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瑾鴦
當劭深從浴室裡走出來時,之凡已因樓下咖啡館有事而離開十分鐘了。劭深坐在隼棠對面,一副已經準備好接受質詢的樣子,其實他渴望自己手裡有香煙幫助他冷靜思考,但之凡沒幫他帶來,隼棠又不抽煙。
「下禮拜一我要去琉球。」隼棠平靜的做了開場白,他的怒氣似乎已稍稍平息了。「新飯店開幕了,我和柳以樊要一起去剪綵。」
「什麼時候回來?」
「星期二早上。今早柳以樊來過公司,是蘇老頭找他來見我們兩個的,他希望柳以樊繼續幫我們設計飯店。」
「他憑什麼?現在的集團負責人又不是他。」提起自己的父親,劭深的眼神就冷硬起來。
「但是我們有幾家比較舊的飯店的確需要重新裝潢。」隼棠就事論事。「聽說你跟另一個男人在搶柳之凡,看來是你搶贏了。」
「我懷疑。」
「你打算玩玩她就算了嗎?柳以樊很疼她,我想他不會任你玩弄她的。」
隼棠對此感到擔心,他從沒見過劭深身邊有女人圍繞,如今得知他兼差當舞男,可見他對女人很有一套。照之凡所說,劭深是俱樂部裡最受歡迎的舞男,隼棠倒是不怎麼驚訝,這很符合劭深不服輸的個性,而且光憑他那張俊臉就足夠征服全世界的女人們了。
「我不會讓柳以樊有理由覺得我在玩弄之凡。」劭深相當有自信的說。
其實他沒想過要玩弄之凡,她從一開始就很吸引他,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吸引,還囊括了精神上的引誘,他沒忘記自己曾認為之凡的氣質和萃英相似,到現在他仍這麼認為。
「如果你對她不是認真的,就早點離開她吧!我覺得她愛上你了。」
隼棠的忠告令劭深的心臟驚跳了一下,之凡愛上他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怎麼會?他對她既殘酷又霸道,她有什麼理由愛上他?她不可能蠢到把性當成愛,她又不是小孩子。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劭深眼裡的認真是隼棠不曾見過的。
「不知道,當我知道你和尼克是同一人後,她就一直給我這樣的感覺。我回去後,你要怎麼和她說?」
「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劭深直截了當的回答令隼棠有些訝異,通常他都會先賣個關子。
「柳以樊說她加入過黑社會,你知道嗎?」
「聽她提過一次,但瞭解不多。」劭深想起她昨天為了堵高學剛的嘴而自我表白的過去,但是他不想深究這件事,因為她顯然已獲得重生,過去那些瘡疤就讓它們隱沒在她的堅強下吧!他不想藉題發揮,增加兩人之間的疙瘩。
「你有沒有發現她和你一樣寂寞?」隼棠試探性的問。
在回來這裡的路上,他和之凡聊了不少,他解釋過柳以樊向他提過她的事,因此她也坦白的描述了她這些年來的生活。
「你講了我才想到。」劭深誠實的回答。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差勁,他強行要求她瞭解他的寂寞,卻不曾想到她有可能也需要別人來瞭解她的感受。她說對了,他真的很自私。
「原諒我多嘴,但是我覺得你們應該彼此多瞭解一點,她很擔心你——」
「擔心我?」劭深感到莫名其妙,他做了什麼讓之凡擔心的事嗎?除了怕他跳不開舞男的生活之外。
「她認為你太沉溺於萃英和你外婆去世的陰影中。」
###
高學剛的神情相當愉快,之凡不知道他在為什麼事高興。她下樓來本是因為有人來收帳,高學剛來找她時,她還以為他會問她一堆關於尼克有沒有對她不規矩的事,但他卻要求在通往二樓住家的樓梯口和她談,只因為店員們太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令他很不自在。
「你中了統一發票頭獎?」之凡好奇的盯著他。
「沒有啦!我聽說那個尼克今晚沒來上班,是不是按捺不住又跑回去做舞男了?」高學剛一點也不掩飾得意的神情,他露出一副「我早看出他是哪種人」的眼神。
「不是,他感冒發燒了,今天請病假。」
之凡沒有力氣和他爭辯尼克的人格問題,尼克的謊言帶給她的打擊甚大,但她無意責備尼克,因為她一直很清楚他是個不太容易相信別人的男人。她想責怪的是自己,她不應該在對他還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便向他的激情屈服,她簡直連心都奉獻出去了,因愛戀而衍生的盲目她經歷過一次,但是沒有學乖,今天依然重蹈覆轍。
