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澄
白睦琳嬌瞠地睞他一眼。「這裡才是我家!」
「不,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明天我就把這裡退掉。」握住她的手,他為自己還能碰觸到她的體溫而感動。
一陣酸澀湧上鼻尖,她乍然想起自己似乎該藉題發揮一下,免得讓他以為自己果真如此容易便輕饒了他,往後豈不就隨他搓圓掐扁,永無翻身之日?
「才不呢!我現在又不是你的宣傳,根本沒必要跟你住在一起!而且你不覺得,你不該有為我決定任何事的資格?」推開他溫暖的胸膛,她輕巧地跳躍在絕美的月光下。
熊初墨瞇了瞇眼,要不是太瞭解她就在自己面前,他真會以為在自己眼前躍動的是月光仙子,不小心偷溜到幾間來遊玩。
伸出手想觸碰她頑皮的身影,卻一讓她靈巧地閃躲開來,這讓他的黑眸一沉,瞬間揚起抓不住她的恐懼。
「都快結婚了,我當然有資格!」他好慌,不知這話是對她的宣告,還是安撫自己不安的心?
白睦琳停了下來,高跳的清麗身影停頓在閃閃銀絲之下。
「結婚?你要結婚了嗎?」她佯裝驚愕地頓了下,紅唇隨即揚起漂亮的上揚弧度。「喔,你的婚禮我恐怕不方便參加,不如……我就先在這裡祝福你嘍!」
閉了閉眼,熊初墨心魂俱裂——
她還是不要他嗎?事情發展至今,她應該全然明白他的心意,為什麼她就是不懂、不肯接受?
扯開一抹難看的笑,他的心卻在低泣……
祝福?!
他能欣然接受任何不相干的人對他的祝福,唯獨她……她的祝福顯得何其諷刺?
如果生命裡不再有她,他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初墨?」沒注意自己何時喊他的名喊得如此順口,就像是天生自然,她合該這麼喚他。
他沒有回答,安靜得像尊不會講話的石娃娃。
「你怎麼了,初墨?」或許是不習慣他的沉默,也或許是察覺了自己的玩笑開得有點太過火,她慢慢斂去笑容,有點猶豫、有點不安;最後她選擇接近他,輕緩地蹲跪在他敞開的雙膝之間。「為什麼不說話?你不喜歡我的祝福嗎?」
她開始覺得難受,左胸泛起同他一樣的痛苦情緒,他們卻都感受不到對方說不出口的痛楚,只是暗自舔舐自己的傷痛。
「你憑什麼認為我該喜歡或接受你的祝福?」再次睜開的眼滿佈紅絲,他像只負了傷的雄獅,除了拚著最後一口氣反噬之外,完全跳脫不開心頭那股深沉的悲痛。
「我……」白睦琳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哀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聽見他的語氣裡不再藏有隱含的寵溺,有的,只是無情的冷淡和嚴厲!
嘲諷地輕笑一聲,他撇開頭不願再看那張令自己無法不愛戀的容顏。「不必用那麼無辜的眼神看我。想必你也已經聽到風聲了吧?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熊初墨想娶你白睦琳為妻,要是你不願意,你可以用千百種理由來拒絕我,而不是以那聲該死的祝福!」
他越說越大聲,到後來簡直是用吼的,就連用咆哮來形容都不為過,卻怎麼也掩不了其間顫抖的哽咽。
才剛風乾的淚痕重新爬上她的臉頰,驀然想起他掛在房門後的那隻老舊風箏,突然之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初墨……那個風箏,其實是我的,對吧?」就算他像蚌殼一樣死不開口,她還是要問個明白。
他緊閉上眼,因為眼眶灼燙得令他睜不開眼。「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不過是個沒用的風箏罷了!」
白睦琳伸手捧住他的臉,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密實的眼睫下方竟隱隱閃動著……水光?!
「告訴我,初墨,那個風箏到底是不是我的?」噙著眼淚,她不放棄地再次追問。
她執意要個足以說服她的答案,即使答案已是如此明顯,她還是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才甘心!
咬了咬牙,熊初墨終究還是睜開濕濡的眼,神情狼狽地瞪著她。「你究竟想證實什麼?為什麼非得問這個問題不可?」
「因為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他之所以老愛逗她的主因。
他深吸口氣,頓時屈服在她莫名其妙的堅持之下。「沒錯,那個風箏,的確是你掉到河裡的那一個。」
他投降了,對她,他總是只有投降的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以後就算他想投降,恐怕也沒機會了吧?!
