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岑揚
「禽獸。」滿腦子都是歪主意。
「你不知道我快被你的態度逼得發瘋──」雙手壓在壁面,將高瘦的身子困在兩臂之間,緩緩逼近。「我一直想吻你、想與你更進一步,以確認彼此的關係,但又怕你生氣,把我推得更遠──你知不知道只能看不能吃、只能聞不能吻的滋味有多難受?我是個男人不是聖人,面對自己深愛的女人,怎麼可能不垂涎──」
目標:緊張微顫的紅唇。
距離:逐漸接近中……
「原來你們在這裡!」
程咬金殺進浪漫氛圍,僵硬兩人緊實貼合的身軀,四片唇瓣僵持在半公分不到的親暱之間。
「改天再找時間吃豆腐,有新消息進來。」林誠完全不曉得自己程咬金的身份,急著報出訊息:「君小妹來找你了,志尚。」
這算哪門子新消息?「讓她等。」
「君小妹看到你放在桌上關於肉──人質小姐的照片,認出上頭的人。」這消息很重要的哩!「你們不是為了這個案子追破頭嗎?消息送上門還不要啊?」
掄指喀喀向林誠,封志尚只想先捏爆他的頭,再好好拼裝起來說聲謝!
只可惜人家早看見他的凶神惡煞臉,危機意識抬頭,立刻跑開逃難去。
可惡!
據君以柔所言,專案小組傾全力追蹤尋找的待救肉票就是她曾來往過的酒肉朋友之一,同伴都稱她小A,還曾經以深夜在酒吧蹓躂、深夜未歸的迷途少年身份到警局「觀光」,請家長帶回過。
更進一步調查的結果,這位小A妹妹當夜是被管家經由特殊關係先行帶回──題外話不加詳述──總之,從手邊的資料可得知,這位官家小姐並沒有如其父所言那般溫良恭儉讓。
但是,任裘靡始終想不透這跟回到之前調查過的速食店有何關聯。
隔著明亮落地窗觀望封志尚詢問清潔婦的畫面,這男人不管對誰說話,臉上永遠帶著笑容,彷彿再怎麼天大的事都難他不倒。
他就像個海灘男孩,熱情開朗近乎天真,時而展露精明一面──這樣的男人卻愛上她這個冷淡的女人,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神在暗中動了不為人知的手腳,讓他昏頭轉向?
或者,是見不得她過的生活彷彿陷入永夜的凍原,才設計讓這個太陽似的熱情男人走進她的生命?熱絡她冷淡的心境?
封志尚謝過上回來時聊過天的清潔婦,滿意得到的資訊,回頭朝搭檔豎起大拇指,開心得像獲贈禮物的小男孩。
怦咚!強烈的心悸來得突然。
幸好有面無表情的習慣掩護,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平靜等待裡頭的男人走出來,環上她肩膀,志得意滿地發下豪語: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案子很快就能解決。」
「咦?」
「先去找個人。」
「誰?」
「讓我賣個關子。」眨眨眼,神情裡的自信滿得幾乎快溢出來。「信我者得永生。」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耶穌基督了?」
「一分鐘前。」嘻皮笑臉仍未變,還是她認識那個說話吊兒郎當的封志尚。
任裘靡阻止不了,只能隨他滿街跑了。
第十章
「衛離?」
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臉孔再次出現在眼前,說不驚訝是騙人的。
尤其,他竟然和封志尚做起交易,在收到兩張千元大鈔之後,才開尊口:
「人就在XX路的鼎冠大樓十樓B座。」
「你確定?」
「不相信就不要找我問消息!」死條子!「我在道上也是小有名氣的!」
「別火,我只是隨口問問。」這小子真傲。「謝啦。」
「嗯。」自始至終,衛離都沒看過任裘靡一眼。
「你靠線民這條路討生活?」他忽略她,她可沒辦法當他不存在。「你才幾歲就開始當起線民來了?」
「我才不是線民。」這種殺頭生意誰要做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哪?」
「啕!你很煩耶!條子,搞定你女人!」燙手山芋丟回應該接的人,是他帶她來的,自應他負責。
「前面那句條子很刺耳,後頭這句倒不錯。嗯嗯,我也很想搞定我的女人,偏偏她──」
「誰管你啊!」囉嗦的老頭!
「封志尚!」還在說瘋話!
