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瑾鴦
爾琴想對他吼,想怒斥他其實一點都不瞭解,她不要他的道歉,她還想要他的吻,如果他夠敏感,一定可以看出她完全不會抗拒他的進一步行動,她想拉他回來求他繼續,但她更想告訴他,她怎麼能在還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下的時候表達她對他的心意呢?她怕離開後心會碎成片片,更怕他知道她的感情後會閃躲她啊!
她的雙腿已難再承受她的重量,她費盡力氣,趕在癱軟之前抓起衣服衝進浴室,一鎖上浴室的門,她立刻蹲在地板上痛哭,她用衣服掩蓋哭聲。她憎恨老天對她如此不公平,她無法實現理想,等她領悟自己終究只能成為小人物時,才瞥覺她的青春已經所剩無幾;她二十七歲了,沒談過戀愛不說,就連小小的單戀都要如此折磨她!她的尊嚴徹底瓦解,老天爺為什麼要花那麼久的時間來告訴她,屏東才是她的家?
第七章
「聽說你是作家。」爾琴翻著之凡書架上的創作。
「寫過幾本小說啦!」之凡謙虛的回答。三天來,爾琴每天都窩在之凡家直到隼棠下班,由於她的胃還經常隱隱作痛,因此隼棠堅持她得再休息幾天才能去上班,爾琴對他的堅持沒多說什麼,只是很順從的接受了,但之凡感覺得到他們之間有些詭異。
「這麼多!已經不只是『幾本』了。」爾琴驚歎道。「我可以向你請教一下寫小說的技巧嗎?」
「你也想寫小說嗎?」之凡有些訝異爾琴會提出這種要求,她還以為爾琴會問些關於作家的收入或靈感來源什麼的。
「我想寫的還是劇本,我投過很多次稿,沒有一次被錄用。」爾琴愈說愈小聲。
之凡瞄了她一眼。「我沒寫過劇本,不過你倒是可以先告訴我劇本是怎麼寫的,我們可以互相研究一下。」之凡笑著提議。「搞不好你也很適合寫小說喔!」
「一個醉鬼怎麼寫得出東西來?我現在連寫劇本都很困難了。」爾琴苦笑著搖搖頭,嘲諷自己的神情一目瞭然。
「別這麼說嘛!你已經在戒酒啦!一定還可以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不見得一定要寫劇本吧!若是真的沒有那樣的能力,不如放棄它去發展另一項才華,失落感才不會那麼重啊!」之凡的話既是安慰也是勸告,爾琴卻不發一語,她不想放棄她的理想,可是又明知自己沒有那方面的才華,因此她總是進退維谷。
「我想回屏東了。」爾琴突然說道。
「忍耐一點,這個禮拜天隼棠就會陪你回去啦!」之凡以為爾琴為突如其來的思鄉病所苦,她笑著安慰爾琴。
「我不會再到高雄來了。」爾琴的宣告令之凡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為什麼?你的工作……」
「我打算辭掉,我在高雄過得並不如意,我想還是老家適合我生存吧!」爾琴投給之凡一個蕭瑟的微笑。
「隼棠知道你打算搬回屏東嗎?」之凡偏著頭問。
爾琴搖搖頭,想起這三天來和隼棠如陌路人般的同處在一個屋簷下,還有三天前那個令她驚奇的吻。已經隔了三天了嗎?感覺起來像一輩子,爾琴心中的刺痛漸增,威脅著要撕裂她的心臟。
「你的胃又開始痛了嗎?」之凡擔心的問。
爾琴強裝平靜的朝她露出沒事的微笑。「沒有,只是有點捨不得而已。」
「那又為什麼要搬回去?」
對於之凡的疑問,爾琴只是笑而不答,她認為掛在眼眶上的淚水足以說明一切,尤其是她對自己理想無法實現的沉痛。
「發生了什麼事嗎?」之凡追問,她不認為爾琴掉淚的理由有那麼簡單,直覺讓她清楚爾琴心中隱藏著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什麼都沒有發生。」爾琴吞嚥了一下,兩滴淚旋即掉落。
「爾琴!」之凡抓住她的雙肩,逼她看著自己。「是不是隼棠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啊,他一直對我很好、很有禮貌。」而且很冷漠。爾琴在心裡加上一句,過去三天來,隼棠不曾正眼瞧過她,他們之間的對話僅限於有禮的詢問,他不再對她笑、不再噓寒問暖,甚至連擦身而過時都刻意避免與她碰觸。
「我不相信你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事,是不是你對他表白而他拒絕了?」之凡著急的問,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得承擔些責任,因為是她慫恿爾琴這麼做的。
「我什麼都沒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他。」爾琴急忙搖頭,想到隼棠誤認她討厭他,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不然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瞞我,我看得出來你們最近很怪。」
「他以為我討厭他。」
之凡嘴巴詫異的大張,難以置信這兩個人的情況會演變至此。
「為什麼?」
「我躲他,我不想讓他看出我的感覺,我……我該怎麼辦?他討厭我了。」爾琴終於痛哭失聲,之凡摟著她,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你可以主動去接近他,讓他知道你沒有討厭他。」之凡建議,爾琴從她的肩上抬起頭。
「我不敢,你沒看到他在家裡的樣子,不笑也不說話,那張臉比邵深生起氣來還恐怖。」爾琴吸吸鼻子,從擺在書桌上的面紙盒裡抽出面紙擦乾眼淚。
「你會怕隼棠?我以為他是最沒脾氣的男人。」之凡相當驚訝,以爾琴住院前曾經發作過的壞脾氣看來,她的自尊應該是強到不會對任何人低頭,現在隼棠不過是擺出較冷酷的臉孔,就讓爾琴嚇到這地步?隼棠是不曾在之凡面前發過脾氣,但像他這麼溫柔的男人,就算怒氣爆發起來令人卻步,也不可能令爾琴這麼剛強的女人怕到哭吧?難道是因為爾琴近來身體虛弱的關係?
