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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雷恩娜(雷恩那)

    文竹青忍無可忍,如鷹獵物般地緊扣住她兩臂,管不了會不會捉疼了她,向來溫和的語氣跑得不見蹤影,他對著她狂喊:「你就是要這麼任性,拿自己開玩笑,見我替你擔憂才痛快嗎?我的法力足以自保除妖,我懂得衡量,根本毋需銀珠相助,你、你——」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到得最後卻不知想罵些什麼好。

    瑤光眼神有些渙散,實在好疼,感覺腹部陣陣燒灼,有些支不住了。

    「我有銀珠……護體,我、我沒事的……我沒事……」她胡亂喃著,按住腹部的手無力地垂下,軟軟地倒向他。

    「瑤光!」驚覺不對,他審視著她,終於瞧見她腹上殷紅一片,應是方纔她覆在他身上時,中了那魔胎的五爪。

    「瑤光——」他狂喊,心臟如受重捶。

    第八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肚腹好疼,火辣辣地燒灼箸,銳利五爪劃開肌膚的驚恐感覺仍殘存著,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即便是睡著,也要糾纏著她。

    瑤光的意識在半夢半醒之間,腦中穿梭在現實與夢境中,一會兒夢見魔胎未滅,張著血紅大嘴追逐著、吞噬了她;一會兒又夢見竹青一身白杉,佇立在陶家村月夜下的柏楊樹底下,手中把玩著地的串鈴兒……

    她想奔去他身邊,腳卻有千斤重,陷在泥濘中愈況愈深,她拚了命地掙扎、掙扎,竹青只是瞧著、笑著,臉上的表情好溫和,任著她沒入黑暗中。

    耳邊,只有鈴音……只有鈴音……她哭了起來。

    「瑤光!醒醒,你在作惡夢,瑤光!」大掌搖著她,聲音溫和中有著明顯的焦慮。「瑤光、醒醒。」

    「文老弟,別搖得那麼用力,她傷口剛癒合,這般搖晃會扯到她的肌膚,仍感覺得到痛。」天師在旁提醒。

    「是……」他忽然驚覺,怕自己不知節制氣力,反令她更難受,雙掌趕忙收了回來,緊緊握住,心中卻恨不得將她擁進懷中。

    「瑤光妹子有你的銀珠護體,僅受外傷罷了,你又以法力為她治癒傷口,不會有事的,她的魂魄靜養片刻,一會兒即能醒來。」天師面容沉穩,瞧著情動的文竹青,暗暗思忖,這世俗的男女情愛威力真是不容小覷,與他的銅錢神劍一般神威無比。

    如同要回應天師的話,躺在床上的人兒眼睫輕顫,伴著喉間斷斷續續的嚶泣,瑤光睜開迷濛的眸子,見到離自己好近的那張俊容,一時間分不清虛實,心中委屈,眼淚如泉般地溢流出來。

    「好了好了。本天師說會醒,這會兒不是醒來了嗎?」忽覺自己在場挺不自在的,他挺直身軀,笑呵呵地叮嚀:「瑤光妹子好生休息,大哥公事在身,只好將你再托文老弟照看,你可別再私自出冥界,教哥哥我操心。」也不等任何回答,他忽而移形換位,紅抱身影倏地消失。

    沉靜中,男性修長的手指緩緩地為她拭去頓邊的淚,他溫和又苦惱地問:「傷處還疼著嗎?」

    神智回來了些許,瑤光怔怔地眨眼,眨掉許多的珠淚兒,她明明記得他好凶地罵人,罵得她幾要抬不起頭來,莫非自己真的糊塗了,現下仍在夢中。

    「還疼?!我瞧瞧。」見瑤光不作聲,他心一緊,伸手欲要撩高她的衣衫檢視,那魔胎的利爪十分厲害,劃得極探極重,幾要刺穿她的腸腹,雖已施法撫平,他仍是憂心。

    而瑤光永遠不會知道,當他見著那幾道血痕,看著血染紅衣衫,他簡宜心魂欲裂,痛苦得無以復加。

    「啊!你做什麼——」她不讓看,臉雖蒼白,頰上卻染著兩朵紅雲。「你、你你……住手呵。啊——疼阿……」她扭動箸,腹部的肌理一陣疼痛,反射性地抱住,身於弓成小蝦米狀。

    「好、好,我不碰。」他有些手足無措,勸著:「你安靜躺著,別動來動去,外傷雖已癒合,但仍需靠你自己的靈能恢復,待精神好些,我再教你運氣行身之法,體中的銀珠自會發揮靈通,屆時,就不這麼疼了。」

