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彤琤
沒錯,月童不在,使他的困惑一直厘不清,但他雖然苦惱,可那並不會減少他對月童的感激。
會講道理,是天城光希的專長之一,就聽他忙著說道:「你這幾天不但收留我,還讓玉棠大哥照顧我,對我已經很好了,哪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天城光希就站在那兒,背景是一整片綠意,即使其中有幾抹嫣紅奼紫為那背景添色,但他本人,則只是什麼也沒做地站在那兒而已。清秀面容猶帶著點稚氣,一雙澄澈的眼裡滿是無辜與不解的直看著人,完全不覺襯著那背景讓他呈現出的角度畫面有多引人遐思,那是一種會讓人想費盡心機以求能留守住的清靈與純潔。
那已經是超越性別的問題,見到這樣的他,月童真有一時失神。
「學長?」天城光希看著恍惚的他,有些擔心。
「沒事。」月童回神,有幾分狼狽。
「學長?你真的沒事吧?」想起他所肩負的責任,天城光希是真的擔心他,忍不住問:「說真的,我是不懂情況啦,但……但你真的沒辦法找人分擔你的責任嗎?」
他說得突然,月童就算驚訝也不動聲色,一雙惑人的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好奇他會講出什麼話來。
「我問過玉棠大哥了,這幾天承他照顧,我從他那邊聽到許多……呃……希望你別怪我多事,因為我一直沒見到你,又有很多疑問,所以忍不住問了人,大概知道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怕牽連玉棠,天城光希先說明。
月童正等著,等著看見敬畏或不以為然的表情。
一般來說都是這樣的,尋常人一旦知曉他的成長背景以及他的能力後,看待他的目光不是不信邪的不以為然,要不就當他如鬼神般,懼怕多過於崇敬的敬畏有加,少有像御風行、霍靳等人,不但當他是正常人,還願意跟他交朋友。
所以他正等著看這小學弟在探知他的底細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然而完全超乎月童所預料的,一見他沒追究、完全不在意玉棠說了些什麼,天城光希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那笑,帶著點赧色,有點兒害羞、也有點怯生生的感覺,是無端惹人憐惜的那種笑。
摸摸鼻子,天城光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呃……我可能沒立場說這些,但我是覺得……這無關什麼能力的問題,學長畢竟年輕,你有你的夢想跟想法,他們不該因為一個令牌還是什麼符的……」
「月符神令。」月童不動聲色地提醒他。
「對,就是那個。」又是一抹帶著點赧色的笑,天城光希續道。「這種事……該怎麼說呢?呃……或許學長真有什麼天賜的、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可那又不是你能選擇的,因為一個令牌的選擇而拱你出來當一門之尊,那不是很……很怎麼說呢?」
微偏著頭,天城光希努力想著形容辭。
月童好整以暇地等著。沒人知道他這時的感覺與心情,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只見他高挑頎長的身影佇立於斜陽間,像做日光浴一樣的閒散,任由燦亮的霞光灑落他一身,靜靜等著所有未竟的話語。
知道他在等,天城光希很努力在想,但最終只能化為一朵抱歉的笑容……「抱歉,我的中文程度畢竟沒那麼好。」想半天後,天城光希放棄找尋精準句子,換了個方式說道。「總之,我是覺得不管能力再怎麼樣的強,學長畢竟還年輕,尤其是讓你從孩子起就承擔這麼重的責任,這實在不妥,甚至有點不人道;即使是現在,學長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讓你獨自一人負擔那種類似維持世界和平的責任,這不是很過分嗎?」
月童依然沒開口,這不單只是因為不想跟人分享他的心情與感覺,更多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從沒有一個人跟他講過這樣的話!
