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容顏
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讓她全身而退,卻又毀及右臉?
提及那場大火,丑奴兒的身體不禁一僵,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是兩年前的那場大火造成的嗎?」
她再次點點頭。
「到底……」
見他還想再繼續問下去,她連忙抬起一隻手摀住他的口,眼神滿是哀求的望著他。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藉由失序的心跳讓他明白她的驚恐,以阻止他繼續深究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那就算了。」他嘴裡雖如是說著,心裡卻決意探究到底了。
由他眼中閃露的光芒,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在敷衍她,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為楚府的傭奴早就都汰換過了,所以他根本問不出什麼東西。
定了定心神後,她重新為他打理起服儀。
「奴兒,別忙了。」他捉住她忙碌的雙手,強迫她專心的望著他。「不准你不理我,更不准你漠視我。」
丑奴兒扯扯嘴角,安撫的對他笑了笑。
「別敷衍我。我知道你在不高興,你在氣我。」
她垂下眼,搖頭兼搖手否認他的指控。
「你有,你明明就有。」
她唯一的回應依舊是搖手否認。
「你雖然嘴裡不說,臉上也不顯露,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心裡不舒坦,所以在生著悶氣,對不?」箝住她搖晃的手,不讓她自欺欺人。
瞧她一臉的平靜,好似沒事人的樣子,他本該感覺不出任何異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她不開心。
而且沒來由的,他的心情正因為她的不開心而跟著沉重起來。
丑奴兒意外的略微瞠大了眼。
他竟感覺得出來?!
她本以為自已已經掩飾得夠好了,不料竟還是讓他給看穿了!
為什麼?
婚前他總由她的沉默判定她的不開心,她則由他深沉的眸光窺探他的慍怒;婚後兩人因為情緒互相牽動,所以只要其中一方不開心,另一方總能一眼就看穿。
可如今,她是個啞巴,不開口本就是正常的表現,至於心靈的相系,早隨著情逝愛遠而消蝕了。
「你的表情告訴我,我說對了。」
丑奴兒只是傻愣愣的直覷著他,沒點頭也沒搖頭。
「好奇怪,你什麼都不說,可是我竟然有種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生什麼悶氣的感覺。」楚殷揚攢眉喃道。「奴兒,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她在他身邊伺候了兩年,他從沒有這種奇特的感覺,怎麼才抱著她睡了一晚,就好像很多事情都變了樣。楚殷揚疑惑的凝望她那雙好似洞悉一切的烏眸。
她推了推他,指了指案上的紙筆。
知道她想以筆代替嘴巴,所以他就鬆開了她,讓她坐到置放紙筆的案桌前,而他則緊貼著她坐下。
夫君先告訴奴兒,夫君認為奴兒因何而氣?她停下筆,望著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瞳眸。
「你在傷心,因為我今天早上惡劣的態度。」見她愣了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可是他並不因此感到開心,反而為她的難過感到心悶。「我說過,給我時間,我會適應的。雖然我不敢保證自己明天不會再讓你給嚇著,可是我保證不出七天,我絕對不會再被你給嚇著。」
那夫君認為奴兒現在又在相心些什麼?
「你在想如何安撫我,如何壓抑我心中的謎團,讓我不對你產生好奇。」他瞇起了眼,不讓她有機會逃開他的注視。
夫君認為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她眨也不眨的回視著他,讓他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
「很奇怪,這裡告訴我感覺是錯的,是做不得準的,可是……」他以食指指著自已的頭,「這裡卻有個聲音不斷的對我說,我的感覺是對的,就算你否認,我的感覺還是對的。」拉著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兒正告訴我,你打算否認,對吧?」
既然不論奴兒的答案是什麼,夫君都相信自己的感覺,那奴兒又何必加以否認呢?縮回自己的手,對他柔柔一笑。
