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沈郡
「我真是倒媚,不過吃了他們幾顆藥,就大老遠的跑來要我抵命,真是小氣兒。剛剛為了拖延時間,我是死咬著牙忍痛……」為了讓自己分心.只好嘴巴動個不停。
簡單的包紮完,駱千綸脫下外衣,好蓋住裸露的臂膀,探頭吩咐,「走吧!咱們找地方過夜。」
車輪慢慢地往前滾動。
「哎呀……好疼……」雖然半癱在軟墊上月是馬車前進的顛晃還是會讓她碰到傷口,痛得她附牙咧嘴,眼淚汪汪的瞅著他看。
駱千綸苦笑著摟過小人兒,自願當肉墊,讓她把重心壓在他的胸膛上,讓受傷的右邊得以保持懸空。他裝出凶狠的教訓著,「太皮了,這是報應。
無所謂的聳聳肩,修眉的眼裡閃著淘氣,彷彿發現絕世機密的:「我看見羅……我看見你的臉出現慌張的表情。就是剛剛我告訴你,我從馬上摔下來……」她笑的得意揚揚。
俊秀的臉龐低垂,靠她很近,學她壓低嗓音說:「恩人如果死在我的保護中,你說門主會不會氣得殺死我?我緊張是當然的。」
溫熱的鼻息,惹得她無來由的慌亂,扭開臉悻悻然的:「哼!隨你怎麼說,反正我終於看見你慌張的模樣就好了。」
兩指握住小巧的下巴,把小臉轉向他,駱千綸笑出森森白牙,不懷好意的問:「想不想看看我更慌張,甚至是失控的模樣?」他的聲音越來越是諳痖軟綿,大拇指不住的撫摸她的下唇瓣,黝黑的瞳心異常閃亮。
他的笑容讓修眉心窩一緊,下意識的就是知道,這是個充滿危險的邀約。不經思索的扣緊牙關,狠咬了來不及收回的大拇指一口,得意的看著他縮回手,「痛吧?與其我一個人痛,不如大家一起痛。」
愣了一下,之後——
「哈哈哈哈……成串開朗的笑聲衝出駱千綸的口。
剛剛他清楚的看見小狐狸眼底的驚慌失措,值得,這一口真是太值得了。
***
暗夜荒郊,烏雲蔽月,兩名黑衣人垂手籌立,動也不動的身影幾乎融人一片黑暗中。
悠悠晃晃的幾點光飄在半空,由遠而近緩緩的接近黑衣人,然後停在五步外上上下下盤旋。
「屬下子五、丑二參見閣主。」兩名黑衣人躬身見禮,報出自己的編號,身為殺手,沒有姓名,只有代號。
「事情,查得怎麼樣?」飄飄忽忽的聲音,分辨不出性別。
「稟閣主,她所使的武功招式龐雜,在看不出是何人門下?但是,屬下親眼所見,她雖然詭計多端,但是武功平平,抓她並不難。」
「很好,這是個好消息。」聲音似左似右的傳來,讓人無從知道說話的人到底站在哪裡。
「不過……跟在她身邊的銀幅公子卻相當棘手。此人武功高強,並且極具智謀,沿途他抽調不少百幅門的人暗地跟隨保護,屬下的跟蹤,有幾次都差點被他所布下暗樁給識破。而且,他還安排了幾批和他身材相像的人,走不同的路線,企圖魚目混珠。」
「那麼……到底能不能如期完成任務呢?」點點紅光突然強烈閃爍,飄動的速度也加快。
這是閣主發怒的前兆,黑衣人的冷汗從額角滲出,趕快回話,「稟閣主,屬下誓死達成任務後會把百幅令取回,雙手承上。」
「好,很好,這個答案我很滿意。」紅光急速一閃,瞬間已經在一丈外。
「恭送閣主。」
四周又恢復死寂,兩名黑衣人依舊垂手靜立,不敢妄動,直到確定閣主已經離開,這才快速的騰挪離開。
***
永濟城最具規模的遠來客棧上房裡,一男一女氣氛詭異的對峙。
「要好不好?」修眉滿臉的可憐樣,抖著唇討饒。
不為所動,堅決搖頭,駱千綸的身子繼續逼近。
「走開,我不要,不要!」她把身體縮成團,不停往後退,直到背抵住牆壁為止,眼神戒備的打量周圍,思考掙脫的方法。
「過來,別想逃。」他輕易的看穿她的意圖,輕鬆的勸說:「我的武功比你好多了,想過我這關絕不可能,更何況,窗口還有葛大叔把關,你沒機會闖得過。」
「不試試怎麼知道?」她倔強的噘起嘴,「說不定你的功夫本沒有我以為得好,要是你有十足的把握,窗口乾嘛要人守?」
「天下沒有完全絕對的事情,多一分護護,多一分保障,我是謹慎。」摸摸下巴,他壞心的提議,「還是你想讓上官總管幫你換藥?」
「不要!」她連想也不想,激烈的一口回絕。
幸好她還知道要拒絕他的提議,他深感安慰。
她不甘心的補充,「那個壞脾氣的黑炭頭,肯定會藉機報復,才不給他機會。」
