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魯達的道 文 / 繭子裡的蝴蝶
接下來的日子，魯達與老胡靠著地窖的紅薯過了幾天飽日子。在紅薯快吃完時，老胡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為由，將剩下的卻是重新儲存了起來。
老胡一有空閒便教魯達識字，讀書，學道理。而魯達也在很認真的學著。他現在已經將《三字經》與《弟子規》背熟，再過一段時間，老胡就會教他四書五經。
兩父子沒有了紅薯卻是需要出外乞討去。第一天二人一起「工作」，按老胡的說法，他這是先給魯達帶帶路，以後是要二人分開各自負責各自區域。
在路上，魯達看著那屋落破敗，渺無人煙的荒涼景象，又聽老胡說道有些地方已經是餓殍遍地，人們易子而食，他是真的認識到自己做錯了。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切能夠重來的話，那麼他一定會好好讀書寫字學道理，多瞭解民間百姓生活，多孝順老皇帝。在父皇退位後，勵精圖治，努力做個受民愛戴的好皇帝。如此，千千萬萬如老胡一般的家庭，就不會流離失所，老胡也可以撫著他那不多的鬍鬚，欣慰地看著兒孫滿堂……。
但一切可以重來嗎？不能。
至於那些反將，魯達的仇恨早已散了。「是我逼反了他們……，他們只是做了他們應該做的，而我該做到的卻沒有做到……。他們反了我，我卻要感謝他們……，假如現在我還是皇帝，不知還會做多少荒唐事情，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魯達現在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雖然沒有朱門繡戶，錦衣玉食，但顯得更加真實，更加溫暖。與老胡雖然常常吃不飽飯，但兩人就如真正的父子一般，時常為了讓對方多吃點而自己說著吃飽了。現在的這個世界，讓魯達明白了很多以往不知的事情與道理。
時間如梭，二人相依為命，轉眼已經從春天步入了秋天。
這天晚上，魯達為了逮一隻山雞回來的晚了些。遠遠地瞧見廟裡並無火光，心中納悶道：「莫不是老爹還沒有回來？」
推開破損的門，魯達正準備生火的時候，卻聽到角落傳出老胡虛弱的聲音，「是……糊塗……我兒麼？」
魯達趕忙趨至老胡跟前，只見老胡眼皮聳拉，鼻子翕動，額頭密密麻麻全都是汗。
魯達急忙將老胡扶起在懷中，神色驚惶地問道：「老爹——老爹，你這是怎麼了？是生病了嗎？我這就背你去找大夫！」
說完就要背起老胡去找大夫，但這荒山野嶺的，大夫去哪裡尋？
老胡有氣無力道：「我兒不用費勁了……，老爹……是路上……被一蛇兒咬了……。」
魯達急道：「我這就去找大夫開藥去！」
「不要走……」老胡扯住了魯達的袖子。
「我兒，你就陪老爹最後說說話吧……」經過這番掙扎，老胡面色卻是變得紅潤起來，可以流利地說話。
「老爹！——」魯達帶著哭腔企求地看著老爹。
老胡雖然無力但堅定地搖了搖頭，鬆開緊抓住魯達的手，說道：「老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卻是沒治了。老天有眼，能讓俺最後臨走前再瞧你一眼，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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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說話，已經很滿足了……，我兒扶我坐起來……」
魯達無奈，只能含淚依言扶老胡倚在牆上。
「糊塗我兒，卻是不必如此傷心……」看著半跪在地上，殷殷望著自己不住掉淚的魯達，老胡卻是洒然一笑。
用自己粗糙的手為魯達撫去淚水，老胡也是一陣傷心。「我兒，爹爹在世上已活了六十多歲了，已是再無遺憾……，早些下去，也可以早些與你那未曾見過的娘親哥哥們見面。在這世上，俺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這糊塗兒啊！」
魯達含淚聽著，在聽到老胡說到自己未曾見過面的娘親與哥哥們時，他看著對待自己如對待親兒子一般的老爹，心中的悔恨卻是讓他再也忍不下去。他淚流滿面，以頭搶地大哭道：「老爹——！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三位哥哥啊！」
「我就是要開運河的那個昏君……是我累死了三位哥哥……老爹，害你家破人亡的那個昏君，就是你認的這個兒子啊——」魯達伏地大哭，心中對老胡一家的悔恨讓他不住淚流。最讓他可悲的是面對知道真相後的老爹……想到他就要失去老爹這個唯一的親人，他伏地不起，淚流滿面。
就在魯達哀聲大哭，以為與老爹從此變成仇人路人之時，一隻溫暖的大手卻撫在他的頭頂。老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糊塗兒啊……，你的身份，老爹是早已知道了的……」
