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逐 文 / 杏壇一棵松
高中就要分文理科了,所有的學生都在向周濟咨詢是報文科好還報理科好,周濟的班裡的學生都特別愛好理科,周濟也相應部裡領導的號召,建議學生都報理科。周濟班的學生就一古腦地報了理科,周濟心裡想,到時他可以繼續教這個班,這個班的學生他已經十分熟悉了,按正常的規律他是不應該調到其他班裡任班主任的。周濟的想法從學生的就業的角度來看是正確的。可是等分過班後,部裡領導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把周濟調到文科班當班主任,可是所有的好學生都報了理科,文科班學生都是全市2000名以後的學生,教文科班想要在學生身上弄點名譽是不可能的,這些文科生也只能考個大專什麼的,想要考個名校比登天還難。老師靠什麼出名,不就是靠自己教的學生能考上幾個名校出名?周濟想,孔子也還是因為有那七十二出名的學生讓他出的名,我周濟做了這幾十年老師不就是等著能教上一個班的好學生,讓他們考上個好大學,讓自己因為有這樣幾個名校出身的學生而名揚天下?可是終於有了這人希望了,讓部裡的領導給坑了。周濟心裡那個氣呀,幾天都沒有吃好睡好。還是平給他解了圍,平說:「就不要想那麼多,我算是看透了,只有當老師才在這上面斤斤計較,老師心眼太小,只會看到這樣的小事,沒有看清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什麼。我們教什麼樣的學生完全是由領導定的,學生沒有選擇權,老師更沒有選擇權。所以想教上好學生你就要當一個小領導,我說我們有錢了,也去跑個官當當。」周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地說:「什麼領導,讓我當我還不當呢,還想讓我去跑。你看看他們都是什麼東西,他們處在老師隊伍裡卻不會教書,沒有辦法才跑了一個小領導,一天在我們這些具有真才實學的人面前耀武揚威。我鄙視他們。」平說:「我的乖乖,你到現在還沒有看清現在是什麼社會,你成天跑著送禮,還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呀。你要想當正人君子就只能當個小人當個官再說。他們哪個當官的不是跑出來的?這些當官的跑上了官就一定要把本撈回來,所以後來當官的就只能再送禮,你不送禮人家已經當上官的人投的本不是撈不回來了嗎?只有當上了官,你想正直就正直,想奸詐就奸詐。這些話都是人家當官的說的,一個小老百姓說的話能頂個屁用。」周濟想想也是這個理,看看周圍的當官的一見到大官就比爺來了還孝順,見了部下橫眉冷對,想要讓他給你點對他來說的殘羹冷炙他都會臉仰大高帶理不理的,這就是他們常在嘴邊說的「為人民服務」,說白了,他們沒有得到好處之前,他們一點也不給你服務。
平的一番話,讓周濟有了當一個官的想法,周濟心裡想在中國不當官那就意為著你想幹什麼都會遭到殘酷的失敗,人家還說你沒有一點的本事。學校裡的老師每年都要經過各種活動調到其他部門,一方面是其他單位輕鬆,不像老師那樣連星期天都沒有,雖說是工資從賬面上看比別的單位多出個仨核桃倆棗,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樣的單位熬。二是其他單位都有個能管住別的單位的權力,只有學校哪個單位都能管住,而學校管不住任何一個單位。老師走到哪裡都沒有幾個人能看起,現在弄了個什麼教學改革,連學生也看不起老師了,在他們的眼裡,老師就是為他們服務的,如果沒有他們,這些老師只能喝西北風。所以學生在老師面前也仗著有法律保護他們的優勢竟然可以打老師,學校裡甚至還出現了學生把老師殺死的事。老師現在成了沒有一點保障的工作。每個人都因社會的進步而有了更多的權力,可是老師卻因社會進步權利越來越少了。想想這些老師誰還願意幹呀。我周濟如果出去也許只是個小貪。只要把我送出去的錢拿回來就可以了,然後就開始做一個清官,真的能夠為老百姓做事的官。可是想為老百姓做點事就必須得掏錢先買個官,這在這們這些個地方真是夠滑稽。但是我們要能順應時代,不能改變它。周濟思來想去,最後作出了一個最大的決定,那就是準備十萬元錢,跑一個肥官幹幹。
