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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秋雨冰 涼 文 / 天籟音符

    這一場寒澈心脾的秋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住了,天解人意,而氣溫卻越發的冷,正是一場秋雨一場寒。

    郝廣坤絲毫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拎著木棒頓足大罵:「你這個畜生,連你姐姐都打,你跟鄒萬成那老鰥夫學的功夫,就是為了打家裡人的嗎?」

    「還跑?滾吧!滾吧!再踏進村子一步,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別再指望我能給你一分的零花錢,餓死算了,我沒有你這個敗家的兒子——」

    走吧!這個家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我十八歲了,難道自己還不能養活自己嗎?餓死,不會的,我自己有手有腳,我自己還養活不了自己嗎?

    不是還有常袁方給我弄來的錢,還剩下個萬八千嗎?我自己掙不來,常袁方也不會看著我餓死的!

    「媽媽——大姐——我走了!」郝大寶喃喃的念叨道。

    郝大寶想起這個兩個最親、最疼自己的人,就著泥濘的土地上,重重的從家的方向磕了兩個頭,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郝大寶蜷縮著身子,心中無盡的沮喪,臉上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依舊火辣辣的疼,雙手下意識的插進衣兜取暖,手都已經攥的麻木了,他也不想伸出來活動一下手臂,《詩經*黍離》中的詩句,不停的在腦海中徘徊: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形色脈脈,中心如醉,

    彼蒼者天,此何人哉?

    這麼冷的黑夜,他能去哪呢?通往外地的車輛早就斷絕了?媽媽又在百里之外的大姐家,忙著幫大姐家秋收呢!

    「去鄒萬成大爺家暫避一宿吧!」郝大寶思考了好久,終於做了這個決定,回頭遙望,衰神還若即若離的跟在身後。

    快走,那衰神也快,慢走,那衰神也慢,衰神緊緊的跟隨自己,想有好日子過都難!真真是: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鄒大爺一個人住在村子的最西頭,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他六十多歲,從來就沒有結過婚。

    他本也不瘋癲,反而是個有學問的青年,父母早逝,他帶著一大堆的弟弟妹妹生活,家庭及其貧困,卻和同村的少女李彩霞相戀,據說都曾經滾過一個炕頭。

    可是李彩霞的幾個哥哥不同意,反而將鄒萬成一頓狂揍,舉家遷往外地,腦袋受了重擊鄒大爺,結果就落下了這個毛病,說話瘋瘋癲癲的,卻不打人也不罵人,他弟弟妹妹長大成家之後,他就自己一個人住在村西頭的半地下的土屋中。

    鄒大爺的瘋癲,是因為他總說一些瘋癲的話:說他自己被神仙做過開顱手術云云,寒冬臘月能吃到某某神仙送的瓜果云云。

    鄒大爺無兒無女,他的兄弟姐妹也不常來看他,反而有一群小孩子整天圍著他,讓他講所謂的神話故事,郝大寶也是其中之一。

    人人都取笑鄒萬成的瘋癲,唯獨郝大寶不是這樣的,他沒有感覺到老人家怎麼瘋癲,反而對這個可憐的老大爺異常的同情,一來二去,反而與這鄒大爺形成了莫逆之交。

    鄒大爺更是將自己苦練的功夫,準備找李家兄弟報仇的兩路拳法,悉數傳授給郝大寶,他正是郝大寶兩路少林拳的師父。

    那裡,已經看不見村落的燈火了,郝大寶摸黑走進鄒大爺的狹小房間,房子的屋頂已經塌陷了一半,許久沒有人住了,屋裡的一應被褥也沒有了,只剩下空空的半截土炕,像是好久都五人居住了。

    尋隱者不遇啊!許是鄒大爺被他的兄弟姐妹們接走享福去了吧?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在這將就一個晚上了,畢竟這還有一個乾燥的炕頭和能共遮擋一些風雨的斷壁殘垣。明天一早,看過張玄的父母、爺爺,就準備返回校園,那裡畢竟有一套不屬於自己的舒適的房子,還有溫暖的默瑤姑娘。

    郝大寶將自己的雙肩包當做枕頭,蜷縮著身子,裹緊了衣衫,可是,還是睡不著!

    衰神是跟定郝大寶了,坐在鄒大爺家的斷壁上,頑皮的晃動著雙腿,默默的注視著郝大寶。

    「這樣你該滿意了吧?無家可歸,無依無靠?」郝大寶對著衰神抱怨道。

    衰神祇是囧著臉,頑皮的晃動雙腿,仰面看著沒有一顆星星的天空若有所思,卻不在的搭理郝大寶。

    郝大寶也不想和衰神自討沒趣,簌簌的北風從斷壁殘垣處灌入,他感覺又冷又餓,輾轉反側,怎麼樣躺著都都感覺不舒服,入睡更是困難,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今天不愉快的事情,強迫自己緊緊閉著雙眼,自我安慰道:「人是一盤磨,睡著就不餓——人是一盤磨,睡著就不餓——」