「你真的很聰明,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發現呢?」明知她在閃躲他的問話,他不但不惱,反而被她的聰慧所吸引。因為她的慧黠,讓她殘缺的右臉看起來似乎不再那麼地礙眼。
奴兒其實很笨,夫君千萬別因為奴兒識得一些簡單的字就讓奴兒給唬弄住了。
「一個真正笨的人是不會說自已笨的,只有想裝笨的人才會故意說自己笨。不說這個了,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怎麼會識了,該不會是我那個據說才高八斗的亡妻教的吧?」
可以這麼說。丑奴兒回以模稜兩可的答覆。
「除了寫字以外,你可會作詩?」
會,但不好。
「繪畫呢?」
不佳。
「彈琴?」
略懂皮毛。
「下棋?」
還可以。
楚殷揚忽然臉色一斂,拍桌喝道:「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一個丫環根本不可能具備琴棋書畫這些技能。」
丑奴兒面不改色的應對著,一般的丫環或許不可能具備,可是誠如夫君剛剛所說,已逝的小姐是位才高八斗的才女,而奴兒跟在小姐身邊已久,耳濡目染之下,自是習得一些皮毛,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見她神色自然,應答如流,他心中氾濫的疑團才沒繼續擴張。「是我大驚小怪了,希望你別介意。」話雖如此說著,他的眼中仍帶著些許的懷疑。
是奴兒沒解釋清楚,莫怪夫君誤會了。丑奴兒泛著笑,態度從容優雅。
「你說你會下棋,那咱們就來下一局吧!」
時間不早了,夫君該陪兩位夫人去跟老爺、夫人請安了。
「那你呢?」
奴兒身份卑微又不懂禮數,怕惱了老爺、夫人,壞了氣氛,所以還是不去得好。既然楚家二老不承認她是楚家媳婦,想必不會樂意見到她,她去了不過是自找難看罷了。
「不管你的出身為何,你現在都已經是楚家的媳婦了,不該再這麼畏畏縮縮的。至於禮數,沒有人天生就會,大家都是學習來的,所以不懂就更要學,知道嗎?」見她欲言又止的凌虐著自已可憐的唇瓣,他撫著她的瞼,安撫的繼續說道:「別怕,一會兒你只要跟著翎羽做,就不會有問題了。」
知道閃躲不了,她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動手整理桌上的紙筆,準備和他一同出門。
「哼!」一步出房門的杜凌兒一見到對面的夏翎羽也同時推門而出時,立刻搬出後娘似的面孔斜睨著她。
「杜姊姊好。」儘管杜凌兒態度不善,夏翎羽依然和顏悅色的微微彎身跟她打著招呼。
「好,當然好了,倒是你……」杜凌兒一雙骨碌碌大眼將夏翎羽全身掃射了一遍。
「氣色看起來好像不怎麼好耶。」頭一甩,鄙夷地繼續說道:「也難怪了,好好的新婚之夜落得孤枕難眠,是令人難受了點。」
夏翎羽還來不及反應,楚殷揚冷厲的聲音便破空而至,「少把你自己的感受影射到別人身上!」
杜凌兒和夏翎羽聞言立刻轉向發聲處,就見楚殷揚臉色難看的瞪著杜凌兒,而丑奴兒則垂著臉遠遠的跟在他的左後方。
「呵,瞧你臉色臭的,該不會是今早活見鬼了吧?」杜凌兒揚揚下巴,不甘示弱的反諷回去。
眼角餘光瞥見立在他斜後方的醜奴兒頭垂得更低了,楚殷揚心中霎時湧現一股無明火。「姓杜的,你搞清楚,這裡是楚家,不是你們杜家,你要是不懂得克制自已囂張跋扈的氣焰,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你倒說說你能對我怎麼個不客氣法。」杜凌兒撇撇嘴,完全不把他的威脅放進眼裡。
「我可以娶你,也可以休了你。」楚殷揚目光陰沉,眸中倏地閃過狠絕之色。他現在或許動不了她,但絕不會受制於她過久!
頂多一年半載,他絕對可以重振楚家聲威並加以反撲,屆時他絕對會讓她為今日的恣意妄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休我?你敢嗎?你要真那麼有骨氣,昨天你就不會同我拜堂成親了。」杜凌兒目中無人的睨著他。
「楚大哥!」唯恐楚殷揚說出什麼難以收場的話來,夏翎羽趕忙出聲阻止,「時間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去向公公、婆婆奉茶問安了?」
「哼!」眼一橫,衣袖一揮,楚殷揚無視杜凌兒存在的越過她走向夏翎羽,體貼的扶起她的手,準備牽她一同離開。
「站住!姓楚的,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妻呀?」杜凌兒抿著唇,不悅的瞪著他扶著夏翎羽的那隻手。
「啊!」杜凌兒話一出口,夏翎羽立刻抽離自己的手,「杜姊姊請息怒,是翎羽犯糊塗了。」為免他們再起衝突,夏翎羽忙將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攬。「楚大哥,杜姊姊才是該和你並行的人,你牽扶錯人了。」
望著夏翎羽哀求的眼神,心憐她的楚殷揚縱有再多的不願,仍是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