在一個滑稽的社會,我們必須有一系列滑稽的想法,只有這樣才能生存下去。不作官的時代結束了,現在可能是中國歷史上官是最活的時代。周濟,祝你好運。
不知道是時光消磨了人,還是人把時光消磨了.周濟從學校出來時的那點豪情壯志一點也沒有了,他的心裡只是裝著去哪裡弄點錢的事。他想了,干也只是為別人做嫁衣,與自己沒有一點干係。那些領導用著你的時候,把二尺五高帽子一胾或者乾脆就是來個硬三分下線你干也得幹不幹也得干,你把事幹完了,他們領導陞官發財了早把你給忘到腦後去了。這個世界上只有當將軍的有本事,那些為將軍浴血奮戰的人只能算是最沒有本事的人。他們給將軍們爭來了將軍的頭銜可是將軍連認識他都困難。現在干就是在做奉獻,我們這些小兵做的奉獻不知老百姓能從中得到點什麼,可是當官的真的得到了不少,說白了,只要是把你說成是具有奉獻精神的好人,那就說明你真的為當官的陞官立下了汗馬功勞了,否則當官的不會這樣吹噓你。想到這些,周濟馬上就想著走走關係看看能不能當個什麼官,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說的這話真他媽的是真理。
周濟在跑官的過程中,心裡也在想,我他媽是怎麼了,原來特別討厭那些每天守在當官的家門口,低三下四地求人家的人,覺得他們那樣沒有骨氣,可是現在自己也成他們中的一員了:是這個時代變了還是自己變了,還是這個時代逼著自己變了。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現成的官不幹,回家種田,可是自己呢,卻非要逼著自己來到人家當官的門前磕頭作揖,卑躬屈膝完全沒有了人格。想著想著,周濟就想放棄,可是馬上就又想到自己當兵時受到的那些氣,受到別人的那些鄙視,還是忍受著把人格失下去。
周濟有一個同學叫周管,是一個畢業後官運亨通的人,他一回來不知是從哪弄的關係,一下子就調到了組織部,三年後就當上組織科的科長,不久就被調到縣裡比較大的鄉鎮當了書記。不久又調到縣裡當了組織部長,成了縣裡響噹噹的人物。周濟剛回來時的那點清高阻擋了他與這個在縣裡呼風喚雨的同學的交往。現在周濟想開了,他必須得通過這個了不起的同學,否則沒有辦法辦事。周濟在老同學的家門口守了三天三夜,可是還是沒有見到同學,周濟打聽到了周管的電話,給老同學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哼了半天說了句「以後再說吧」,就把電話給掛了。這個「以後再說」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拒絕還是暗示,他周濟琢磨了半天。
第三天,周濟想,既然人都丟到同學那裡了,那我這個不算老的臉還有什麼價值,索性丟盡算了。反正不能失敗,如果失敗了那才叫丟人呢,這個世界就是捧那些勝利者,對於失敗者你就是有千萬條理由也是一個失敗者,那你就是遭到撻伐的對象。周濟越想越不能失敗,所以就背上行賄的行囊再次來老同學的樓下蹲守。直到夜裡十二點的時候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巷口出現,周濟既害怕又激動的心讓自己渾身發抖。當他迎著老同學走過去的時候,他竟不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還是周管很有官樣的說:「你怎麼現在成這個樣子了,老了,還是有病了。見我了連話也說不成了。哈哈,你呀干老師幹得有點家瓜佬了。」是老同學,又是領導,當然領導說話會隨便些,周濟對周管的話很在意,因為他的話直接能看出他們之間的那點同學情還在不在。在周濟看來周管的話既有同學見面的調侃更有幾分當官者對部下的那種委婉的批評,有點熟人式的居高臨下的態勢,不過他能以同學的身份給我說這些話,說明事情可能還有希望。
