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孟華
一聲呻吟從他喉頭逸出,再也克制不住,大力地伸手將她擁進懷中。「……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諒。」他謙卑地說道。
兩人身軀在彼此懷中經顫著,他身上所散發的緊繃和歉疚包裹住了她,她更加大力擁緊他,心疼地想分擔他所有的痛苦。
毋需任何言語,一切不愉快盡在這份擁抱中消融。
荻柏用頰輕撫她的頭髮,她仰起頭,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太陽穴,她閉上眼睛感受他的親密愛憐,像小貓般互相輕柔廝歷著。
此時映雪睜開眼睛,看到牆上那幅她繡的「鴛鴦戲水」圖時,不禁愣住了——他已經打開她送他的離別之禮了。
荻柏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同她一起看了半晌。「你繡得很好看。」他輕輕說道。
她搖頭。「根本不能與你的相比。」她輕聲說道。
「你為什麼要送給我這幅『鴛鴦戲水圖』?」他低聲問道,兩人心裡都很清楚,這是新婚夫妻錦被和枕頭上所繡的樣圖。
她咬著下唇,腦中閃過好幾個想法,最後她決定坦白招認,抬起頭,直直望進他的眼。「因為我要你記得我,永遠都別忘記我,當你和其它女人成親時,躺在鴛鴦枕上時,會憶起我……」是的,在她不眠不休繡這圖時,有她的祝福,但也有來自最自私的渴望——不希望傾心所愛之人會忘掉她。
她的坦白令他的心一緊,一抹柔情湧了上來。
「傻瓜……」他抱著她輕搖。「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低下頭,再次和她唇齒相依。
鏘!鏘!
從外頭傳來了二更鑼聲響,提醒了他們時刻已晚,映、心一凜,到了天明,她就真的離開了,這回不再有阻攔……
察覺到她的輕顫,他抬起頭。「怎麼,又不舒服了嗎?要不要先回房歇息?」
她仰頭看著那張俊秀的臉龐,有那麼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時間真的不夠了,她深吸口氣,下了此生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決定。「我不想回房,我今晚想留在這裡……跟你一起。」
他沒有動,眼睛因不信而瞠大,她說——
她退開他的懷抱,手堅定地伸向頸下的衣扣,動作毫不忸怩地解了開來。
他的心臟幾乎要躍出胸口。「你在做什麼?」他震驚問道。
映雪抬起頭,沒有停下解衣的動作,表情是溫柔、堅決地。「我……想跟你在一起,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將不會嫁給任何人……」單衣鬆開,露出裡面的肚兜。
看到白哲柔膩的肌膚時,純屬男性的本能甦醒,他著魔似地,無法自拔地抬起發顫的手,她看起來是如此美麗、動人,而他的心,只為她加速、激動。
她是唯一的。
他的手伸向她,握住她的肩膀,吞了口口水,只要雙手一推,她就……可他發覺掌下的纖肩正在發顫,他深深望進她的眼,在她的眼底找到了那抹欲掩藏的脆弱,令他一震,四散的理智頓時歸位,幾乎耗盡他所有理智,將她的衣領拉攏,溫柔地將她推開。
「不可以!我們不能。」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的櫻唇柔柔地堵住,而那如影隨形有若甜蜜般的觸感,令他的理智悉數潰散,忘了所有不能的理由,原本欲推開她的手,改而牢牢圈住她,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回應了她。
單純的吮吻已滿足不了他,他要更多、更多,在歷經數天的情感煎熬後,此刻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牢牢抱住這唯一的救贖。
她的唇被吻得發疼,可她不在乎,唯有疼痛才能證明自己不是在夢中,她是真的在他那溫暖結實的懷中。
唇舌廝磨,強烈的親吻幾乎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不得不暫時分開,他張開嘴用力吸氣,想讓自己減緩速度,可是在看到她那睜大的迷濛雙眼和紅艷的雙唇時,呻吟了一聲,又再度低下頭捕捉她的甜蜜。
在他強烈又不失溫柔的親吻下,她腦子已呈現一片空白,全身虛軟癱在他懷中,他將她抱住,讓她緊貼他的身體,熾熱的體溫幾乎將他倆燃燒殆盡。
荻柏挨著她的唇,胸膛急促地起伏問道:「真的可以嗎?趁我現在還能放你走……」話雖這麼說,可他一點也沒把握自己能否做到,畢竟他渴望她已久,而她更是他唯一想要的女子。