魯達淚眼婆娑震驚地看著老胡，只聽他繼續說道：「在救醒你的第二天，老爹上門乞討時聽說，皇帝被趕出了皇宮，淪為乞丐，最後跳河自盡了。老爹從那時起，便已經知道了……」
魯達不敢相信地問道：「那老爹為何……」
「天意弄人啊！當時收你作義子，老爹只是想羞辱你一番……本以為按傳言中性格，你會憤而出走。不想你卻是……」說到這裡，老胡啞然一笑，搖搖頭繼續說道：「也是因此，老爹知道你其實本質不壞，只是沒有人來教你。你後來的暴行，大部分卻是你父親的過錯……」
「不，不是的，老爹……」魯達痛苦言道，「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沒有誰來蠱惑我，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這些都是我的錯。包括我毒死父皇他老人家，這些都是我想出來的啊！我確實是個混蛋，我竟然毒死了自己的親身父親，我真的連禽獸都不如啊！」
「我禽獸不如啊老爹！……」愈說愈悔的魯達忍不住「啪啪」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你給我住手！」看著自己扇著耳光的魯達，老胡也是忍不住直掉眼淚。抱住魯達，哭著說道：「我兒糊塗啊！我兒糊塗啊！」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從來沒有人教過你為人的道理啊我兒！世人都錯怪了你啊！」老胡看著魯達已經浮腫的臉，痛心說道。想著自己的兒子以後受千千萬萬的人唾罵，卻是止不住的淚流。
「老爹……真不是我的錯麼？」
老胡正想說什麼，臉色一變，就見一絲黑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人也委頓在地。
魯達急忙扶他躺下，老胡面色卻已青黑的嚇人。
老胡躺在那裡，緊緊抓住魯達的手，艱難地對著他最小的兒子說道：「每個人出生，都有各種各樣的欲*望，但是會有人教他認識利害，認識什麼是他想要的。人不應該讓欲*望掌控，而應該學著去掌控欲*望。」
努力地看著魯達，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聲音發出來。魯達連忙趴在旁邊，側耳傾聽著。
只聽到老胡微弱的聲音道，「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然後死死地看著魯達的臉龐，眼神關切，但終是漸漸變得渙散，抓著魯達的手一鬆，就此離開人世……
「老爹——！」魯達倒在老胡身上大哭。哭泣他世上唯一親人的離去。
天上的雲彩散開了，皎皎的月光薄紗一般籠罩著二人，還有一隻山雞扔在一旁……
魯達坐在地上一夜未眠。
當第一縷眼光映照進廟裡時，魯達忽地見到牆壁上有人用炭寫滿了字。他急忙坐起身，發現正是老胡所寫。內容為：
「糊塗我兒，為父不幸中了蛇毒，卻是命不久矣。苦等爾多時，不見歸來。唯恐就此離世再難見一面，為汝留字囑咐。」
「汝本天子，世事糊塗卻做了吾兒。是以當日取糊塗為汝名。人之一道，如不學禮，與禽獸何異？俗語雲，養不教，父之過。汝前生放縱慾*望，致使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雖多是先皇未教導之過，但也有汝肆意放縱之因。欲之一道，隨欲而流是為魔，掌欲而行方為聖。汝以後行事卻是需三思而行。」
「何為三思？思已思人思過往。思己為思本心，思人為思利害，思過往為鏡照已身。願汝能以三思得見本心，如此，為父心慰矣。」
「為父此去，汝卻應好生照料自身。勿使吾心掛念。」
「吾家最後出一天子，上天卻是待老胡家不薄。吾已知足矣~」就此完結。
看著老胡的留下的字，想著他忍著痛，手中拿著木炭，一筆一劃地為自己這個他最小的兒子在牆上寫著。憶起過往，念到自己以後孤單一人在世上，卻是再也沒有人來牽掛擔心自己，魯達又是淚流。
秋高氣爽，大雁南飛。
魯達跪在墳堆前，不語已經兩個時辰。
聽著頭頂的大雁長鳴聲，他站起身來。
「大雁南飛，俺也該回去了……」魯達仰著頭看著天邊的大雁，喃喃地說道。
對著孤零零的低矮的墳，魯達低聲道：「老爹，俺該回去了……，如果不是老爹你，俺魯達應該早就煙消雲散了……」
「道理，道理，呵呵，隨心所欲道，真是可笑啊……」魯達背著雙手，身形竟是慢慢變化了起來。原本是書生的模樣，最後竟是成了虎背熊腰的光頭大漢。
「俺的道理名為掌欲道！」魯達輕聲說道。話音落下之際，這個世界風起雲湧，電閃雷鳴。空間處處碎裂，如片片鏡子，然後世界漸漸模糊，魯達的身體也慢慢淡去。
心魘世界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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