駱千綸雙手抱胸站在床前,溫文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算了,好漢不吃跟前虧。」她退讓在他堅持的目光中,邊挪動身子邊嘀嘀咕咕的討價還價,「換傷藥就好,不要推拿。我說過了,我天生膚質特殊,很容易瘀血,沒什麼大不了的……痛…··」呼痛聲截斷她的碎碎念。
駱千綸絲毫不受呼叫聲影響,繼續手上的換藥動作,「難怪在黃沙鎮,我明明只是輕輕扣住你手腕,竟然會紅腫一圈。」
「那是我故意用力掙扎的結果,否則我怎麼掙脫?」她很為自己的機伶百變而得意。
這段話,讓抹藥的大手頓了一下,擰眉細思了一會兒,才又接續揉散瘀血的功作。
「好痛……你小點力,別揉了!」手臂刺骨的疼,讓她躲避的想抽回手。
專注於手中的動作,駱千綸不帶火氣的數落,「你是個女孩子,不好好上藥,留下疤痕怎麼辦?不怕你未來的相公嫌棄嗎?」
「敢嫌棄,我就休了他,有什麼了不起?」她昂起下巴,神態驕傲的很。笑話,她堂堂傅二小姐,不嫌棄人就算客氣,哪有人嫌棄她的份?
他失笑的搖頭感歎,「會說這麼孩子氣的話,果然還是個小丫頭。」所以需要他靜心等待。
放輕力道,駱千綸開始和她閒聊,「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後開始回想,我發現你很習慣拿自己的安全來開玩笑,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受傷。」
修眉豪氣於雲的說:「行走江湖,受點小傷有什麼了不起的?」隨後垮下肩膀賭氣的說:「反正又沒人會心疼。」
「不管有沒有人、心疼,都應該要愛惜自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聽過沒?」他苦口婆心的勸說。
頭搖得像波浪鼓,她俏皮的說:「又講大道理?不懂不懂我不懂,而且我爹娘早就死了。」
「總有親人會擔心你。」
「親人?有,也沒有。」她咬咬唇瓣,很落寞的面對自己的孤單,感覺上,她是一個人長大的。
第一次見面,他看見的修眉是個有精神又古怪的小姑娘,後來的相處,他卻察覺藏在刁蠻任性的行為下的,其實是深深的不安全感和寂寞。
在心裡歎了口氣,駱千綸音調變沉的通問,「你真的這樣想?沒有人會心疼你?」覆蓋在纖臂的寬大手掌,緩慢以畫圓的方式推磨。
「沒關係,我根本不在乎。」眼光心虛的左右飄動.就是不敢看他。
推拿的大掌停握在上臂,他很認真的重複,「真不在乎有沒有人心疼你?」明明就是個倔強的孩子,只會勉強自己忍耐,偽裝自己不在乎,其實心是渴望有人關懷的。
修眉不自在的扭動身子,奇怪手臂的藥效怎麼越來越強,灼熱感透過他的手心傳遞過來,讓她心怯的湧起想拔腿就跑的衝動,奮力擠出兇惡的眼神怒瞪,「你這人怎麼回事?又不是鸚鵡,卻老學我說話。」
他不反駁,只是小心的替她拉攏好衣衫,抬頭緊盯著她的雙眼,薄唇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話,「我只說一次,不管有沒有人心疼,每個人都應該好好照顧自己。更何況,我,很在乎。」
「我」那個字他說得特別用力,墨黑的瞳心宛如不見底的深淵,讓她怔怔的瞧著,心頭有種被看透的慌亂。
他以手指背,輕緩的上下觸摸她水嫩的臉頰,宛如催眠似的低語,「丫頭,牢牢記住我的話,好嗎?」濃濃的鼻音夾帶數不清的暗示在其中。
為什麼要她記住?什麼意思?
腦袋裡無數個紛亂的想法瞬間湧起,卻沒有一個念頭是捉得住的,為了掙脫他的影響,她嘴硬的反駁,「你當然在乎,我要是受傷,看你怎麼跟你家門主交代。」
正要離開的身影停住腳跟,駱千綸回過頭,斜撇唇角柔聲輕聲問:「你真的這麼認為?」和她對望的目光深沉莫辨。
喀——房門關上。
修眉呆呆的維持原來的姿勢坐著,好一會見,她把雙手貼上雙頰,感覺到熱燙燙的高溫。
她是怎麼了?讓駱千綸怪裡怪氣的幾句話,就弄得……昏亂又迷惘,一點也不像機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