「他沒有真的發脾氣,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心裡很生我的氣。」爾琴毫不優雅的擤鼻涕。
「不管這個了,反正這件事是你先犯錯,你得向他道歉才行。」
「萬一他不肯原諒我呢?」
「不可能,」之凡很肯定的說:「隼棠是我見過心腸最好的男人,他不會這麼不講理的。」
爾琴仍是一臉擔憂的神情。之凡歎口氣,安慰的拍拍她的臉頰。
「相信我,若沒有邵深,隼棠絕對是我挑選老公的不二人選。」
「那你為什麼還選邵深?」爾琴好奇的問,她更好奇的是之凡是怎麼馴服如此狂放不羈的男人。
「不知道,命中注定我該和邵深糾纏不清吧!」看似在發牢騷,但之凡眼神中的光彩如燦爛奪目的鑽石,她的微笑絕對是裹著厚厚的一層蜂蜜。
爾琴訝異的眨眨眼睛,難以想像像邵深那樣的男人竟能讓之凡散發如此迷人的神采,她始終相信邵深的壞脾氣會是所有女人的夢魘,更是他未來老婆的煉獄,看樣子她是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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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女人!」柳以樊到公司找隼棠,劈頭就是一句咒罵。
「我有同感。」隼棠冷淡的瞄他一眼,然後附和他的怒氣。
「你吃錯藥了?」以樊暫時忘了他的憤怒,莫名其妙的望著隼棠。
「我正常得很。」隼棠不滿的反駁。
「你在罵哪個女人?」以樊看著他在沙發上坐下,好奇的問道。
「前陣子拜託我『營救』她的酒鬼。」
「那個姓卓的女人?」以樊感到有趣了,他曾聽隼棠和邵深提過幾次,邵深甚至嫌她打擾到他們平靜的生活,但隼棠每次都替她辯駁,因而引起邵深的不滿和不屑。
「沒錯。你罵的又是誰?」隼棠反問道。
「我女朋友啊!」以樊沒好氣的說,上禮拜他才在琉球對隼棠發曲織旋的牢騷。
「幹嘛?你和她的問題還沒解決啊?」
「何止沒解決,現在還鬧得我整間工作室雞犬不寧。」以樊氣沖沖的告狀,他自己開設一間建築設計工作室,曲織旋是工作室的常客,但她要是鬧起脾氣來,他工作室裡的一些脆弱物品常會遭到淘汰的命運,她的驕縱脾氣賦予她摔東西的勇氣,他聘請的設計師們也常向他抱怨曲織旋太會搞破壞。「那你為什麼罵那個女人?她又開始酗酒了?」
「進了一趟醫院,讓她嚇得不敢碰酒了,我罵人是因為我好心沒好報,關心她反而被她當累贅。」隼棠家裡的酒都已經藏起來了,而且家裡從來沒發現被翻找的痕跡,可以想見卓爾琴這次真的很有決心要戒掉酒癮,這點令他感到寬慰。不過他有時也挺擔心她服藥過後出現的副作用,但是到目前為止,她似乎隱藏的很好,或者程度已經減輕,不像他想像的那般嚴重。
「不會吧?有女人會嫌你這等大帥哥的關心?」以樊的表情滑稽,完全不相信隼棠的話。
「不信就算了,懶得跟你浪費日水。」隼棠訕訕的嘀咕道。
「你怎麼不發揮你的無邊魅力哩?好好的給她報一仇啊!」
「報什麼仇啊?」隼棠不耐的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