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孟華
「我……」他伸手摀住。
看到血從他指掌下流出來時,映雪驚愣地停住了手。「喔!不!」
她想也不想地立刻朝他奔了過去。「天!傷得怎麼樣了?」她只想將他趕走,可是無意傷他。
她伸手察看他的傷時,荻柏緩緩鬆開手,眉毛處被劃了一道,謝天謝地!沒有傷到他的眼睛,她鬆了一口氣。
這時和他銳利充滿怒意的眼睛對上,理智頓時歸位,媽呀!她自投羅網,待要退開已來不及,她的穴道再度被制住。
荻柏微喘地從懷中掏出方帕,隨意按住傷處,不讓血流進了他的眼,然後一彎身,用一手攔腰將她扛到肩上。
「我不會乖乖待下,只要我有一口氣,我就一定會離開,要嘛!你就把我一刀殺了,省得我掛念我娘和我弟妹還有師父的安危!」她很恨地大吼道。
「哼!我有比一刀殺了你更好的方法。」他漠然地說道。
她瞪著晃來晃去的他,天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第八章
「反了!反了!」宮霓裳氣呼呼衝進荻蓮的房間。「氣煞我也!」
荻蓮見母親來勢洶洶,一邊伸手倒茶,一邊低聲催著兩個小孩到外面花園玩耍。「娘,先緩緩氣,喝口水吧!」
霓裳仰頭將那杯茶水飲下,隨即起身開始在室內踱步。「這死小子,以為長大,人比我高,力氣也比我大了,就可以不聽我的話嗎?」
「還是勸不了弟弟?」荻蓮皺起眉頭。
「這死小子吃錯藥,像變個人似的……」霓裳不由得心驚肉跳,本以為這個兒子一向謙恭有禮,即使不滿時,也只會用譏誚、不以為然的態度應對,當然做母親的也很清楚,那是兒子戴上的一層面具,他只是用溫和的面具來應對進退,讓人難以捉摸,可若真拗起來,引發出一直隱藏,也就是很典型的戚、宮兩家特有的激烈情感,那又另當別論(兩個女兒就是最好的「典範」)。
想到兒子變得那麼冷硬、毫不講理、一點都不妥協的強硬態度,冷言冷語的要她這個做娘的別多管閒事,她就一點法子也沒有。
荻蓮聞言苦笑,看來這回連娘都無法勸阻荻柏。
自從三天前,荻柏在聽到關外西行之道有變之後,便二話不說強制地將映雪帶回家,不僅不准她離開,甚至還出人意料地限制了映雪的行動,將她關在宮家地牢裡,甚至點住她的穴道,不讓她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並且由他親自坐鎮看守,不讓任何人接近她,連他們亦不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其實西行之道被阻一事,在目前商隊中傳言甚囂,但目前仍只是停留在「傳言」階段,尚未付諸實行,偏偏宮霓裳派人傳話時,刻意省下了「聽說」那兩個字,讓人以為那是「事實」,本來霓裳的用意是要讓兒子護送映雪回她家的,順便去人家家裡提親,把映雪名正言順的娶回來。
誰知這傻兒子沒這麼想,反而是把人給「拖」了回來,實在是……
「他再這樣胡幹下去,會毀了他和映雪所有一切的可能性。」荻蓮歎道。
「可惡!完全沒照我的計策走!」霓裳憤憤地說道。
荻蓮瞪著母親。「您還在念著那條往『北』之路呀?別鬧了,現在再往『北』走下去,會出人命的。」
「我知道,可現在成了僵局,總要想法子殺出一條活路呀!嘖!我得好好想想……」霓裳開始皺眉,準備苦思了。
荻蓮見狀暗喊一聲糟了,趕緊阻止。「停!先別想,娘!這回讓女兒來吧!」
「你行嗎?」
荻蓮重重地歎了口氣口「唉!不行也得行!」
☆☆☆
「你吃點東西,你已經一天未進食了。」荻柏坐在映雪面前勸道。
映雪動也不動,只是雙手抱著膝蓋,兩眼發直瞪著地上直瞧。
他居然把她關在地牢裡?
看到她這樣冷淡對他,他心如刀割,可是他這樣做真的是為了她好,只要她想通,他會立刻放她出來。
這兩天,他同她一起持在地牢裡,她一直苦苦哀求他讓她走,他只是說兩個字——不行!氣得她再也不肯跟他說話,而她不吭聲,他也沉默不語。
不過見她已一天滴水未進,飯菜動也不動,令他再也受不了,深怕她弄壞身子。
「你若再不吃,我就把菜塞進你的嘴巴裡!」見她理都不理,他再也忍不住地低聲吼道。
可她還是不睬,只不過眼中的冷硬又多一分。
他把她當犯人關起來!
