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容顏
可惜他才走近社凌兒,手都還來不及伸出,她就搶白了。
「我杜凌兒又不是缺手斷腳的,怎麼好意思勞煩夫君呢?」無視他噴火的眼,杜凌兒逕自對丑奴兒吆喝道:「喂,醜八怪,你過來!對,就你,過來扶我。」
丑奴兒才聽話的移動腳步,楚殷揚便低喝道:「奴兒,站住!別理她。」
丑奴兒一臉為難的光看看杜凌兒,再瞧瞧楚殷揚,兩人都惡狠狠的瞪著她,讓她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楚大哥,既然杜姊姊要奴兒妹妹幫忙,你就讓她幫吧,別為難她了。」夏翎羽看不過去的幫腔道。
「你這個醜八怪聾了呀?還不快過來!」杜凌兒眼一瞪,語氣更顯不耐了。
丑奴兒咬了咬唇,不再去看楚殷揚,握著拳頭聽話的往杜凌兒走去,認分的牽扶著她的手。
「奴兒!」楚殷揚不敢置信的瞪著丑奴兒低垂的頭顱。
「楚大哥!」夏翎羽伴著楚殷揚,不讓他衝動行事,「時間不早了,公公、婆婆想必等得不耐煩了。」
「姓楚的,你是要過來和我一塊兒走呢?還是打算自己去請安呢?」杜凌兒言下之意大有你不過來,那我就不去的威脅意味。
楚殷揚本想不理會杜凌兒的威脅,逕自甩頭離去,可是在夏翎羽哀求的眼神下,他最後仍是屈服了。
「走吧!」勉為其難的走近離杜凌兒尚有一步遠的地方,白了丑奴兒低垂的頭頂一眼後,楚殷揚口氣不善的喝令著。
楚家二老一見兒子領著新媳婦前來奉茶問安馬上露出和藹的笑容,可是當他們眼神一觸及攙扶著杜凌兒的人竟然是醜奴兒時,愉悅的心情當場沉了下來,但是礙於兒子和媳婦都還在場,他們只得強忍不悅,繼續掛著笑臉。
一旁的傭人立刻捧上托盤,預備讓社凌兒向二老奉茶。
丑奴兒放下杜凌兒的手,接過托盤,遞到她身前,好讓她奉茶,不料她非但不端起茶杯,反倒說了句讓楚家二老差點噴茶的話。
「你幹嘛?幹嘛這樣看我!」杜凌兒鼓漲著頰,氣惱的對丑奴兒咆哮,見她依然不收手,堅持將托盤置於她的跟前,她惱火的奪過托盤,轉向夏翎羽道:「我沒嫁過,你先來。」
杜凌兒無厘頭的話讓夏翎羽尷尬的直覷著托盤中的杯子,遲遲不敢端起。因為她要是端起茶杯行了禮,不就代表她曾經嫁過了嗎?
「怎麼?原來你也不會呀!怪不得你剛剛要讓我先走。」見夏翎羽不動,杜凌兒便自以為是的下了結論。
夏翎羽瞠大眼,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遲疑竟讓杜凌兒扭曲成這樣,只得硬著頭皮端起杯子率先行禮了。
「姊姊,請。」行完禮,收了兩個紅包的夏翎羽恭敬的接過杜凌兒手中的托盤。
杜凌兒依照夏翎羽先前的步驟,先向楚老爺奉上一杯茶,動作雖然不如夏翎羽那般優雅,但樣子倒是做出來了。
可就在楚老爺要端起茶杯欲就口時,不知怎麼一回事,他竟滑了手,茶水潑了自己一身,而似乎早有警覺的杜凌兒已早一步退開,完全沒受到波及。
「哎呀,快來人呀,趕緊拿布來。」一見意外發生,楚夫人忙湊向楚老爺,以手絹先為楚老爺擦拭著。「老爺,您沒事吧?需不需要請大夫來診治一下呢?」
「我沒事,不需大驚小怪。」楚老爺皺著眉揮揮手。
楚殷揚走向前,迅速但仔細的環視了下楚老爺,確定他沒事後,才對著楚夫人說道:「娘,依孩兒看,您還是先扶爹進去換件衣服,順便檢查一下是否燙著了。」
「是呀,婆婆,您還是快扶公公進去查看一下得好。」夏翎羽關心地附和。
「是啊,公公的身體要緊,奉茶這等小事禮數到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的。」杜凌兒就算不屑他們的大驚小怪,可為早早了結這種繁文褥節,她還是強迫自己裝出一臉關心的表情,說著連自己聽了都想吐的表面話。
「老爺,既然孩子們都這麼說了,我還是先扶你進去換件衣裳好了。」
「也好。」儘管沒被熱茶燙到,衣服終究是髒了,所以楚老爺便點點頭站了起來。
目送父母親離開後,楚殷揚倏地轉向杜凌兒,神色複雜地望著她帶著詭笑的表情。
乍見楚殷揚盯著自己,杜凌兒稍稍收斂了下得意的神采,再見他銳利的視線下移,若有所思的定在她的右手上,她僵了僵,隨即以左手覆上右手,然後甩開頭,不再理會他豹似的利眼。
「將軍。」
隨著將軍二字一出,丑奴兒非但不見輸了的懊惱,反倒像是大鬆了一口氣似的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並在紙上寫下,奴兒輸了。
楚殷揚的臉上也不見勝利的喜悅,反到多了一抹深思。
要輸不難,難在明明不會輸,卻輸得自然,輸得不露痕跡!