「不!我不要你放開我!」她氣息不穩,眼神迷濛地望進他的。「讓我成為你的妻,此時此刻——你說過的,即使是片刻亦足矣。」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從她的話中聽到一絲絕望?令他心臟緊縮,也令他的熱情稍稍冷卻下來,正要細思她話中涵義時,她的柔荑已輕撫上他的臉龐,細細描摩他臉上每寸挺拔的線條,她那溫柔撫觸,令他迷醉,忘記一切。
「你不會……後悔?」在失控前,他再一次問道。
「不會!」
他低吼一聲,拋下所有的顧忌和自制,伸手拉開她僅餘的衣服,將她抱至床榻,過了片刻,他的衣服亦被拋至床下。
兩人裸裎相對的剎那,他們恢復了片刻的清醒,是青澀也是羞窘。
他驚異她的纖美嬌柔。
「你好美,我好怕會傷了你……」他低聲說道。
她好奇地觸摸他的平坦、堅實。
「不會的。」她柔柔地望著他。「你不會傷害我,我是很堅強的。」
他聞言微微一笑。「而且還是頑固的。」驚異她那果決不輕易叫屈的一面,令他更加著迷。
呼吸再一次紊亂,他像撫摸珍寶似輕柔地梭巡她每一寸的嬌軀,而她在短暫羞窘後,無法抑制迸出歡欣的嬌吟。
像是經過永恆般,兩具初識雲雨的身子終於找到了最適切的方式,讓他們的身心在痛苦和狂喜中結合,任憑喜悅的火焰,徹底將他們燃盡——
燃燒後,他深深望進她那充滿水光迷濛的眼中。「你是我的妻了。」
他那如發誓般的鄭重語氣令她喉頭湧起了哽咽,淚水奪眶而出。
「傻丫頭,哭什麼,疼嗎?」他低下頭,愛憐地將她臉上的淚珠吮乾。
她搖頭不語,眼淚仍是掉個不停。
他深深凝視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抬起頭看了掛在壁上的繡畫一眼,而後毫不猶豫地將之扯下,那如絲被般的「鴛鴦戲水圖」將他們密實罩住,些微的燭光透過布絹,在他們的臉上閃著紅光。
他伏在她的上方,雙肘支在她的臉頰旁,不讓自己壓疼了她,只是用眼睛搜尋她的臉龐,想將她每寸線條牢記於心,他那溫柔深情的凝視,令她心顫,也令她炫然欲泣。
但此時此刻是如此美好,她不想用淚水破壞一切,暫時拋開將來臨的分離,她只想沉淪在他的懷裡,抬起手環住他的頸子,將他拉近。
他沒有錯認她所散發的訊息,不發一語地,再度用唇和手、心和情讓兩人陷入火熱交纏中。
昏睡一會兒後,映雪從甜蜜的黑暗中緩緩醒來,燭火仍在燒,荻柏猶未醒,她支起身子,凝視著他那俊美的睡臉。
驀地,她露出微笑,呵!呵!原來他睡覺也會打鼾呢!這使得他感覺起來更平易近人……但,很快地,笑容就消逝了。
以後,怕是沒這樣的機會。
她閉了閉眼睛,兩行清淚再度滑下。
我的夫,別了!
☆☆☆
第二天,荻柏一睜開眼時,當摸到身邊已經失溫的凹陷處時,便知道她離開了,錐心的疼痛瞬間佔據了全身。
她,不只離開了這個房間,而是這個家——永遠。
昨晚的一切,是一場道別,一場付出全部的心、靈魂交會,最初也是最終的結合。
既是無緣,又何必相逢、相識、相知和相戀呢?
閉上眼睛,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一滴無奈的淚水仍溢出,滑落至鬢中。
既是無緣,又何苦來走這一遭?
「荻柏!荻柏!」荻蓮的聲音匆促從外頭傳來。
「別進來!」他厲喝道。
「什麼別進來?大事不好了!」荻蓮用力拍著門。「映雪走了!不吭一聲,沒說一字的便留書離開了。」她想推門而進,卻發現門已被緊緊地閂住,動也動不了。
「狄柏!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對於荻蓮的呼喚,他恍若未聞,她的話只是證明了他的猜測,映雪昨晚用她的方法向他道別。
不吭一聲,只是木然起身,開始著衣,在看到床單上那抹落紅時,注視良久,然後才伸手觸摸,過了片刻,他拿出繡針,將手指刺破,讓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那落紅之上。
他的血,她的血……
他的情,她的情……
他的心,她的心……
當荻蓮破門而入時,觸目所見的便是他站在床邊手指滴血的情景。
第九章
慕容映雪站在嗚沙山,腳下踩著柔軟的沙子,眼睛望著明月,今天是十五,月兒大又圓,耀眼得像顆明珠。
月是故鄉圓……
荻柏!
老天!她好想他呀!每想到他,她的心便有如刀割般,痛不欲生,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再拿起繡針刺繡,因為只要一坐在繡台前,她就會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到了夜晚,那一夜旖旎纏綿的畫面,更是不斷地在她腦中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