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這樣好嗎?」錢氏膘向女兒,看她的反應。
習玉琤羞赧地垂下螓首,「一切但憑爹娘做主,女兒沒有意見。」只要能嫁給喜歡的人,她自信有辦法讓滕二少爺慢慢愛上她的。
「好,那就這麼辦,到明天,如果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就去找他負責。」雖然計劃有變動,可是,只要結局相同就好。
「表舅,她在哪裡?」滕伊寒衝進齊翰文的住所,連招呼都沒打,劈頭就問。
齊翰文心底可樂壞了,看這孩子能嘴硬到幾時,明明這麼關心人家,還死不承認,或許這次的事件是一大轉機。
「我安排她在客房裡休息——」齊翰文見表外甥就要往裡沖,連忙拉住他,「她的情緒還很激動,身子也很弱,你還是先別進去。免得你們一見面又要吵起來。」
滕伊寒聞言才煞住腳,「她——怎麼會在您這裡?」
「早上她拿著包袱到回春堂找我,說沒兩句話就昏倒了,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我就趕緊差人把她送到家裡來靜養,她剛剛才清醒過來喝了藥,我想,該讓你知道,所以就派人送封信給你。」
「她的病要不要緊?」她沒事了!他心中繃緊的弦總算稍微放鬆了。
齊翰文示意他坐下來細談,「這病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我只能醫好她表面的傷,內心的傷就只能靠她自己了。不過看情形,她暫時不願意回家,我打算留她住幾天等病好了再說。」
「她有沒有說出離家的原因?」罕有的內疚充斥滕伊寒的心。
「我不敢多問,深怕又刺激了她。」齊翰文苦笑。
滕伊寒深邃的目光不時地掃向內室的方向,訥訥地問:「表舅,我——可以進去看她嗎?」至少親眼看她平安無事,省得他老覺得自己虧欠她。
齊翰文不覺莞爾,「可以是可以,不過,別再刺激她,否則,會導致病情加重。」
「我明白。」滕伊寒微頷下首便進人內室,忽略了齊翰文和追風相視一笑的舉動。
「呀」一聲推開房門,映人他眼簾的是全然陌生的習玉芃,剎那間,滕伊寒有些失神。面前的女子斜倚在床頭,一頭黑亮的青絲散放在窄肩上,嬌小無依的身軀縮在被褥中,昔日活力四射的臉龐和總燃著怒光的杏眼早已不在,只是鬱鬱寡歡地緊合著雙眸,連嘴唇也失去自然的光澤,他發覺自己不喜歡眼前所見到的。
迷糊間聽見開門聲,習玉芃懶懶地掀開眼皮,卻在看清來人的臉後表情一僵,衝口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還好吧?」他的身段仍是很高。
她才不願讓他看扁了,挺起腰,傲然道:「我好得很,多謝你的關心。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為什麼偏偏讓他找到?真是有夠倒霉。
要不是看在她生病的分上,滕伊寒絕對會再度和她槓上。他深吸一口氣,「齊大夫是我的表舅,也是他通知我來的。為什麼要離家出走?是不是你家裡的人把你趕出來的?」
「你還有臉問我,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為了你,姐姐她——」說到這裡,她的情緒就沸騰起來,怨懟像海浪般撲過來,「都是你!是你害我有家歸不得,我不要再看見你,你走——」
滕伊寒蹙眉,低聲警告:「你先不要激動——」
「你走、你走——」她崩潰地尖聲大喊。
「該死!你不要激動——冷靜一下——」他不得不扣住她的肩膀大聲喝斥。
習玉芃悲楚又絕望地潸然淚下,哽著聲朝他又捶又打。
「要不是因為你,姐姐也不會討厭我,姐姐她——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喜歡我了,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世上,只有姐姐對我——現在她恨我,她恨我——嗚——」
等到她打累了,就埋在他胸前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宛如要將心中沉積多年的委屈宣洩出來,身軀因悲絕的啜泣而顫動不已。
「姐姐不愛我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愛我了,哇——」她痛哭失聲地傾訴內心最大的恐懼,丟棄偽裝的堅強,像個孩子般嚎陶大哭,哭到五臟六腑都痛了起來。
滕伊寒的右手猶豫不決地揚在半空中,最後,才遲疑地落在她柔軟如緞的黑髮上,有些笨拙地輕撫著,如果這樣能讓她的眼淚停止,那麼,他就勉為其難地忍耐一下吧,不過,要他開口哄女人是萬萬不可能的事,「不要哭了——」他沒意識到自己在呢哺什麼。