「是嗎?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今天怎麼就突然發燒了?」高學剛譏諷的口氣令之凡不悅。
「阿剛,你到底來幹嘛的?」她蹙眉,他立刻收斂自己的態度。
「今天是我的生日,幾個朋友要請我去唱歌慶祝,我想約你一塊去,晚上八點。」他興高采烈的說。
之凡看一下時間,已經七點多了。
「對不起,我得忙打烊的事。」
「打烊之前我一定送你回來,這樣可以嗎?」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去,我還有朋友在樓上。」之凡很抱歉的看著他。
「那就一起去嘛!我那些朋友都還單身,有女孩子在,他們會樂翻的。」高學剛仍不死心的遊說著。
「我朋友是男的。」之凡解釋,然後發現他的臉色丕變。
「你和他單獨在樓上?他幾歲?結婚了沒有?你最近為什麼老做這種事?一個尼克還不夠嗎?」高學剛連珠炮似的質問,臉上的妒意寫得清清楚楚。
「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之凡的聲音變冷。「女人和男人不能只做朋友嗎?尼克發燒,他的朋友來看他有什麼不對?你為什麼每回一聽到我帶男人回家,就認定我們之間有曖昧關係?」之凡本不想讓他知道尼克在她家的,但失去耐性的她可顧忌不了這麼多。
「他在你家?他感冒發燒了為什麼還會來找你?」高學剛也火了。
「他昨晚住我家,因為發燒,所以我照顧了他一天。」之凡想到他昨晚留宿的原因,雙頰不禁燒紅,但高學剛氣得沒注意到。
「他昨晚又住你家?他是不是還打算一輩子住下來?」
「有何不可?」之凡回嘴。
「之凡,我一直不太願意相信,」他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你真的愛上尼克了?」
「我昨天就告訴你那是我自己的事。」之凡厭倦了他的態度,她並不喜歡別人管她的想法,但高學剛一而再的犯了這個禁忌。
「你應該給我個明確的答案,不是讓我猜謎。」他提高了聲調。「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女朋友,就算你想和我分手,也得給我個理由。」
「對!我愛上他了,這個理由夠充分吧?」之凡怒氣衝天的瞪著他,事實上,她並不曉得她到底是在對他說謊或承認。
「為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他?他只是個舞男,天生靠臉吃飯,他一點也不值得像你這樣的好女人依靠,你為什麼會愛上他?你不可能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高學剛難以置信的問。他發覺自己無法接受這件事,在他心中,之凡一直是單純、善良,以及賢慧的,就連她說自己以前加入黑社會時,他也還一直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我說過我沒你想像中那麼好,對我而言,我和他是天生一對!他做過舞男,我曾經是黑社會大姊,現在我們都想重新開始,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他值不值得我依靠,而且法律沒有規定我不能愛上一個沒你優秀的男人,夠清楚了嗎?」之凡顧不得被尼克和隼棠聽到的危險,扯開喉嚨咆哮,她已經受夠了被高學剛美化,也受夠了他歧視尼克的心態。
「你真的很盲目。」高學剛硬聲說道。
「對,我很盲目,不過我要說你也是一樣!」之凡不客氣的頂撞他。「請你回去吧!很抱歉破壞了你要慶祝生日的好心情,等我為這件事自討苦吃的那一天,隨時歡迎你來嘲笑我。」
她語音剛落,高學剛便憤懣的打開門,在店員和客人們好奇的注視下走出咖啡館。之凡目送他離去後,鎖上通往咖啡館的門,舉步走上樓梯,剛走沒幾步,她便發現尼克兩手插進褲袋,倚在樓梯平台的牆上俯望著她。
她想一言不發的經過他身邊,不想現在就解釋她說那些話的意思,更不想被他逼出心聲——雖然她不確定他會不會這麼做。她想沉默一陣子,她需要思考,需要理出腦中情絲糾纏的線頭。
「你想我明天就搬過來好嗎?」她剛經過他面前,他那帶有輕微鼻音的低沉嗓音便傳來。
之凡停下腳步,有點疑惑的望著他,他已摘下金色的隱形眼鏡,戴上蘇劭深的斯文鏡框,現在的他是兩者的綜合。
「你說什麼?」
「你不是不介意我一輩子住在這兒嗎?」他有點調侃意味的朝她微微一笑。「明天是假日,我可以回去打包行李,下午就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