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瑾鴦
「你到底要說什麼?」她眼睛紅紅的,全身散發著肥皂香味和一股肉眼看不到的熱氣,惹得劭深想抱緊她,但他不敢再貿然行動,天曉得之凡會不會一巴掌打歪他的下巴。
「我……我會下去幫你收拾。」說完,他真想一頭撞死。
之凡又瞪著他幾秒鐘,而後迅速走過他身邊。
劭深懊惱地惡咒自己孬種,然後追上去,在她的房間找到她,她正在收拾他的東西,打算幫他搬到客房去。
當她拎著他的袋子準備再次通過他身邊時,劭深情急的拉住她的手臂。
「對不起!」
之凡緩緩的轉過身來,嚴厲的瞪著他。
劭深臉都紅了,但說了第一句對不起後,第二句顯得容易多了。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混蛋,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現在我只能對你這麼說,所以我……」他的話中斷,因為他真的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他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手足無措過,要是隼棠還在這裡,他鐵定震驚得昏過去。
之凡沒有反應,只是把行李袋扔給他,然後自己走向床,背著他盤腿坐在床上,像是在生悶氣。「你自己拿過去。」
劭深觀察了一下,然後無聲的歎口氣,悄悄的走近她。
「之凡,我真的很抱歉,」他先鎮靜住自己。「我不該讓你這麼難堪,我……」他的聲音再度中斷,因為發現之凡的肩膀在抖動。他以為自己又惹她哭了,急得立刻衝到她面前,坐在她身邊想安撫她;沒想到他看到的卻是之凡在拚命忍住笑意。
「你……」他詫異的瞪著她。
她再也忍俊不住的瘋狂大笑,然後趴倒在床上,一手握拳捶著床鋪,接著又突然坐直,向後仰倒,笑到捧腹。
「笑夠了沒有?」劭深惱怒的問,他那麼急著道歉,她卻笑得人仰馬翻。
終於,劭深也喪失耐性,把她抓起來搖晃,直到她再也笑不出來。
「我不笑就是了嘛!放開我啦!」之凡喘著氣求饒,劭深這才放開地,看著他臉上陰鬱的表情,之凡知道大事不妙了。「對不起啦!先前我真的很氣你,可是你一道歉,我就馬上原諒你了,剛剛只是逗著你玩的,別生氣了嘛!」
之凡對他撒嬌,他瞼上嚴肅的線條逐漸軟化下來。
「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之凡恢復正經八百的模樣,「你一個堂堂大企業的老闆,為什麼還要出來兼差做舞男?你不怕有些貴婦人認出你?」
「兼差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且我通常都告訴客人我是個中美混血兒。」
「你的外表是有點像混血兒,」之凡沉吟著,「兼差種類那麼多,你是怎麼想到要當舞男的?」
「我原先是在俱樂部裡調酒,有一天經理希望我代某個人一星期的班,純粹無心插柳柳成蔭,錢多、女人多,只要抓得住陣腳,單純的交易就不會惹上什麼麻煩,所以我一待就是五年。」劭深假裝漫不經心的躺在之凡的腿上,他很高興她沒有推開他。
「你今天作惡夢時,就像這樣躺在我身上,抓著我不放。」之凡像個慈愛的母親般微笑。
「我的糗樣全讓你看光了。」劭深認命的歎口氣。
「你好重,隼棠說你靠打架練身體,現在也是嗎?」她皺眉拉扯他的衣服,想要把他推開,但劭深自動坐直,還把她拉入懷裡,向後仰躺在床上。
「十九歲之後,我就沒打過架了,我現在靠運動。」他讓之凡枕在他胸前,聆聽他穩定的心跳聲。
「你還有時間運動?」之凡訝異不已,她的聲音有點懶,因為劭深的懷抱太溫暖,令地昏昏欲睡。
「我住的公寓大樓有室內游泳池。」他在她頭頂上微笑,「之凡,你能不能改變一下你剛剛的決定?」
「什麼決定?」
「你要我今晚睡客房,我不想,可是我又不能強迫你改變主意。」他苦哈哈的說。
之凡忍不住偷笑,「笨蛋,你不能強迫我,但你可以試著說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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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全然的饜足之後,蜷縮在劭深懷中的之凡應該是立刻墜入夢鄉才是,但她卻十分清醒、睡意全無,而身邊的劭深早已安然入睡。今晚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她做愛,之凡還記得她在迷糊中聽列他在她耳邊呢喃著:「劭深,叫我劭深。」
那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仍叫他尼克,於是她立刻改口。當她在自己不絕於耳的呼喚聲中獲得釋放時,劭深也咆哮出他自己的解放,從頭到尾他都不曾放開她,也因為如此,之凡竟在他的寬背上抓出了十道深淺不一的血痕,然而兩人都渾然不覺。
之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眠,也許跟明天要和父母見面有關,但她知道沒有那麼單純,她在害怕,害怕失去劭深,害怕他離她而去的那一天。
凝視著他詳和的睡容,之凡無法制止自己的手去碰他,她輕撫他粗黑的眉毛,劃過他直挺的鼻樑,當他欠動一下時,她立刻停止觸摸,以免吵醒他,他需要休息,因為他的感冒尚未痊癒。
她突然發現自己鼻頭酸楚,對他的感情充斥了她的心。高學剛說得對,她盲目了,盲目到不願去正視她和劭深之間的問題,她知道劭深不會輕易交出他的心,但是無所謂,反正她愛上了他。
眼淚滑出她的眼眶,沾濕了劭深的胸膛,但是他沒有轉醒,之凡赫然發現她也可以變得軟弱。她獨立慣了,和寂寞孤軍奮戰的時候,她可以越挫越勇,一旦有人可以依靠時,她卻沒有一絲抵抗力。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是她知道目前有劭深陪她,一旦他不在身邊了呢?她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回復到以前的堅強?
