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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更漏子 文 / 九鹿下野

    鴛鴦在雲層飛掠,雷服雲裳寬大的袖袍隨風獵獵,張開的指尖交織成一片華麗的絞殺帶。

    平台之上雲層間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穩定期,現在,只有等待平台上他們的王的對決。

    王不見王。

    魚朝恩和雷服雲裳的首領已經站了好久,雙方都是紋絲不動,分別佇立在平台兩側,佇立成兩座山。兩山之間,雲氣繚繞,氣機凝滯,好似一片渾然天成的湖面。

    陡然,這寧靜的湖面霎時激盪起千層的高浪,破碎的雲層被衝擊得東一片,西一片。在這雲絮四下紛飛之際,魚朝恩率先出手,依舊是一指。他的氣勁幽寒無比,這一指比對付易難他們的那一指更是冷上三分。沿途的雲氣受冷凝結在指上,等到了雷服雲裳的首領面前時已經比平時的大上倍許有餘了。

    也沒見那位首領有什麼動作,只是一個瞬移就移到了旁邊,躲過了直刺來的巨指。巨指在魚朝恩的控制下,自然又是碎作一蓬,罩向

    雷服首領,雷服首領依舊是一閃,拔高身影,雙手一錯,就向魚朝恩撲了過來。身子還在半空中時,就從指尖伸出十道長長的閃著銀光的稜刺狀刀具,每柄刀身上都刻著深淺不一的槽痕。

    身未至,刀已到。十柄稜刀或剜目,或刺心,或撩陰,總之窮盡一切惡毒語言都不能描述這十柄刀和承載在它身上的險惡招式以及那些尚未來得及顯示的變招。魚朝恩腦皮一陣發麻,這幾柄刀讓他想起了一個傳說。

    這個傳說由一個地方,十把刀和一個預言組成。

    當劫難之月升起,黃泉和它的十信徒將重臨人間。

    這個地方就是黃泉,這十把刀分別是碎靈,貫耳,封鼻,剜目,穿喉,刺心,撩陰,刖足,剔骨,敗血。

    魚朝恩強自穩住身心,他一連躲過穿喉,刺心,剔骨三式,急忙大聲地喊道:「你究竟是誰?」那位雷服首領沒有說話,依舊是十指律動,酷似十信徒的那十柄刀刀刀直奔要害,逼得魚朝恩上竄下跳,狼狽不堪。魚朝恩也是有苦說不出來,他本來就不擅長近戰,況且這十柄刀的確詭異,可以小範圍牽引自己的動作,一上來就是一陣密不透風的快打,自己根本來不及緩過氣來。正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那位首領居然猛地收住招式,退了一步,站定後,緩緩說道:「大乘掌印也不過爾爾,怎麼如今李臨風的手底下都是一群廢物了。」這個聲音很奇怪,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是偏偏能聽得很是真切,這種落在耳朵裡的視聽落差更是為眼前這位神色永不更改的男子增添了一分神秘。

    魚朝恩聽他直呼帝上的名字,也不著惱。只是說道:「你手裡的這十把刀是來自黃泉嗎?」雷服首領好似輕蔑地看了看手上的刀,又是十道射線從指尖冒出,那十把刀居然被融化成一團銀液,他甩手就將這這團液體扔了過去,魚朝恩急忙運氣伸手接過,入手微微有些沉,但的確是普通的銀摻雜了些別的什麼東西,他隨手收起。又問道:「那麼閣下是誰?為何與我大乘為敵?」

    雷服首領道:「夠了,魚朝恩,我知道你,拿出你的那張符,贏了我,我就走人,要是你輸了,這冥獄我要鬧個底朝天。」

    魚朝恩垂眉低目,右手輕輕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銀戒,論價值遠遠不如他剛剛入手的那團銀液。但他的動作很輕,表情更是輕,輕到風似乎更小了,雲似乎更淺了,時間更淡了。平台之上的監天衛們卻知道,這是他們的掌印王要使出殺手鑭了,於是他們在戰鬥中都不忘做了一件事——從懷裡取出兩個小塞子塞在耳朵上,然後一臉興奮地看著平台上的魚朝恩。

