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傲慢金釵

第9頁 文 / 任倩筠

    她緩了緩臉色道:「我不是不喜歡你。」

    他聽到這裡,臉現喜色,立刻接口道:「你不是不喜歡我?那就好、那就好。」他抬步向前,儼然又是那個儒雅溫和的朱懷文了。

    秦可卿本來還想進一步解釋,但見他已然恢復原來的儒雅,也就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她心裡想著反正過了今晚,彼此再見的機會極為渺茫,她本身又是個愛好和平之人,不願意見他變臉的樣子,所以就什麼也不說,繼續走她的路。

    她本來覺得自己已是極為古怪、極難捉摸,沒想到碰到這個朱懷文,竟比她更為古怪、更加難以捉摸——

    和顏悅色時天真爛漫,板起臉孔時卻又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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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懷文跟在她身後,聞得陣陣暗香飄動,心中大為舒爽,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秦可卿蹙起眉頭,不解地問:「你為何歎氣?」

    朱懷文遲疑著,似是欲言又止,最後才慢吞吞地道:「我想叫你把面紗蒙上,因為就快接近熱鬧的街道了,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的面貌,可是又想,這樣會不會很自私呢?畢竟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

    她「嗤」的一聲笑,淡淡地道:「我也想蒙上面紗。」

    因為等會兒要去游秦淮河,她可不想惹來那些風流文士垂涎的目光,「但是面紗不見了,我也沒有辦法。」

    「在我這裡。」他從懷中掏出剛剛撿起來的面紗,慇勤地遞到她面前。「你快點戴上,我也好放心。」

    他本來要把面紗遞給她,但臨時又縮回手。

    「怎麼?又不想我戴了嗎?」

    「不是。」

    他凝視著她在月光下明媚動人的臉,深情款款地道:「只是我想多看你一眼,面紗罩上之後,別人看不見,我也看不見了,所以我要多看一眼。」

    朱懷文面貌原就俊美,一雙眼再這麼含情脈脈地一凝視,就算是原本對他無動於衷的秦可卿,也不禁心中為之一動。

    「你真美!」他低聲讚賞著。

    那雙眼宛如星辰,在黑暗中閃閃爍爍,似是含有無限情意,就算是對他沒有感情,見了這樣惑人的眼神,也不禁心中飄飄然的。

    他俯下身,輕輕巧巧地在她唇上一點,頓時使她由錯愕中轉醒過來,待要發脾氣時,朱懷文已經將面紗戴上她的臉,溫柔地道:「你暫時先委屈一點,以後在家裡,就用不著這樣了。」

    當他俯低臉為她戴上面紗時,也讓她瞧見了他臉上幾道尚未完全消去的指痕,她覺得有點於心不忍,於是低聲問:「你……還痛嗎?」

    他撫著臉頰,不但沒有說痛,還一臉很珍惜、很幸福的樣子。

    秦可卿本來一臉歉然,但見他這種表情,不禁輕笑。「你這樣子,倒好像被我打了,心中還很快慰似的。」

    雖然蒙著面紗,但是她笑起來那深邃的眼裡就好像有水波在盈盈蕩漾,非常非常的迷人。朱懷文凝視著她,誘哄地道:「我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人敢碰我一根寒毛,今天讓你打了也就打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知道嗎?」

    以後?當然不會有以後了,過了今晚,是咫尺天涯;要等她回現代了,那就真的是人各一方,永難再見了。

    想到此,她心中突然一沉。想到以後都不能再見,心中居然酸酸的,她略一凝神,揮去這種類似牽掛的感覺,目光也回復到柔和卻缺乏真實感情的樣子,舉步往金陵茶樓的方向而去。

    「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我說的是真心的笑,而不是刻意擺在臉上的笑。我說你表裡不一,指的不是你做作或虛假,而是你在擺樣子,你明明看起來不是那麼溫柔親切,卻擺出一副溫柔親切的樣子。」

    「喔?那你認為我是什麼樣的呢?」

    「你外表平和溫柔,像是隨時散發著熱情,其實內心陰鬱、敏感而多刺;我好奇的是你眉宇間那抹淡淡的憂鬱,彷彿隱藏了極大的心事。」

    朱懷文的話,一句一句地敲在她心坎,她沒有被揭穿的憤怒,反而黯然神傷。

    「我說出來你也不會懂的。」沒有人會懂的,一個現代人卡在一個古代人的身體裡,說出來誰懂?

