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沈郡
「請少俠明示。」
「今日我特來索討一條積欠了二十年的人命債。我是上官誠的兒子——上官非彥。」
霍無悔臉上的表情,呈現喜憂交雜的複雜神色。
「當年你和我父親結伴橫渡大漠,途中遇上沙漠風暴,我父親因受傷而無力行走,你說稱要去求援,卻一去不回,把他留在荒漠中等死。幸虧老天有眼,他的屍首被過往商旅發現,並將他臨死前寫下的血書送回,我才知道,霍無悔是個背信小人。」上官非彥神情悲憤的指控。
「賢侄,你聽……」
「你不配喊我『賢侄』!」上官非彥話出口,人也如電的往前撲,掌風如刀般凌厲的攻向上、下兩路。
「等等,請聽老夫一言。」霍無海面對攻擊,身形不動,只是深深呼吸,硬把肚皮往內縮了兩寸躲過第一掌,緊接著人往後仰,使出鐵板橋的硬功夫避開第二掌。
上直非彥一擊不中,馬上變招再追擊。掌風如海潮般一波又一波,他的武功不弱,招式精妙,再加上復仇的狠勁,出手絕對是招招致命。
反觀霍無悔連連間避不回手,在這種情況下,他雖是武林前輩,卻因為只守不攻,弄得自己險象環生。
霍山派「無」字輩的弟子中,就以排行最小的燕無方性格最暴躁,他看不過去的大喝,「我師兄念舊,不願和故友之子動手,讓我來教訓你這個狂妄小子。」他的雙掌為爪直撲上官非彥的後心,這正是霍山心意拳中的殺招——猛虎獵兔。
一心想報仇的上官非彥,只知進攻截殺霍無悔,對於背心的空門毫不防守,準備以一瓜換得殲殺仇人的機會。
燕無方凝聚數十年功力的虎爪,果然聲勢驚人,眼看就要觸碰到上官非彥的背心,這一抓,肯定讓人皮開肉綻。
「哎呀呀…··大欺小不要臉,以多欺少更丟臉。」嬌嫩嗓音傳出,連著一團火紅撲向激鬥中的高台,硬是擠進燕無方和上官非彥之間,不閃不避的迎向前。
燕無方的雙爪明明對準男人的背心,卻突然變成女人的胸脯,如果其勢不變,這充滿殺招的虎爪,可就成了輕薄女子的祿山之爪了。總算燕無方急中生智,勉強化爪為掌,硬是卸掉力道往下,最後變成雙掌印上胸胸間的「巨閉穴」。
紅彤化為弧線往下掉落,還夾著大人細高的尖叫聲,另外還有一道七彩的閃光自她身上射出。
「前輩,手下留情!」幾尺外的樹梢,灰色人影如鵬鳥飛掠而下,長鞭化作銀龍捲上纖細的腰肢,以巧勁把掉下台的紅影往上卷。
右腳一站穩,左腳伸直,正好鉤住七彩光芒往上踢,旋身將銀鞭纏回腰石手探接住從空而降的紅影,左手一撈,把踢上半空之物收入懷中。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救人撈物,身形如行雲流水般毫無凝滯。以這手功夫,以及應變的急智來說,都堪被列為當世高手。
原以為有此等武功修為的,肯定是上了年紀的前輩,然而出現在擂台上的男人,卻年輕得教人吃驚。他微笑的仁立在眾人面肖,身量勁瘦挺拔、氣質俊雅,如果不是方才顯露出功夫,光看外表,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
「好痛—…·」修眉的胸腹如火灼燒,一陣來回騰空,教她暈頭轉向得分辨不出方向。
「怎麼每次見面,你都是喊『痛』呢?」
似笑非笑的溫醇語調,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定神細看男人的唇,已經勾成慵懶壞笑,「你——」她宛如觸電的對上一雙賊兮兮的俊目……是他?!黃沙鎮巧遇的臭酸懦。
「把我的百幅令還來!」她不客氣的大聲索討。
「百幅令」三個字,宛如悶雷,震得所有武林人士驚訝不已。江湖盛傳:武林絕學——「青虹九式」的下落就刻在令牌上,因此多年來,「百幅令」的下落分外惹人關注,不斷有人打探搜尋。
駱千綸心一凜,默塾哀歎:這下,麻煩可要春風吹不盡了。由於令牌質地特殊,在陽光下會發出七彩寶光.本來只是靈犀一動的懷疑,所以他賣命納藏,打算找機會私下求證的,哪知道她會這麼大刺刺的出口催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幾步外,霍無悔被逼得一退再退,狼狽不已。