    又提那顆珠子了,勾起瑤光一切記憶。

    她雖是對他生氣,怨懟的心思濃了些。

    「我才不要你的什麼、什麼金珠銀珠,你快快將它取回,你怎麼這樣霸道?!一點兒也不顧及別人感受,人家明說不要了,你偏把珠子強灌進來,我拿你的元虛珠子做什麼?!不能玩、不能吃的。你若是、若是有何差池,豈不是全歸我的錯,你可是陰冥的判官,而我只是小小的孤魂野鬼,你這樣護我,這個大恩惠,我承受不起。」

    她與他是雲泥之差,早有了這般的體認,他是成仙正果,不能涉及塵世的男女之情,自己雖鍾情於他,又怎可任由情感氾濫。

    受這苦楚,她一個便夠了。

    「你氣虛、精魂委靡,那珠子可護你。」文竹青眉心淡蹙。

    「我不要不要……」瑤光自是明白,他若不取走,憑她自己是沒這樣的神通將銀珠吐出的,更何況現下還受了傷,靈力更弱。

    「聽話。」他歎著氣,無奈地看著她鬧孩子脾氣,覺得小豆子都比她懂事些。

    「不聽不聽。為什麼是我聽你的話,你不聽我說?」她輕喊,雙頰因激動而泛紅,長髮托著她的臉蛋楚楚可憐,眸子卻是堅決又悲哀的。

    「我已經努力不去招惹你了,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你到底還要如何?!大哥一心想將我嫁你,是為了我心中的夢……但是我很清楚,你不能動情、不能有世俗的心,我若癡纏著你,一切只有痛苦。我求你,你把銀珠取走可好?我不想與你再有交集,你好心一點,別教我又抱希望……」

    一份情心中自知,瑤光無所奢求,只要有個小小的地方,完全的屬於自已,讓她獨自淺嘗沉吟。難道連這個小小冀篁,也無法得之嗎?

    靜默許久,聽她語中悲意,文竹青方寸如火如濤。

    以往的歲月無她,是過得輕鬆自在,如今識得情慾,那千年來的日子如同夢幻,竟是虛無得無一可記。

    「等你傷安穩了,我自會取走。」他的溫言對上她的激動,大掌撫順著她一頭烏絲,聊以發洩想碰觸她的慾望。

    「嗚嗚……你不要理我……」感受他的溫柔,又無法光明正大地愛他,這痛比那五爪剖腹更教她難以忍受。

    她蜷縮在床上流淚,身子疼,感情也疼,想好好舔著傷口,他就在身邊,用好溫柔好溫柔的眼神看著她,用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同她說話,她費盡心力才將對他的感情埋起,不讓那洪流淹沒,而如今,他卻朝她走來,她真的錯亂了,心又開始徘徊、允許去奢望——

    「嗚嗚嗚……若是理了我,又躲開我,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聽著低喃,見她小臉帶淚的無助神情,文竹青已難忍受,掌心撫著她嫣紅的臉,一隻手扣住她的下顎,心痛地吻住了她。

    瑤光嚶嚀一聲,微微掙扎著,還是融化在火熱的纏綿裡,畢竟她是喜愛他的,這麼、這麼地喜愛他,但願魂魄與他相同。

    「我如何能不理你?」他歎息,明白前頭有一場仗要打,若因這世間情愛獲罪天庭,也由他去了,因為心動,一切值得。

    「我會害了你。」他的唇形這麼好看,俊逸的臉懸在上方,瑤光端倪著,忍不住輕啄他的嘴,口中卻說:「你把銀珠取回,從此就不相干了,你仍是掌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我還是在水岸邊的一抹幽魂。你的恩情……瑤光不會忘記的。」原還想隨他學法術,但她多情情重,若在他身邊,定是捺不下心思,到得那時,一切又要亂了,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她的話令文竹青極不舒服。

    什麼叫作不相干?!什麼叫作他的恩情她不會忘記?!唉,他從未談過情說過愛,要如何表示,才能教她明白?

    此時,某個玩意兒由瑤光袖中掉出,落在地上,清亮亮地一響。

    兩人視線不約而同地望去,那串鈴兒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瑤光輕呼一聲想拾回,文竹青比她還快,彎身已將串鈴兒撈在手中。他端視著,憶及那時因月夜中乍現的清音,將他引到小河畔的樹下,他隨意取下了它,卻難以料得自己亦會在情中伏首稱臣。

    「是我的,還給我。」瑤光想表現出無謂,但眸中的閃爍已說明一切。

    「我記得你說,你將它丟到小河中,讓它隨水沖走了。」那時聽了,心中微微的悵然若失,如今已知緣由。

    「我去抬了回來,不行嗎?」她瞪著他,輕喊著:「快快還我。」

    他唇邊緩緩露笑,將串鈴兒收入懷中。

    「你……還給我。」她急了,臉頰一羞,而他沒費什麼力氣便將她制住。

    「還什麼?」他還是笑,大掌安穩地擱在她腹上,一股氣由他掌心暖和著她不時緊抽的腹肌,瑤光幾要呻吟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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