從他懂事以來,明月宗組織的所有人就視為理所當然地要他肩負起一切責任,沒有為什麼,只因為十八年前那月符神令選上了他,沒有人顧及他個人的意願或感覺,在他懂事之前,他的一切就被注定了。
為此,他常感到困惑,雖然他從沒說出口、也默默地承受一切,但真心裡,他常困惑為何他要承受這一切。
從沒有人發現他這一部分的小小迷思,可如今,有人發現了,不只明白講出來,還站在他這一邊,而不是像其它人一樣,在知道他該肩負的重任後,只會無意義地為他喝采或是加油打氣,然後要他繼續維持陰與陽之間的平衡。
那種感覺……陌生,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到月童不知該怎麼面對那種心情,於是只能視而不見地看著面前的人,那個再次讓他亂了頭緒、甚至已經讓他開始有點不知所措的人。
「學長?」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天城光希擔心地看著他,樣子無辜又無措。
「沒事。」收斂奔騰的心緒,月童失神的微笑道:「我沒事。」
「我還以為我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冒犯了你,如果是那樣,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天城光希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有,你多心了。」是他的錯覺嗎?他怎覺得小學弟看起來又比以往更可愛些了?是種……是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可愛。
「總之我要說的就是這樣,我覺得你身上的責任太沉重,你該跟其它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換個方式讓大家都分擔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人的期望就寄托在你身上,這樣你所承受的壓力真是太大了。」天城光希說出他認為較合理的方式。
就是在這一刻,月童的心境有了極重大的轉變。
他默默地看著小學弟,像是在思索後者剛說過的話,可實際上,月童現在想的事情是他本人都不敢相信的。
停留在天城光希臉上的視線幾乎呈膠著狀態,對著那張白淨秀氣的面容,他默默想起好友御風行與霍靳,然後覺得……對象。其實對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對了、感覺對了,那其它的問題就都是次要的了,所以……同性戀,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第五章
誤將他的思考當成恍惚,天城光希直覺地關心著他……「學長?你不舒服嗎?」他問著。見月童恍惚得這樣厲害,他真是越來越擔心了。
乾脆將計就計,月童佯裝一個踉蹌,就如同他所猜想的,天城光希一個箭步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沒事吧?」扶著他,天城光希有點無措。
「還好。」彎身環住他纖細的肩頭,月童枕著他的頸窩輕哼了一聲。
「你忍著點,我扶你到一邊休息,然後再找人來帶你去看醫生。」對自己的體力很有自知之明,天城光希合情合理地盤算著。
「不用了,你讓我靠著休息一下就好了。」是心理作用嗎?月童竟默默地覺得這細瘦的身子泛著淡淡香氣,而且,別看這副身子骨瘦歸瘦,抱起來……還頗柔軟的呢!
「真的不用找玉棠大哥來嗎?」天城光希擔心地問他。
月童感覺到了,那種暖如臘月冬陽的關懷之意,熨得他一顆心暖洋洋,整個人為之熏然、幾乎要為之沉醉……「學長?」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天城光希好不自在。
「嗯?」
那一聲輕哼就在天城光希的頸窩邊,溫熱麻癢感刺激末梢神經,害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呃……對了,我去看過谷地管家了。」覺得不自在,天城光希只能自立自強的找話來說。
「嗯哼!」又是一記輕哼,月童示意他往下說,整個人猶掛在他身上,像是抱上癮了,動也不動。
「雖然還很虛弱,幸好已在復原中。」這一點可以說是這些天來最好的消息。
「那很好呀,我說過他不會有事的。」
「嗯,就是因為他很好,所以我也沒理由再留下來叨擾學長的生活了。」天城光希接得很順口。
「你還是想走?」霍地起身,月童眉頭皺得死緊地看著他。
天城光希也皺眉,覺得莫名其妙。
「我們本來就是在說這個的,不是嗎?」他提醒月童,說道。「我跟谷地管家談過,他也覺得我不該住下來,雖然就像學長講的,我們各自有躲在暗處的敵人,但再怎麼說,我這方面的危機並不確定,畢竟我轉學來台灣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所以學長擔心會拖累我的問題,我想那並不至於。」
天城光希就事論事地說道:「試想,他們攻擊學長是因為想要那個代表權力的令牌,若真要耍什麼手段,挾人質來威脅,再笨的人也知道要抓有用的、對學長來說是重要的人,才有威脅的作用,怎會費心找上我?更何況,我並不具有任何一項你們該有的特殊能力,他們更是沒理由將注意力擺在我身上,學長實在毋需多心。」
月童靜靜地看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