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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織華

    只是,為什麼她會那麼憔悴、那麼不開心?為什麼她變得如此極端,如此冷漠,那個開朗、勇往直前的她怎麼會變得如此晦暗?

    她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抽煙、酗酒,三餐不正常,工作過量,難怪她會這麼瘦。

    她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為什麼她還是無法得到幸福呢?

    寧槐萬分愛憐的凝視著她,撫著她冰冷的瞼,他多想現在搖醒她,告訴她,他回來了,他要她將她心中所有埋藏的委屈統統讓他知道,他要她明白,他會為她解決一切的不順利。

    「地神,請上車。」莫追風將車子駛到寧槐身側,打開車門,恭敬的說。

    莫逐日已經將方潔璃的車先開回去了,現在他們所乘坐的是經過莫逐日巧手精心改造的機關車,就算是用火箭炮轟它也無傷。

    寧槐小心的抱著已經沉沉睡去的方潔璃坐到後座。

    從後照鏡看著寧槐專注的模樣,莫追風覺得自己的女神是拱手讓定了,進入永夜那麼久,他還不曾看過地神對誰如此溫柔,就算是天王,地神也是照樣給他臉色看。他不曾在乎任何人的情緒,永不妥協、不屈服—卻獨獨對方潔璃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呵護愛憐。

    莫追風已經幾乎可以預見莫逐日得意的模樣。

    「要在車上讓逐日向您做簡報嗎?」莫追風早已習慣地神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作風,也就理所當然的問。

    「不必。」寧槐不想方潔璃的睡意被打醒,有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

    我的媽,坐在車後的真的是一向以工作為第一優先的地神嗎?

    莫追風這下總算瞭解什麼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了,他只能在心中為痛失愛車而哀悼,他的女神啊…

    機關車平滑的往方潔瑪家中開去,車子融進沉寂的夜色中,只留下一陣輕煙。

    方潔璃再次清醒時,已經是接近凌晨時分。

    她作了個惡夢。

    夢中的她走在一個寬廣的大廳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腳步聲讓她迷惘,她只能隨著人潮移動的方向前進,然後,她聽到一個聲音叫著她,有點陌生,有點熟悉,她停下腳步回頭。

    那個人是寧槐,是照片中模糊的寧槐。

    她想飛奔過去,投入他為她張開的懷抱,但是人實在太多了,她寸步難移,動彈不得,只好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緩慢靠近,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心中好著急,卻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

    接著在另一頭,一個男人咆哮出聲,所有的人都靜止了,突然的趴倒在地,男人掏出手槍,對準寧槐射擊。

    那個男人是伊凡斯。

    方潔璃失聲尖叫,不過,幸好寧槐躲過了那顆子彈。

    同一時間,寧槐也掏出槍來,預備回敬伊凡斯,伊凡斯大叫著,「他是現行犯,立刻逮捕他,快!」

    方潔璃撲上前去,寧槐的槍口抵住了她的胸口,他大驚失色,臉上一片慘白,但是他的指尖已經扣下扳機,子彈飛快射出。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陣劇痛,不受控制的滑落,但是,她的雙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緊緊抓住寧槐的手槍,直到他因為過於震驚而鬆手。

    此時,伊凡斯與一大票人簇擁而上,他們押著掙扎不已、狂亂失常的寧槐,而伊凡斯則抱住她,不斷的對她吶喊。

    她什麼也聽不到,只是不停重複的說:「槍是我的,是我自己扣扳機自殺的,與寧槐無關,與他無關……」

    夢醒了,嚇得她冒出一身冷汗。

    她坐起身,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是全身不舒服的感覺提醒她荒唐的行為。

    昨夜宿醉未完全復元,今天又喝得爛醉,難怪她的頭會痛得像是要掉下來一樣,而酒精在她胃裡作祟,讓她感到口乾舌燥、頭暈目眩。

    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她的房間,但她明明是倒在酒吧門口不省人事,怎麼會回到自己家中呢?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冒了出來上讓方潔璃嚇了一跳。

    她是一個人住的,所以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在她家,那人是誰?

    一直待在方潔璃房中的寧款從一旁暗處的小沙發中站起來。

    照顧了方潔璃一整夜,他只是打個盹休息一下,並沒有完全睡著,所以當她坐起身時他就醒了,只是怕嚇著了她,才會等到她比較清醒時,才出聲叫她。

    方潔璃望向聲音來源,那聲音就像她在夢中聽到的,是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聲音的擁有者以遲緩的腳步朝她邁進,直到她看清他的臉。

    從朦朧的夜燈下看著寧槐乍現的五官,她呆住了。

    他是寧槐嗎?不,不可能的,寧槐在日本,他不可能出現在台灣,而且在這個時候,在她的家中。

    這是她的想像嗎?還是她的夢?

