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沈亞
「你看你,身子多麼好看!」君無藥歎息似的微笑,眼光一寸寸從卓九妹的頭頂直到腳趾全沒放過。「任何人見了都要忍不住讚美,你真是天生尤物。」
卓九妹的嘴合不上,震驚得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麼。
「孔夫子不也說過食『色』性也?」她還特別強調「色」這個字。「所以看到好吃的當然就要吃、好看的當然更要看啊!你有美色,本來就該找個懂得欣賞的人。」
「啊?」卓九妹完全反應不過來。
「所以,你能不能脫下衣裳,讓我好好瞧瞧你?順便幫你留下一幅美麗倩影?」君無藥眨眨那雙無辜的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她。
卓九妹的頭髮嘩地衝上了屋頂——
「滾!」
第五章
「二哥!」
剛剛回到府內的卓邦堰回頭,正好看到九妹卓毓兒氣呼呼地朝他走來。
「九妹,什麼事讓你大發雷霆?」
卓毓兒是卓家九位兄弟姊妹當中最年幼的,也是最美最得寵的;任何人看到卓毓兒都要忍不住讚歎上蒼造物之不公,她美得有如精巧琉璃,天下無雙,彷彿一碰就碎,動人心弦。
「你為什麼沒娶學玉姐姐?反而娶了拿瘁個……那麼個變態醜八怪?」
一提到這件事,卓邦堰整張臉頓時堵了下來!
一整天下來,他已經見過無數人、苦笑過無數次!
自古文人相輕,他那些同窗好友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紛紛恭賀他娶到一個「精通閨房之術」的好妻子,據說新娘子不但外貌奇醜無比,而且還貪杯好色,獨愛男人身體;據說這位新娘子曾假行醫之名,非禮了城外的張員外,至今張員外仍氣憤不已——
卓毓兒氣呼呼地嘟起櫻唇。「我看過新嫂子了,簡直比咱們家的丫鬟還不如!難怪梅蘭竹菊她們為你不服,她哪裡配得上你了?還有,她……她……真是……真是怪異到了極點!」
「九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堂內雄厚渾圓的聲音傳出,是卓家長子卓崩雷。「看人豈能只看外表?再怎麼說無藥也是你嫂子,你怎能如此無禮?」
「大哥啊!那女子真的長得很醜嘛!你早上不是也氣得很?」卓毓兒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嘟囔。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威嚴的長兄。
想到早上的事情,卓崩雷嚴肅的瞼不由得僵硬地扭曲起來,看起來很像一朵笑容,但更像一種無法言語的咬牙。
「我先進去了。」卓邦堰表情生硬地說道,他實在不想知道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二弟,」卓崩雷歎口氣說道:「你也該去見見新婚妻子,新婚之夜都睡在書房,這成何體統?」
「除非我死,」卓邦堰冷道:「否則休想我承認她是我的妻子!」
「就是嘛!她哪裡配得上二哥?而且二哥的病根本沒有好啊。如果不是她亂醫亂治,二哥怎麼會拿不到狀元,反而只得到探花?」
「九妹!」
卓毓兒氣呼呼地轉身離開。
「好!我不說,但你不能叫全府的人都不說!」
「如果不是弟妹,邦堰老早死了,還能當探花郎嗎?」
「那是她說的!連那種十幾歲的小丫頭都能治的病,未必其他大夫治不了,只不過當年爹誤信旁人胡言」
卓邦堰咬牙道:「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們都別管了。」
「二哥二哥!你想怎麼做?」卓毓兒開心地問。
「當然是休了她!」卓邦堰冷硬地丟下這麼句話,轉身大步離開。
一直躲在廳堂外的無藥默默地聽著,原本熱切的心頓時冷了下來--他想休了她。
他們才剛剛成親,他便想休了她,她真的是如此可憎可惡嗎?
「二夫人,您站在這裡做什麼?」
廳堂裡的卓崩雷楞了一下,轉身正好看到無藥那張落寞的臉。
「弟妹,邦堰他……」
「沒關係,我都聽到了。」無藥慘笑,但她立即想到更重要的事,只得強忍著傷心問道!「剛剛夫君他……他說他的病沒有治好,是怎麼回事?」
※※※
「二夫人……這不大好吧?小的……小的不敢逾矩!」
「不要緊,你儘管脫吧,府裡你跟二爺的身形最像,我只不過想看看。」
「唉唉唉!這……這……」
「快脫,這是命令!」
卓邦堰才走到後園就聽到這麼一段對話,果然丫鬟們說的沒錯!!
他怒火沖天,恨不得立刻衝進去將這對姦夫淫婦扭送官府!他冷冷地對身旁丫責菊兒說道:「去請大少爺過來。」
菊兒幾乎是飛著衝出去的,她臉上甚至磷砒興奮的光芒!