    魚朝恩沒有讓他們失望,事實上他也不能。

    從他鼓起的衣袍到這件衣袍悄無聲息地化為齏粉,也就是一兩息的事情。現在,他以一個全新的裝扮站在雷服首領的對面——全身一套閃著金屬光澤的衣服,衣服很緊,表面上均勻地開著嬰兒小指般大小的洞。配上他儒雅的面容,一種沙場秋點兵的風範油然而生,好像面對的都是他手下的千軍萬馬。

    但是對面的雷服首領完全沒有這種覺悟,他依舊很優雅地示意魚朝恩先放馬過來。當然,魚朝恩不會客氣,他緩緩脫離地面,繼而慢慢仰面倒在虛空之中。

    風乍起。

    「咚」一聲鼓響。

    「休——」一陣尖銳的長音從躺著的魚朝恩體內傳出,幻化成一道透明的音波射向那位雷服首領,雷服首領一指點出,一道射線迎了上去。音波被射線貫穿,力道四洩,射線鑽入音浪劃過的空白軌跡,消散一空。隨後,「休休休」的聲音此起彼伏,雷服首領十指上下翻飛,一條條射線準確命中襲來的音波,雙方都消弭一空。

    「咚」二聲鼓響。

    魚朝恩的體內氣海急速旋轉,轉成了一個充塞體內小天地的漩渦,漩渦中心一張桃紅色的符文忽大忽小,載浮載沉,幻滅不定。漩渦邊緣無數道氣流竄出,湧入體內的大小經脈,氣機轉瞬流轉千里,在經過旋轉,分散,壓縮,匯聚,碰撞的過程後,氣浪如道道出匣的劍龍透過甲衣的小洞激射而出,咆哮著刺向敵人。幾丈之外,瞬息而至,雷服首領終於有些認真了,他變指為掌,一掌揮出,五道擰成一股的射線對上一條氣龍,這次射線居然乍一觸碰氣龍就節節敗退。雷服首領似乎有些詫異,急忙運掌成風,堪堪在氣龍到面前的時候將其擊潰。

    「咚,咚」三,四聲鼓一同響起。

    魚朝恩漩渦內的符文表面伸出許多細長的觸手,深入到漩渦之中一些看似比較深邃的暗斑內,然後符文猛地一泵,就像氣球一樣瞬間變得極大,然後再猛地在一縮,一股充沛地力量瞬間傳遍整個漩渦,漩渦一頓,然後一分為二,沿著相反方向開始旋轉。並且很快旋轉成兩根柱狀體,現在,兩個柱狀體的上端各自升起一個黑色和白色的球體,新一輪的攻擊就要在這黑白彼此間誕生了。

    黑白雙球鑽入魚朝恩的兩手經脈,在甲衣手心間的大洞中鑽出,然後一前一後慢吞吞地飄向雷服首領,這招不同以往,居然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

    黑白渦斬。這就是這招的名字,比起紅犀蛇菱這種創新上突破的招式它在世界的規則勘探上走得更遠。

    雷衣首領顯然已經開始重視這兩個其貌不揚的球體了。他很快就將自己纏繞在一大蓬的射線從中,並編製好六個圓形盾牌分別懸浮在六方。黑球先白球一步,率先碰到了其中一個盾牌,但是好像盾牌不存在似的,黑球毫不停留就穿過去,繼續向著雷服首領而去。後面是依舊晃頭晃腦的白球。

    看不出雷服首領臉上神色的變化,但是手上的動作更快了,懸浮著的六個盾牌放過黑球,直奔白球。終於,白球動了,訊如閃電,左右突圍,從夾縫間掠出。雷服首領不得已直接編出一張細密的大網兜向白球。很快白球就和網線接觸,這時的黑球已經到了雷服首領胸前一尺遠的地方。

    現在這招終於顯現出它真實的面目了,白球剛剛接觸到異物,瞬間變成一個更大的罩子籠住方圓一丈的範圍,而這個範圍正好囊括了雷服首領,他胸前不遠的黑球也露出了猙獰的面目,黑球坍縮然後在極致時破碎,細密有形的音浪瞬間從中衝出,以其為球心,向四周傳出。環球一周的聲浪波,只有一個,當它碰觸到外圍的白色氣罩時,反射回來在中心處又一次的坍縮,然後釋放,就像犁刀在犁地時周而往復地出現在一條直線上一樣,這柄特殊的音浪犁刀在球面的徑向方向反覆切割,很快黑白之間肆虐的都是音波。

