都能聞到味兒，她是煤氣中毒了才會答應，趙如妙先找薛氏鬧，薛氏第一次和如意的想法產生了一半的共鳴：她也不肯讓如意到自己眼前膈應，又想趙如妙得償所願，就讓如意搬到崇熙堂的抱廈去，說是：「給老盡盡孝心。」老不肯，倒不是不願意如意搬到自己院裡，而是說：「這長幼有序，從沒有聽說誰家的妹妹逼著姐姐換屋的。再說這上善居本是你姐姐母親的住處，你住進去也不合適。」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自此，趙如妙看趙如意猶如眼裡進的沙，動不動就是想揉一揉。
「妹妹想多了。」如意冷冷一笑，給她叩頭？讓出屋？「妹妹你若是那牌面上的，我就是跪跪你也無妨…可是…這姐姐給妹妹磕頭？妹妹是要做武則天還是楊玉環？」
祖重漢唐，最厭惡這兩個女人，是以，大燕上下對此二人都是只貶不褒的。
趙如妙是女裡專業系統的過的，哪裡不知道如意這番話的惡意，恨恨道：「今天先讓你得意，看姨媽把你的資格取消後，你就哭去吧！」說完帶著丫頭揚長而去。
如意臉色也不好，崔媽媽忙進來，急得團團轉：「二姑娘還小，又寵愛她，若真是去求了皇后，取消了姑娘的資格…這可怎麼好！」世人才不管你是因為皇后的小姨去求皇后公器私用還是皇上的大姑去告訴皇上說原來此女是朵合而取消的資格。以後提到如意，只會有以下的對話了。
「她膚白貌美氣質佳。」
「宮裡取消了她的秀女資格。」
「她富五車，出口成章。」
「宮裡取消了她的秀女資格。」
「她美貌與智慧並存，家世與教養同在。」
「宮裡取消了她的秀女資格。」
「清倉大處理了，娶此女貼嫁妝！」
「宮裡取消了她的秀女資格。」
……崔媽媽想到這些畫面真是去崔元娘墳前痛哭的心都有。
「媽媽怕什麼，若是我真這樣被取消了資格，你覺得老會不管？」取消資格後，不僅本人受損，她的家族也要蒙羞。崔媽媽眼前一亮，道：「我這就去找老柴說說。」柴媽媽是崇熙堂的管事媽媽，也是老的陪嫁。
「媽媽，你去做什麼，咱們都不去！老會知道的。」趙如妙要踩如意從來都是理直氣壯，氣壯山河的。尤其是以為「真的能」踩死如意的時候。這般大張旗鼓的，老耳聰目明，怎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