她帶著淚意沉入睡夢中,當她醒來時,時間已近正午,劭深關愛的臉龐出現在她的上方,不再冷硬的眸底有著淡淡的擔心。
「午安。」她懶洋洋的微笑,聲音沙啞,但在劭深聽起來宛如天籟。
「發生了什麼事?」他問,一手輕柔的撫摸她的臉頰,之凡這才感覺到臉上已乾又黏的淚痕。「你哭過。」
「只是有點擔心今天的事。」她解釋道,慢慢的起身下床,拾起地板上的襯衫套上。
劭深仍裹著被單,一手支著頭,懷疑的看著她。
「想吃什麼?」她蹲在床邊笑著問他。
「你想吃什麼?」他反問。
「鮪魚三明治、法國吐司和一杯咖啡。」
「我去弄,你可以去洗個澡。」他傾身吻了她的臉頰一下。
之凡回他一吻,然後便收拾衣服走進浴室,等她梳洗完畢時,邵深已經做好豐盛的一餐,但只穿著長褲,上身赤裸,之凡在那時看到他背上的指痕。
「你不穿上衣服會再感冒的。」她邊說邊拿出藥膏。
「我想等你幫我治療後再穿上衣服。」他指著自己的背笑道。
之凡難為情的紅了臉,替他上藥。
「對不起,很痛吧?」她歉疚的問道。
「還好,你又不是抓掉我一層皮。」劭深笑笑,催促她快吃早餐兼午餐,他自己則進浴室梳洗。
也許是不想再給之凡壓力,從他們吃飽出門到車子在柳公館門前停下,劭深都不曾問過她有關她父母的事,之凡在心底感謝他的體貼,車子完全的靜止後,之凡望著一度熟悉的自家大門,突然無法說服自己下車。
劭深研究著她的表情,她似乎有著茫然、不確定及害怕,五分鐘過去了,她僅僅坐著呆望以前她稱之為家的地方。
「之凡,」他碰碰她的手臂,她眨眨眼,回神看他。「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她微笑搖頭,那笑容顯得有些牽強,劭深的眉心擔心的皺起。
「你還好吧?」
「我很好,你不必這麼擔心。」她再次微笑,彷彿下定決心般的鬆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她下車來到駕駛座旁,劭深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待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後,他伸手抓住她的。
「真的不必我陪?」他慎重的又問。
「你待在車裡等我,我進去打一聲招呼就回來。」之凡傾身在他臉煩上印下一吻,然後鬆開他的掌握,在他的凝視下,緩步上前去按門鈴。
來開門的是以樊,他亦喜亦憂的和妹妹打招呼,接著看見坐在車內的劭深,便向他微微點頭示意。劭深嚴肅的回應他的禮貌,然後看著他們兄妹倆走進屋內。
幾分鐘的沉寂後,柳家突然傳出怒吼聲、尖叫聲、男女的爭執聲,但之凡的聲音沒有夾雜其中,接著而來的一聲巨響令劭深愣住,他急忙下車,站在柳家大門前靜待下文。沒多久,之凡衝出家門,大門才剛在她身後砰然闔上,她整個人便撞進劭深的懷抱。他抓住她的肩膀,她低垂著頭,劇烈抖動的肩膀告訴劭深她哭了。
「之凡。」他輕聲、沉重的喚道。
之凡緩緩抬起頭,瞼上除了淚痕和凌亂的髮絲,還有五個紅腫、清晰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