    雷服首領就處在中心處不遠的地方,這裡的音浪聲勢更猛烈,也更加具有穿透性。但是雷服首領臉上卻絕然沒有半分痛苦地表情,當音浪撕裂了他布設在週身的射線後,終於那件看起來詭異至極的衣服起了變化,那些像眼睛一樣眨著的雷絲勾勒的網眼,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將這所有的聲浪吸收了進去。

    很快,黑白雙球間就恢復了平靜,最終在雷服首領漫不經心的一道射線下,兩個球支離破碎,消散一空。

    「咚」五聲鼓響。

    風更大了,魚朝恩依舊靜靜懸浮在平台之上數丈高的地方。氣海內的兩個漩渦已經重新匯聚成一個了,這個旋轉的更急更高的漩渦已經快要貫穿了整個小天地的頂部——但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俗事纏身太久的人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打開天門,看見自己的泥神了,因為他已經老了。

    當年他年輕的時候,可謂春風得意馬蹄急,登科後的第二天就是洞房花燭夜,但是在那晚,新婚妻子竟然被人**致死,而他能做的竟然只是在一旁嚎啕哭泣。也就是在那晚,他苦苦哀求加入了那個邪惡的組織,後來,他不惜自宮練習了組織裡的一個秘法,並在一個中意自己的制符長老那裡得到了這張符。

    符,只是一張很普通的符,唯一有特色的就是張音系攻擊符吧。

    他給它取名叫更漏子。

    也正是這張更漏子和他一起殺光了那個組織所有的人,當那位為他制符的長老問他「為什麼的時候?」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為什麼?為什麼?哪裡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懸浮著的魚朝恩身體已經微微顫抖了,一陣陣細碎的聲音低沉地迴盪在他體內。

    雷服首領看著這一幕:「肉身被改造了麼?」

    魚朝恩身上的甲衣表面看起來依舊是那樣,但是在這平靜的表面下面,無數的甲衣絲線瘋狂地鑽入魚朝恩體內,這線絲線橫衝直撞,毫無章法,刺穿皮肉,經脈,很快,魚朝恩的體內就出現了一副新的經絡圖,半紅半黑,好像一張符,其實這就是一張符,屬於更漏子的外設肉符。

    外設肉符,奇符道的絕學之一,現在就這麼出現在天地之間,以一種對命運不公的泣訴和怨恨拉開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一道充滿無比怨恨的聲音誕生了。

    在魚朝恩新的經脈裡,氣海完全被灌注進去,這些氣沿著玄奧的軌跡流淌,振動,在他身體之上好似出現了一個虛無的怨靈,無比哀怨地唱著悲傷的音調。

    平台之上的監天衛早已抱著頭,跪在半空裡痛苦掙扎,但是奇怪的是雷服雲裳居然好似沒事人一樣,只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雷服雲裳的首領首當其衝,但是他身上的雷服又開始吸收這一力量,可惜好景不長,雷服在持續的力量沖刷下居然碎裂開來,也就在雷服碎裂的剎那,這位首領猛地拔高身子,衝入雲際,其餘的雷服雲裳見狀也是將手裡網兜著的天節一拉,跟著雷服首領就要離開。

    魚朝恩在半空中緩緩站了起來,一雙哀傷的眼睛看著將要離去的這群人,雖然他已是強弩之末,但是誓死不敢忘中堂令的叮囑。

    冥獄第三層一定要保住。

    我的意思很明顯,人你可以帶走,但是天節群必須留下。否則,魚死網破,大家同歸於盡。

    他身體周圍空間產生道道漣漪,實質化的音浪蓄勢待發。

    終於,雷服首領向他點點頭,然後離開了。他手下的人將手伸入天節,扯出天節內的囚徒,將他們往身上一背,緊隨雷服首領身後魚貫而入中開的雲洞。

    魚朝恩倒下去了,他只是一片空白,有的全是痛。

    可就在他倒下的瞬間,天地陡然一變,居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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