懷中的人還在嗚嗚咽咽地抽泣著,他翻個白眼,捺住性子等待下去。唉,要是讓別人看見這一幕,他的一世英明就毀了。
又等了許久——
「還沒哭完嗎?」唉!女人就是愛哭。
習玉芃聲音模糊地應了一聲:「還沒。」
「要是沒地方去,就跟我回北方。」他役好氣地道。
「不要!」她想都沒想,一口便回絕了。
滕伊寒的眼瞇成一條線,「那麼,你一個人想上哪裡去?到底去不去?我不會再問第三遍。」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
她霍地推開他,「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能拿我怎麼樣?」羞死人了,剛才居然趴在他身上哭,習玉芃,你發癡了嗎?她用惡言惡語掩飾方纔的失態。
「隨便你。」滕伊寒冷漠回一句。早知道就不要來找氣受。
習玉芃連打了兩個呵欠,大概是藥效發作了,含糊道:「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我沒有——家了——」
她的意識開始不清,好累,她真的好累,只想睡覺,什麼都不要想了。
他還在想怎麼話說到一半就沒聲音了,一轉眼,就見她睡得東倒西歪,也不怕扭斷脖子,滕伊寒實在看不過去,只好自己動手幫她挪個舒服的睡姿。
她在睡夢中仍然眉心微顰,似乎有什麼東西困擾著她,這還是滕伊寒第一次端詳習玉芃細緻的五官。明媚亮眼,卻不失英氣,仔細審視,還可瞥見她額頭上有兩處細小的疤痕,沒有湊近看,只怕還不易發現,不過,顯然她並不在意。
當指尖觸碰到她額上的肌膚時,滕伊寒心弦震動一下,倏地,察覺自己正在做什麼,他困窘地將手縮回來,人也跳離了好遠。
他到底在做什麼?滕伊寒低咒一句,自己居然會被這女人誘惑了!要是讓她知道了,不知會如何嘲笑他。
齊翰文一踏進門就見他在發愣,「在想什麼?」
「沒有。」他否認得太快了,反而令人起疑。
齊翰文笑得老好巨猾,「你決定不管她了?」
「是她不肯跟我回北方,不是我不幫她。」他賭氣地說。
「哦?好吧,那就讓她留在我這裡,習老闆派出很多人在找她,遲早會找到我這裡來,到時,還是得把人交出去,以後她的命運如何,跟我也不相干了。」齊翰文狀似輕鬆地道。
滕伊寒牙一咬,「她會昏睡到什麼時候?」
「嗯,她的身體很虛,需要長時間休息,這一覺應該會睡到明天天亮。」他早就算計好,這孩子最後還是會妥協的。
「那我把她帶口滕園,不會給表舅添麻煩。」趁自己還沒後悔前,除伊尊連人帶被將熟睡中的習玉芃抱出去,心想,其他的事,回去再說。
看見眼前這一幕,追風目瞪口呆兼張口結舌,「二少爺,您——她——」
「少廢話!」他羞惱地粗吼,火速地鑽進馬車的車篷內。
齊翰文露出詭異的笑容,吩咐道:「追風,駕車的速度不要太快,免得驚擾到病人,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追風謹慎地揮動馬鞭,保持平穩的車速。
表妹,表哥能幫的都帶了,至於成不成功,就看他們的造化了。望著離去的馬車,齊翰文獻上由衷的祝福。
***********習玉芃再次張開眼睛,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團棉絮,一點力氣都使不上,然後,她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環境,這個房間跟原來的不一樣,她究竟在什麼地方?
當她氣喘如牛、滿身大汗地套上鞋下床,才首次見識到自己的孱弱,及時抓住桌沿,搖晃欲墜的身子才沒癱倒在地上。習玉芃想到自己虛弱得連路都走不好,就想大笑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弄清楚自己在哪裡。
千辛萬苦地跨出門檻,瞧見外面似曾相識的景致,她腦袋轟然一聲,剎那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難道她會夢遊不成,不然,怎麼會跑到滕園來了?
不行,她要離開這裡,她這輩子再也不要跟那姓滕的有任何瓜葛了。
「你要去哪裡?」
突然,一股迫人的壓力從她身後襲來。
習玉芃言簡意賅,「當然是離開這裡。」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你哪裡都不能去。」風暴在滕伊寒眼中越來越大。
她猛地旋身,「要去哪裡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
滕伊寒勾起嘲弄的笑,「以你現在的身體,只怕沒有本事踏出大門一步。」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似的,拼了命也要逃,讓他看得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