    朦朧中,一個衣著華麗的老者,身形矯健的走了過來,郝大寶一個欠身,警覺從夢中醒來。

    「鄒大爺,我還以為你搬走了呢?你咋回來了?」郝大寶初見故人,悲喜交加,一汪熱淚,幾乎湧出眼眶。

    將近有半年多沒有見到鄒大爺了,鄒大爺卻顯得年輕了許多,衣服也變得光鮮明艷了,身子骨似乎也較以前硬朗了許多。

    鄒大爺和藹可親的說:「我沒搬走啊,大爺我只是換了大房子了——跟我走吧,在這一晚,還不把你凍個好歹?」

    「鄒大爺幾時換大房子了?沒聽說啊?他不是一直住喜歡住在狹小、黑暗的小屋中嗎?」

    「我去他家,會不會將衰神帶到他們家呢?」

    「反正鄒大爺就一個人住,這裡實在冷的要命啊……」

    郝大寶滿腦子的疑問和顧慮,可是這冰冷的天讓他不再猶豫,起身拎著包,就跟著鄒大爺走了出去。

    ,也不知走了多遠,曠野之上,確實是多了一處大房子,挺豪華氣派,還有一點復古的風格,門額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土地廟!」

    郝大寶心道:「鄒大爺確實瘋癲,好好的蓋一處房子,卻整了『土地廟』三字,還真當自己是神仙了?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官銜?」卻毫不猶豫跟著鄒大爺走進了客廳。

    鄒大爺一直是一個人住的,可是,今天的屋子裡,卻多了兩個少年?郝大寶心道:「許是他的子侄輩來看望他了!」

    兩個年,一男一女,年齡相仿,摸樣也俊朗,對待鄒大爺異常的恭敬!

    廳堂上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擺滿了酒食瓜果,杯盤碗碟,鄒大爺正襟坐在主賓位置,給郝大寶斟滿了酒,客氣道:「咱爺倆兒爺有些時日沒見了,來來,我們爺倆兒今天好好的喝幾杯!」

    郝大寶從來都不跟這鄒大爺客氣的,何況他此時又饑又渴,心情鬱悶,一口便將杯中之酒飲下。

    這酒,潤澈心脾,清香甘洌,口齒留香。

    郝大寶心道:「世間不該有這般的沒酒,只有鄒大爺獨家釀製的酒,才有這般的美味!」

    「吃菜!吃菜!」鄒大爺客氣的招呼道。

    郝大寶一邊頻頻的夾菜,一邊道出來自己在家中的委屈,幾次眼淚幾乎都在眼圈打轉,卻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鄒大爺只是默默的傾聽,卻從來不插一句話。

    雖然鄒大爺一句話不說,只是不停的勸郝大寶喝酒,吃菜,但是,郝大寶將自己的滿肚子的委屈說了出來,反而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受多了,反而有時間對鄒大爺噓寒問暖了。

    「大爺,不曾想你現在有這麼大的房子了——我現在也是孤苦無依了,我在省城剛好有一套大房子,你老要是不嫌棄,就搬過去和我一塊住吧!」

    郝大寶說的是實話,往日與鄒大爺的情義自不必說,就今日落難,鄒大爺的一番款待,也足以夠湧泉相報的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閒來無事,還可以對酒高談。

    鄒大爺滿是感慨的說:「大爺我倒是想和你小子長聚啊,可是現在我是官身不的自由啊。水有干時,緣有盡時,我們爺倆的緣分也到了盡頭了,今天約你來呢,一是看你獨自露宿確實辛苦,二來,我前幾日在地府上走了一遭,也有一些金玉良言相告。」

    郝大寶不以為意,心道:「咦!鄒大爺又犯病了,又開始講玄而又玄的故事了!」

    「去!把戶籍名冊拿過來!」鄒大爺煞有介事的對那一對男女吩咐道。

    「是,老爺!」二少年恭恭敬敬的應道到。

    怎麼叫他姥爺?難道這兩個少年是鄒大爺的外孫嗎?

    不應該啊,鄒大爺的子侄輩,年齡最大的是侄子,也就和我年齡相仿,還曾經是同學呢,鄒大爺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冒出兩個外孫,喊他「姥爺?」鄒大爺姓鄒,可不姓畢啊?

    未幾,二少年恭恭敬敬的遞給鄒萬成一本線裝的名冊,上面都是篆字,郝大寶根本不認識。

    鄒大爺翻開幾頁名冊,指著一行字道:「這是咱們郝莊的全部居民名冊,上面居然沒有你的名字,我也曾看過咱們郝莊戶籍的生死簿,那上面也根本沒有你的名字,我這才叫你來,告訴你這一奇怪的現象?」

    每次鄒大爺講神話故事,都是信口胡謅的,怎麼這回還弄得有理有據的,他說的到底是真是的還是虛假的?郝大寶大驚:「鄒大爺,這……你這書,是在哪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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