周管把周濟讓到屋裡,看到周濟拿著幾瓶好酒,說:「準備給我弄下馬的吧,你弄這些個東西,許多人都來拿,你想我會看得上。你待會還是拿走吧,這樣不是來看老同學,是來看我頭上的這頂烏紗帽的。你空手來更看著象老同學呀。」周濟一下疆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最後還是鼓起勇氣用同學的口味說:「你當官了,作為我們這些在人生的道路上失敗的同學不敢來見你,害怕影響你的官運,這是畢業後的第一次見面,總得有點見面禮吧。你也不要多想,別人見了我也敢直面說,是我送給老同學喝的,看能咋得。」周管笑笑說:「還是學校那種鬼脾氣,沒有改呀。」周濟一聽到這句話,就覺得還是老同學,還是學校那種相互調侃的樣子,心裡想,妥了,這就好辦了。周濟在穩定了心情後,從詢問各個同學的情況開入手,開始了出行遊說。
周管聽了周濟的話後,不無感慨地說:「實際上你不瞭解現在的官場,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幹什麼都順風順水。你覺得現在的教育不好幹,可是出來從政更不容易,特別是你這種牛脾氣,更不能在這個場合干,弄不好會吃大虧的。你們當老師,雖然辛苦,可是每天把課上完就什麼也不用想了,古代那些真正有學問的人都是在當了官之後覺得黑暗覺得有污自己的人格而去教書了,他們把教書當作一種隱逸當作一種實現人生價值的方式。你在上學時不是把當一個有價值的人當作目標嗎,現在怎麼突然要到一個泔水桶裡趟呢?君子當遠庖肆才對呀。」
周濟說:「你是一個趕潮的人,我想你也知道現在和古代不一樣,我們當老師的社會上只會在媒體上亂吹他的偉大,可是誰願意幹這樣一個偉大的工作,你不是一出校就跳槽了嗎?以前只能說我愚,沒有閱歷,現在看到大家都過得比我好都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當老師,而我是因為我當老師才成為現在這樣一個家瓜佬的,才成為這樣一個窮光蛋的。所以現在想請你出面給我從教育上調出來,在行政上混混,不當官最起碼也落個清閒。」
周管說:「要說你來行政上什麼幹不了,可是教育上缺人,特別是缺像你這樣的人,現在教育上像你這樣迫切要出的人太多了,我們一般是不敢鬆口說讓哪一個人出去的。你看到現在在行政上干的老師都以借調的形式調動的。如果你真要想出來干兩天,只能以借調的形式辦了,可是那樣你在教育上不能晉級,在行政上也不能當官呀,這可是有違你的想法呀。」
周濟說:「那不行,我說的是徹底的出來,也像你一樣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公務員。我想你應該能辦成的。」
「老同學呀,你不是在讓我辦事,你是在學校裡受委屈多了,到我這裡出氣來了,你簡直是命令我辦這件事了。哈哈。」
「不敢,只是因為是同學,說話隨便點,可是也正是因為是同學我也才敢這樣地求你辦事。」
「那好吧,我要先打聽一下現在教育上的情況再說,這個我可不敢給你保票,你知道調動一個人特別是老師是很難的。」
「你需要什麼儘管說,不要客氣,我知道辦事難。」
「其他不需要什麼,我需要你有點關係,你要是在其他方面有關係了,這個事情就好辦,光我一個人很難說。」
「我的關係就是你,所有方方面面的事都有你出面,物質上有我呢。」
「聽起來你很有錢呀,這可是不是三兩千的事。」
「知道,你說得多少吧。」
「要說也不多,也就是三四萬吧。」
周濟手抖了一下,可是笑著說:「沒有事,這個我還能湊合拿出來。」
「那好吧,我試試。你想去哪個單位,發改委現在少一個人,給你說說這個單位吧。那你可要做好準備呀。」
「好吧,明天我把錢給你拿來。」周濟從周管屋裡出來已經是早晨三點多了。周濟現在沒有一點的疲勞,他說通了同學,可是錢從哪裡來,他心裡還是沒有譜。但是不管怎麼說,現在終於可以向別人說,我也是有關係的人,我也能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