「好好好,你先走,這裡交給我。」
「慢著,我不能讓他──你放手!」
「聽我解釋嘛。」見衛離消失在轉角半晌,封志尚才鬆開手臂,但仍執意將人錮在胸牆前。「這是他選擇的生活方式,這一帶的少年都歸他管,靠搜集消息討生活。」
「這跟線民有什麼兩樣!」
「說他們是小偵探會更貼切,台北盆地每一個角落他們都比我們這些幹警察的要來得清楚。」
「你在助紂為虐。」
「我說過,這是他選擇的生活方式,旁人無法插手。我不能,你也不能。再者,那小子很機靈,假以時日會闖出一番名堂來的。」
「列入前十大通緝犯嗎?」冷聲冷調擺明不贊同。「還真有名堂。」
呵呵呵笑著環住情人纖肩往前走。「他不會。」
「你敢保證?」
「但願不會。」白眼送他也沒用啊。「我們只是刑警,工作內容永遠只是最後一道防線的犯罪偵查;除非《關鍵報告》這部電影的內容變成現實,我們才能知道下一秒犯罪會出現在什麼地方、由什麼人動手、又有誰被害──你應該很清楚,任何人都無權干涉別人對自己人生的選擇。」
第一次,發現他好多管閒事的個性裡有置身事外的淡漠。「你的話很無情。」
「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被她指責無情還真是少有的機會。「我懂你的面冷心熱,不希望社會上多一個不良少年。但我直覺相信衛離不會是迷途中的一個,他知道自己要什麼。」
質疑的表情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回到正題,我們該去請那位官家小千金回家了。」
「請?」這個動詞用得很奇怪。
「沒錯,就是請。」
深夜時分,屬於住宅區的鼎冠大樓未減嘈雜,只消凝神細聽,會聽見壓得人快窒息的重金屬搖滾樂及吵人清夢的喧嘩笑鬧。
事實上,這已經是鼎冠大樓住戶一個多月以來的夢靨。
偏偏對方又是一群看起來花花綠綠的不良少年,沒有大人在、成天到晚群魔亂舞的樣子,怕惹事的善良老百姓只好忍氣吞聲。
上回六樓的李太太去勸說,結果第二天被人發現在垃圾堆裡,在不知道是誰動手的情況下被打得鼻青臉腫,雖然直覺知道是那票不良少年惹的禍,但找不到證據就算找警察也沒用。
還有十一樓的陳先生──聽說汽車被砸得稀巴爛。
現在的青少年真的──唉……
善良老百姓的心聲誰人知啊──
「叮──咚──」
突來的電鈴打斷今夜十樓的吵鬧,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立刻又回復少男少女調笑尖叫的熱絡。
「叮咚叮咚──」電鈴催得更急。
隔著門都能聽見裡頭推派人出來應門的叫鬧,好一會兒,終於有了答案似的又開始放大音樂音量,又跳又叫。
鐵門後頭的音樂聲中夾雜咒罵,似乎是對門外打擾玩興的來者不滿,開門的同時不忘凶狠叫囂:
「哪個王八蛋不長眼──警察!」狂聲在看見刑警證的一刻化成小貓被踩尾巴的尖叫:「條子來了!」
嘩嘩嘩……頃刻間,人仰馬翻,音樂聲下又多了尖叫、逃難聲,天才地以為在蝸居似的十樓公寓、大門站著警察的情形下還能找到生天逃出。
除非,有人背上長了一雙翅膀,能飛在十樓高空;又或者有蜘蛛人相助,讓他們飛簷走壁。
但以上逃生路徑皆無,十來名少男少女最後在一連串的兵荒馬亂當中,因為相撞推擠跌倒在地,彼此拖累之後,終於認命,還給深夜一份寧靜。
二人搭檔前後走進屋,環視客廳,只見一片狼藉,發現不少白色粉末及紅白藥丸、綠色膠囊。
其中還有七張是她見過的熟面孔。「意圖行搶的其中三個,還有強制猥褻未遂的四隻?」這算什麼?蛇鼠一窩?原來全都認識。
「你們可以選擇留在原地,或者從十樓跳下去『逃生』。」心頭竄出火花,這票被衛道人士稱為缺乏親情進而呼籲社會大眾同情、揚言要多多關心照顧的一代,根本就是──欠、教、訓!
「行搶?」封志尚只認出曾經對君以柔出手的四名少年。
任裘靡簡短几句話交代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不知死活的小鬼,根本不值得同情。「好了,各位國家未來主人翁,我以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及噪音管製法帶你們回警局,有意見者請向中正第一分局提出申訴,未滿十八歲、毛沒長齊、發育未全的青少年還請協同家長代理申訴。」
一樣廢話多多。「還有心情鬧。」
「氣不過嘛。」回頭送上頑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