他握緊拳頭,他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因為他不會說到做到的。
「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明知前方有猛虎,我怎麼可能讓你前去?」
她轉過頭,眼神好冰冷。「所以你要我坐視我的家人身陷虎口?」
他怎能這樣對她?
「倘若你一個人可以殺那些數以萬計的老虎,那我不會阻止你。」他走到她面前,和她相距不到一尺。「你冷靜下來,先觀看情勢,再做定奪,好嗎?」他反覆地勸她。
她搖搖頭。「我不能!」
荻柏想用頭撞牆了。「難道你就那麼想送死?一點都不在意我……以及所有關心你的人的感覺?」他跳起來朝她大吼道。
她動了動,抬眼看著他那充滿痛苦的表情,眼中的冰寒開始融化了。
這些時日,他雖將她囚禁了起來,可是他一直伴在她身邊,親自為她打理一切,不讓她冷著、餓著,夜晚則在外面地上的草鋪打坐運氣,除了這週遭那幾根礙眼的鐵桿外,其實這裡真的不像牢房。
兩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僵?
這個霸道、冷硬的荻柏是她前所未見,讓她覺得陌生,也有些恐懼,因為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竟然對傾心所愛的男子有那麼多地方不瞭解。
儘管發現了這一面,甚至惱他、恨他那樣不講理,還把她關了起來,但內心深處還是明白,他這麼做全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她不是不識好歹,只是他為什麼就是不懂她的心情呢?
「放我走!」她還是只有這三個字。
「別再說了!」一聲暴喝後,他已經飛快轉過身,全身充滿憤怒地走出牢房。
「柏哥哥!」她大喊道,而回應地的是清晰的落鎖聲,她頹然跪跌回地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其實她也怕呀!家人生死未卜,前途茫茫,可是,她真的無法忍受這份想家的煎熬呀!
她再度蜷起膝蓋,將臉埋在膝中。
她到底要怎麼做?
☆☆☆
「柏弟,我要跟你談!」荻蓮攔住從牢房衝出來的荻柏。
「走開!我不想談!倘若你是要我放了映雪,那一切免談,若是你們堅持要放她走,那得踏過我的屍身才行。」荻柏面無表情冷然地說道。
這死小子居然威脅她?荻蓮眼睛瞇了職,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荻柏一巴掌,滿意地看到他臉上浮出她的紅爪印。
靜——
「二姊!我不想跟你動手。」荻柏臉上肌肉微微抽搐,盾上的傷口看起來更嚇人,雙拳緊握住,顯然正努力控制那已瀕臨崩潰的理智,說完後便舉步想繞過荻蓮。
荻蓮可沒被他嚇到。「我偏要,告訴你,現在最需要冷靜下來的人不是映雪,而是你這個山自以為是、愚蠢的大混蛋!」
她伸手緊緊扣住他的腕,硬是將他扯到牢房外頭,從牢房上方的小窗口窺進裡面,當看到映雪整個肩膀不停抖動,嗚咽聲清楚地傳進他們的耳中,兩人都深深一震,尤其是荻柏,頓時臉色發白。
他想逃開這個會令他心碎的哭聲,轉過身就想離去,可荻蓮卻硬拉住他。
「告訴我!這就是你要的映雪嗎?瞧瞧!她被你折磨成什麼樣了?」
折磨?!這兩個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我沒有,我只是要她……活下來,不要自尋死路。」
「是嗎?沒錯,你是出自好意,可照你這樣做下去,映雪的肉體沒傷沒痛,但精神卻被你給扼殺了!告訴我!看到這樣的映雪,你是不是拿了另一把刀傷害她,而且傷得更深、更重?」荻蓮毫不放鬆地逼問道。
她的話令他像被雷打到一般。
他在傷害地?不!不對!他是為了她好,可是想起映雪痛苦、蒼白的臉龐,充滿沮喪、瘦削的身子,以及對他的怨急還有……恨意。
他以為自已可以承接得了她所有的不滿,只要她最終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可實則不然,每當接觸到她的眼神,他的胃就像失去了支撐,直直往下落,而且有著前所未有的心虛……而她的哭聲更像利牙般,幾欲把他撕碎,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荻蓮朝他逼近。「告訴我,留住映雪,真的是為了她好,還是……為了你自己呢?」雖然毫不留情,但身為同胞姊弟,非常明白,唯有當頭棒喝,才會有新的體會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