「我記得你叫我不要去撿的。」她的淚掉得更凶了,為的,卻不再是傷心。但熊初墨顯然是誤會了,誤會她為了別種不知名的原由而哭,即使心疼,卻再沒有為她拭淚的權利。
「我撿都撿了,不然你想怎樣?再拿回高雄丟到河裡?反正那是你的東西,隨你高興怎麼處置都行!」他賭氣地言不由衷,天知道他的心猶如被割*般疼痛!
「我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嗎?」她笑了,很淺很淺的笑,小心地不一讓他發現。「隨便我愛拿走,還是……放在原地?」
「我管你愛拿到哪裡去?」他心痛得失去理智,全然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暗示」。「你要丟就丟、要拿走就拿走,就算你愛放在原地我也無所……」
惱火地叨念著,直至「有問題」的關鍵句,他的聲音凝在喉頭,心跳加劇且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她又哭又笑的小臉,他竟一瞬間失了心神,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第十章
「初墨,你真的無所謂嗎?」白睦琳嬌羞地理了理他微縐的領口。
眨了眨眼,熊初墨好不容易回神了,分不清是因為她的聲音還是她不曾有過的親暱舉動?「什、什麼?」
天哪!他都忍不住要結巴了!
「風箏啊!」努努嘴,她開始編些莫須有的故事。「如果有一天,出現一個能讓我心動、也心動於我的男人……嗯,如果有一天,他向我求婚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帶著我那只風箏……」
「別再說了!」他心痛如絞,憎恨自己又讓她牽著鼻子戲耍了一回,再也聽不進任何傷人的字眼。
白睦琳無辜地瞅著他。「初墨。」
「我把它還給你……什麼都還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心力交瘁,無力再承受更多,當真只有投降的分。
她非得這樣傷害他嗎?!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可以面對她遇上真心相愛男人的書面,因為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將那個男人幻想成自己的臉——而這一切,不過是再一次的癡心妄想!
踉蹌地推開她,他起身沒來由地淒苦發笑。
之前不顧任何抗拒,幾乎可稱為強迫侵佔她的行為,如今看來竟是如此鄙劣.
她不要他,從來都不要他。
她曾經明白地表白過,只是全讓他蓄意忽略了;現今想想,他那些自以為是的作為跟禽獸有何不同?卻殘忍地全部加諸在她瘦弱的肩上……
「初墨?」讓他這麼一推,跌坐在地上的白睦琳,臉色蒼白地盯著眼前看似萬念俱灰的男人。
是她的試驗太過了嗎?還是……他根本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曉得她口中指的男人只有一個,一個叫做熊初墨的笨男人?
「對不起……」背著她,雙眼酸澀得難受,突地感覺頰側一熱,唇角滲入一絲鹹味;他分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只知道那水液苦澀得難以吞嚥。
對不起?那是什麼意思?白睦琳大駭上時無法接受他頭一回對自己表達的歉立息,神色變得更為慘白。
「原諒我對你做過的一切,你說得沒錯,我是個不可救藥的壤男人。」現在承認錯誤來得及嗎?只怕再也收不回如江水般澎湃奔騰的感情。「明天,明天我把那個風箏還給你。」
他沒辦法再將字句說得完整,他需要好好地喘口氣,他需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他需要…該死的!他需要的只有她!一直只有她啊!
白睦琳赫然明白,他並不如外表那般看似堅強,他的心裡有一塊非常柔軟又脆弱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禁區;直到此刻她才瞭解,自己是多麼幸福!
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她不可能再遇上第二個,他的專情令她動容。
即使他總是蠻橫、鴨霸、不講道理,可是他的心總是明白地攤在她的眼前,明明白白地宣告他要她、不讓她逃離;是她太過盲目,才會從來都不曾看清他的心。
「初墨!」出聲喊住他,她不能讓他就這樣心碎地離開。
凝住腳步,他的鞋尖停頓在距離大門約莫二十公分的地方。
「還有事嗎?」過了好久,他才有辦法開口說話,而那聲音粗嘎得幾難分辯。
扶著地板站起,她溫柔地凝著他僵直的背脊。「我話還沒說完,你還不能走。」
沈默,他的沉默因為等待,等待她把話說完,也好讓自己完全死了這條心
「你回過頭來聽我說好不好?」微顫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才發現他也在發抖,而且抖得比自己還厲害。「初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