連續跟丑奴兒下了幾盤棋,她雖然場場都輸,楚殷揚卻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感覺她在讓他,感覺她沒有發揮實力應戰。
雖然每盤棋他都嬴,卻贏得驚險,贏得不易。
剛開始的時候,他的確很得意終於贏了她,可是連續幾盤嬴下來,他不再興奮莫名,開始定下心觀察她,觀察她的佈局,觀察她的戰略,赫然發覺她有相當縝密的心思,所以每局棋總要耗上一、兩個時辰才能有所勝負。
後來他甚至發現,每當他開始敗退時,她的攻勢便漸漸地緩下,防守線也逐漸疏散,可當他強勢的時候,她便也漸漸強勢起來,不讓自已瞬間崩垮,而是慢慢消蝕,直至被他蠶食鯨吞為止。
就因為發現了這怪異的現象,他越贏就越不開心,因為他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嬴了,因為她有所保留。
「我從不知道輸還可以輸得如此開心。」他一手撩起她披垂的發,現出她絕美的左臉,一手挑起她的下頷,望進她含笑的眼。「告訴我,為什麼你輸了不但不沮喪,反而還開心?」
奴兒輸了,就代表夫君贏了。夫君嬴了,夫君開懷,奴兒自然也就開心。丑奴兒柔柔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情意。
「為了讓我開懷,所以你故意放水,好讓我贏你?」楚殷揚臉上掛著笑,可笑意卻沒能傳進眼裡。
夫君為何如此說呢?難道夫君對自己沒信心嗎?
「我對白已有信心,卻懷疑你的用心。」這兩年來,他雖對她諸多的越矩感到不滿,可是他深知她的一切作為全是為他著想,但求他好,所以他才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她。
奴兒不懂。
「告訴我,在你的心裡,我現在到底是主子還是夫婿?」成親已經三天,她對他的態度卻一如往常。
夫婿。
「你說你現在當我是夫婿?」見她點點頭,他接著問:「那還沒成親以前呢?」婚前婚後一樣的關切,一樣的但求他好,倘若現在是夫婿,那是否意謂著她兩年來都當他是夫婿一樣的關懷著?
那是一個奴婢對主子該有的心態嗎?
未成親當然就不是夫婿羅。丑奴兒的回答狀似無異,可實際上卻大有文章。因為不是夫婿,並不代表就是主子呀!
「奴兒,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他知道她在逃避他的問題,卻又逃得漂亮,逃得不露痕跡。
雖然他可以繼續逼問,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對她似乎越來越不忍,不忍為難她,不忍強迫她。
丑奴兒微笑地點點頭。
丑奴兒嘴角的笑容讓楚殷揚的心像被一陣春風拂過似的,感覺遍體舒暢,因而不禁暗忖:光是這種若有似無的淺笑便能令人如沐春風,不知當她真心的笑開時,將會如何撼動人心!
第五章
「奴兒!」
夜幕低垂,楚殷揚一踏進丑奴兒的房,見她拿著繡布刺繡,那嫻靜的模樣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沉靜之美,讓他不由自主的朝她輕步靠近,由她身後環住了她,低首嗅聞她身上清淡的幽香。
成親不過七日,他發現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每回一見到她,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將她擁進懷中,讓她身上的幽香籠罩自己的週身,舒緩一整日下來的疲憊。
丑奴兒微笑地向後輕靠,偎進他的懷中,讓他陽剛的氣息包圍自己,把握難得的幸福。
「為什麼背對著門口?」每回他進門,她總背對著他,是巧合?還是……
習慣。小手鑽出縫隙,拿起桌上的筆寫著。
自從他夜宿她的房後,文房四寶便成了桌上的必備之物。
「是嗎?」
她點點頭,但眼神黯了些,臉兒也微微的垂下。
「習慣是養成的,當初為什麼選擇背對而不正對門口呢?」儘管心中明白她是怕嚇著進屋的人,他仍忍不住問道。
他心疼的撫上她帶有瑕疵的右臉。
背對讓我較有安全感。
在楚家,她一直是孤單一人的,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所以她習慣背對著別人,不去看別人鄙夷的眼,不去聽別人的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