    她甩甩頭,定睛一看,他還在!

    不,這一定是幻覺,她再甩甩頭,眉頭深深的皺起來,眼前的男人依舊存在,這不是她的幻覺,真的有個男人在她房中。

    「頭痛嗎?我幫你看看。」寧槐坐在床沿,傾身要探她的額頭。

    方潔璃閃過他的手,戒備的抱著棉被往後退。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她沙啞著嗓子,抵住另一頭的床柱,謹慎的看著他。

    寧槐對於她的動作感到很受傷,心日彷彿遭受重擊,他認為她已經不認得他、忘了他,但是他沒有多做反應,只是想著現在的她剛酒醒,身體一定很難受。

    「我是一個你過去的朋友,曾受過你的幫助。」他不想提起自己的名字,如果她已經不記得他,那麼說出名字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要跟我打馬虎眼,你到底是誰?」方潔璃頭痛萬分,但是她還是端起在法庭上律師的架子問話。

    寧槐不想她再為了防衛他而讓自己難受,她剛剛醒來,應該好好休息。

    「我是寧槐。」他低沉的說,注意著方潔璃任何絲毫的反應。

    怕驚著她,他保持著她刻意隔出的距離和她說話。

    「對我說謊是沒用的」方潔璃拉下瞼,武裝起自己的情緒。「快說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我家?你要做什麼?」

    她不相信他,她是個高明的律師,深知眼見不一定為憑的道理,而她也不能原諒任何一個冒充寧槐的人。

    「我是寧槐。」寧槐再一次回答,那聲音飽含壓抑、痛楚、思念,想尋求她的認同。「身上流著你的血的寧槐,期待你穿上藍色和服的寧槐,留給你三天回憶的寧槐,願意化做櫻花葉為你而一分芳的寧槐,從日本因你而來的寧槐。」

    方潔璃被撼動了,他所說的是她心底深處的秘密,是她對他無以復加的相思欲狂,是她最孤寂的一段感情,是她匆匆進入又悄消退出,無法留住的愛情。

    「寧槐?」她伸出顫抖的手,顫抖著聲音說:「你是寧槐?你真的是寧槐?」

    她撫著他的臉,摩擦他臉部的線條輪廓,像是碰觸一尊易碎的陶瓷般小心,也像是一個信仰堅定的信徒,膜拜她的神祉。

    「我是寧槐」他的回答聲隱沒在方潔璃擁抱他的雙臂中。

    她還記得他—她是歡迎他的!寧槐從她的肢體語言中獲得訊息,這讓他狂喜得「這不是夢,我是真實的,我回來了,為了你而回來。」寧槐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瘠啞,「我知道想念的痛苦,因為我也是瘋狂的想著你,想念到無法控制。」他不再吝嗇將他的愛意流洩—他們已經分離得夠久、夠苦了。

    「我可以將它解讀成你依然愛我的訊息嗎?」她捧著他的臉,淚眼迷濛。

    「你不需要再去解讀什麼。」他再度封住她的唇,貼著她的唇辦,散發著他獨特的氣息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愛你,愛你。」

    「你變得多話了,記憶中,你很少講話的。」方潔璃迷亂困惑的低訴,「你總是沉默,可我並不在乎你的沉默,因為你總是如此溫柔,我知道你絕不會傷害我。我說錯了嗎?」

    那是他們在日本相處三天的情境,在她述說的瞬間,兩人彷彿又回到年輕的時候——還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的寧槐,和執著追求愛情記憶的方潔璃。

    「你沒錯。」寧槐的語氣是堅定且柔情萬千的,「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絕不會。」

    「不要再離開我了,不要讓我再想著你,思念好苦,回憶好苦。」方潔璃無法不能自制。

    方潔璃抱著他的頭,靠著他的肩膀,就像他是這世界上她唯一僅剩的支柱,讓她緊緊依附,讓她找到安全感。

    她激動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也什麼都不想說。當他們四目交接時,他們的唇自動的找到彼此,密實的貼合、纏綿,他們擁抱著彼此,探索著彼此,搓揉著彼此,腦中的理智早不知道被拋到何處,剩下的只有愛情燃燒的味道。

    寧槐發現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和方潔璃分開,他想念她的一發一毫,想要把她緊緊融進自己的身體裡面,他無法思考,不想思考,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她的存在,只剩下她的笑與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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