「二夫人,這不行!這不行的!」
「沒什麼不行。你放心吧,這我內行得很……別動來動去的啊!」
「我說二夫人,您怎麼不找二少爺啊!小的實在是……實在是力不從心……」
「別瞎說,這種事哪有什麼力不從心,你別動,我來就好。」
卓邦堰已經氣得綠了臉,但私心裡卻也感到一絲絲快意他有理由休掉她了!新婚第一天便與府內長工發生這種醜事,任何人都沒理由阻止他。
「二弟?」
「噓。」卓邦堰示意崩雷過來。「你自已聽吧,可別說我誣蔑她。」
「你別動唷!這裡感覺怎麼樣?舒服嗎?」
「嗯……很舒服……很舒服啊!」
「這就對了……再一下子……」
卓崩雷臉色頓時為之一變!他是習武之人,哪裡忍受得了這種憤怒,登時一個飛腿將柴房的門踢得狂飛。
門內的長工跟無藥都嚇了一大跳!
「你們在做什麼?!」崩雷狂吼一聲。
吼完他就愣住了!長工上半身的確一絲不掛,但卻扎滿了針——無藥手裡拿著金針,另一隻手淖砒張男人的圖像——
「我只是在研究相公的病情……」無藥眨眨眼,無辜地說道。
邦堰的臉黑掉了!他咬著牙怒聲問道:「犯底砒偷偷摸摸?犯得著脫衣服嗎?」
「……不脫衣服怎麼下針?」
「這……這不成理由!」
無藥放下手中的金針,歎口氣道:「既然相公不喜歡我拿外人試驗,那麼相公何不親自讓我試針?」
「你——」卓邦堰氣得險些吐血。「等我死了再說!」說著,他怒氣衝天地拂袖而去。
站在門口的卓崩雷忍不住爆出大笑,笑得眼淚幾乎落下。看來二弟與無藥的第二場戰爭,二弟依舊是輸了。
無藥聳聳肩,又轉向長工問道:「剛剛那一針,感覺怎麼樣?」
※※※
墨樓。
墨樓是城中所有文人雅士最常聚集討論詩文的地方,幾乎長安城中略有學名的文人都在此間出沒;卓邦堰自然也不例外。就在他新婚後的第六天,他一如往常來到墨樓,獨坐喝著悶酒。
他已經連續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原因無它,他在等人——
溫學玉也是墨樓常容,他們在這裡相識相知,也在這裡許下婚盟。
說他到底有多喜歡溫學玉?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溫學玉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他很願意娶曾與他有過轟烈戀情的蘇糖兒,但糖兒是個妓女,每每想到這裡,他對糖兒的心意便要冷卻;他就是這樣的人,冷靜而自制。對卓邦堰來說,沒有比維持冷靜更重要的事。
學玉能讓卓家更加興旺安定,也是放眼長安城中唯一能與他匹配的女子(如果略過糖兒不談);如果不是君無藥的出現,他現在已經與學玉過著幸福快意的日子。
天意啊!如果早知道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初他又為什麼不肯娶糖兒呢?!
「邦堰兄!唉啊!邦堰兄,你現在可真是大大有名了!」幾名甲乙丙丁文人笑嘻嘻地搖著羽扇朝他走來。「恭喜啊恭喜!新婚燕爾,怎麼沒帶嫂夫人出來讓大家認識認識?」
卓邦堰暗暗歎口氣。這早在他的料想之中,只不過他還是很希望能先見到學玉一面,跟她好好解釋之後再來面對。
「一個人喝酒啊?來來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昨兒個讓你請了頓喜筵,這次換咱們哥兒倆請你喝上幾盅如何?」
這些人臉上有著看好戲的笑容——學玉沒有嫁給他,現在又是人人有機會了。誰不想娶溫學玉呢?美麗溫柔、嫻熟大方,更重要的是家世良好,誰娶到她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甲乙丙丁全坐下了,臉上帶著好奇、曖昧的笑容。「嫂夫人……咳……你知道,嫂夫人是否當其精於閨中之術?」
他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他們歎口氣。
「卓兄真是好福氣,娶了那麼個精通醫理又善於房術的妻子……」
「夠了吧?!」卓邦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各位當真非要如此嘲笑我嗎?」
「這哪裡是嘲笑,這是真心真意的祝賀啊。」
「咦?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溫姑娘果然有過人氣度。她來了。」
卓邦堰連忙轉頭,果然看到溫學玉一身雪白,風姿柔雅而來。「學玉」
「噯,卓兄,您使君有婦啦,輪也該輪到我們這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