    「為什麼?」他像受了侮辱般突然大嚷:「你不說我又怎麼會懂?就算我不懂,我認識的朋友那麼多,總也有一個人會懂的。你有心事卻不肯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兩人在一起,應該要彼此互相信任的不是嗎?你不肯告訴我,那我們……我們要怎麼在一起一輩子呢?」

    她一怔,隨即啞然失笑。

    說了半天,他到現在還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會因為那「負責」兩字就跟著他一輩子嗎?他從頭到尾發書獃子氣,她卻是從頭到尾清醒得很。

    過了今晚,不,是等一下他們就要分道揚鐮,永遠不相見了,難道他真的看不出來、真的想不懂嗎?

    他也真是有趣,有時成熟世故得跟什麼似的,有時卻又固執稚氣得宛如孩童。

    第四章

    轉眼間,兩人來到金陵茶樓。

    這金陵茶樓是一江南庭園式的茶樓,分東西兩座樓,一為紫霄樓,一為明月樓。樓下為大眾茶區,有假山、流水、造景園藝;樓上則分閣,各閣又有不同的造景。貴族富豪一般都會選擇樓上,一來顯示身份尊貴,二來若有女眷也能保持隱密性。

    各座閣樓造景各異,都以茶為名,什麼鐵觀音閣、毛蟹閣、龍井閣,瑞珠跟寶珠就在碧螺春閣等候著。

    她們已等候多時,一見秦可卿,瑞珠一張憂慮的臉立刻亮了起來,滿臉喜悅地迎向她。

    「小姐,您怎麼那麼久啊?害我跟寶珠都擔心死了,還以為您出事了呢!」

    「我的確是出了點事。」就是被個呆頭書生給纏上了。她目光若有所指地瞥了身後的朱懷文一眼。

    寶珠幫她拉開座椅,服侍她坐下,瑞珠則睜著一雙大眼,驚奇地瞧著朱懷文,同時也不忘伺候他人座,順手幫兩人都倒了一杯茶。

    「我說這位公子,您一直跟著我們家小姐嗎?」

    「是啊!」他也不客氣、不拘禮,端起茶水就喝了一大口。

    秦可卿簡短地幫他們介紹,瑞珠則好奇地繼續她地問話:「從十竹齋開始就一直跟著?」

    「對啊!」

    瑞珠看看他,再看看小姐,「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朱懷文問。

    瑞珠掩嘴,又笑了一聲。

    這次是秦可卿覺得莫名其妙了。「瑞珠,你笑什麼?」

    「我說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話是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公子您也太離譜了,一見我們家小姐,魂都給她勾來了嗎?居然從十竹齋開始跟著我們家小姐,這中間少說也有三個時辰,怎麼?利用這三個時辰向我們家小姐訴衷情嗎?」

    「瑞珠!」秦可卿丟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這瑞珠給她慣壞了,說話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寶珠忙著替他們張羅小點心,一向不多話的她,一邊抿著嘴笑,一邊用看著金童玉女的眼神在秦可卿和朱懷文之間掃來掃去。

    「我們家小姐固然是國色天香,公子您也不差呀!相貌堂堂、英俊儒雅,就可惜只是個舉子,如果您能努力點通過今年的秋試,再努力點通過京城的殿試,得個狀元回來,那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到我們府上來提親了。」

    聽到這裡,秦可卿神色一凜。「瑞珠,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可朱懷文卻聽得眼睛一亮,高興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很相配嗎?」

    「那當然,可是我說的是面貌喔!公子啊,請問您府上是?」

    「喔,朱府。」

    「誰問你家的府第名稱啦!我是指您府上是做什麼的?這喜歡啊也得門當戶對,我瑞珠可不是嫌你窮酸喔,照我看您的樣子應該也不會太窮酸,但是若要配得上我們家小姐,那又得另當別論了,我們賈府可是——」

    「瑞珠!」這次秦可卿是以非常嚴厲的口吻制止她的。「你忘了老夫人的交代嗎?」

    被秦可卿這麼一點醒,瑞珠才想起,賈老夫人雖然不反對她們出來,卻也不希望讓人家笑話賈府的閨女不懂規矩。出來拋頭露面,因此交代除了不可與陌生人隨意攀談外,更不可隨隨便便把賈府的名稱搬出來。

    她這一下是兩樣忌諱都犯了,秦可卿縱然寵著她,但賈老夫人對婢女可是恩威並施,有功必賞、有錯必罰,尤其在這罰上面,決不詢私寬待,以彰家法之嚴謹。

    瑞珠掩著嘴,一臉的懊悔。「小姐,你饒了我吧,千萬別跟老夫人說啊!對了、對了,公子,您也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您得趕緊出去,免得壞了我家小姐的名節!」

    她抓著朱懷文的胳臂,也不管他正在喝茶,急急地就要將他從椅子上拉起,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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