「住手!」來不及敘舊,駱千綸才放下懷中的重量,就看見上官非彥雙拳擊上霍無悔的左肩,震得他連退三步,左腳踩空就要捧下台……
勁秀的身影如鬼魅飄動,腳心踩在高台邊緣,隨風前後搖晃,左手有技巧的輕扶過霍無悔的腰眼,生他借力不往下墜,可自行穩住身子。這一手可真幫他留住顏面,否則堂堂的霍山派掌門教人打下擂台,可真是貽笑萬年的恥辱。
駱千綸雙手抱拳,恭頂一揖。朗聲的說:「在下『百幅門』駱千綸,奉門主之令前來。霍前輩武藝高深、胸襟廣闊,多謝前輩對門人的無理冒犯萬般忍讓,晚輩謹代門主謝過。」
「真是英雄出少年,大名鼎鼎的『銀幅公子』身手果然不凡。」霍無海邊交代場面話,邊暗自順氣,知道自己傷的不輕。
「晚輩愧不敢當。」駱千綸得體的謙讓,他從懷裡掏出一顆如指頭大小的銀色圓球雙手奉上,「今日是霍前輩接任掌門的大曲,晚輩來得匆忙,不及籌備賀禮,這是本門獨創的『天香銀丹』,請前輩笑納。」
「百幅門的『天香銀丹』與少林寺的『大還丹』並列為武林兩大治傷靈藥,除了療傷,還可增進內力,此賀和實在是太貴重,老夫……」
「前輩切莫推辭。百幅門向來門規森嚴,上官非彥冒犯之處,門主必會嚴征,請霍掌門原諒。」駱千綸轉過身,威嚴的開口,「既人我門,再世為人,過往恩怨不再尋。」上官非彥,你忘了當年人門的訓示嗎?還不隨我回去向門主請罪。」
「公子,我可以不報父仇,可是我絕對不能看著卑鄙小人披著正人君子的外衣,欺瞞天下成為一派之主。」在駱千綸面前,上官非彥自然不敢隨便動手,只能氣憤的大吼。
「住口。」燕無方跳出來反駁,「當年,我師兄也是迷失了方向,差點死在大漠中,等到獲救恢復知覺,已來不及救援,又不是存心辜負。事後他也到處尋找上官誠的妻小,希望能彌補,只是追尋不著,怎能怪我師兄?你要尋仇就衝著我來,我們霍山派可不是好欺負的。」
霍無悔歎氣說:「師弟,這事你何必插手?當年確實是我對不起上官兄弟,他的後人來尋仇也是應當。」
不知是無心或是有意,這段話,馬上將駱千綸希望淡化的恩怨又撩撥起來,現場的人紛紛表示同情,霍山派更是群情激動。
完了,情勢又變複雜!駱千綸在內心哀歎,無奈的眼光不自覺的望向退到一旁的修眉。
短短的眼神接觸,竟能奇妙的心靈相通,修眉清楚的接收到他的歎息。
俏皮的撇撇嘴,她突然以雙手圈抱腹腰蹲下,疼痛難忍的呻吟著,「我……我的體內好像有火在燒·-…·」
「姑娘你還好吧?」駱千綸關心的探問,邊輕扶起她。
修眉臉色蒼白如紙,輕搖螓首正要啟口回話,突然咽喉一甜,嘔出一大口血,點點嫣紅浸染前進。
她柔如弱柳的倚著駱千綸,不住的喘息嗆咳,可憐兮兮的指著燕無方說:「他方纔那一掌好重,傷了我的腑臟,哦——」又是一口血冒出來,時機掐得剛剛好。
小姑娘長得可愛動人,現在卻身受重傷,纖弱的姿態忒是惹人憐惜,於是,現場沸騰的情緒馬上成功的轉移焦點。
燕無方的性格雖然暴躁,但是心性耿直,一心習武,不諳人情世故。面對小姑娘氣弱的指控,心慌的出口解釋,「我不是有意傷你,是你突然衝上來,我才…··」
「好難過……我快喘不過氣了……好難受……」修眉捂緊受傷的胸腹,攢緊攢眉心低喊。
修眉一身醒目的紅衣,站在台下的彭開看得可清楚,想到他曾經吃過的虧,忍不住大聲提醒,「師叔,她就是小妖女傅修眉,您別被騙了,說不定她根本沒受傷。」
再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駱千綸當機立斯的從懷裡掏出令牌解釋,「本門失蹤多年的『百幅令』,既然在這位姑娘的手中,就表示她與本門淵源頗深。如今她受傷,晚輩必須盡快為她醫治,請各位見諒。」
他單手扶著修眉的腰肢,在現場數百雙眼睛的瞪視下,如履平地般的從高台上,凌空緩緩的,宛如踏著無形的階梯走下來。這種凌空跨步,走快容易,要走但非得有高深內力才行,他也是別有用心的展露功夫,希望能震懾眾人。
腳一踏上平地,駱千綸仰頭朝樹梢開口,「陸總管,把上官非彥帶回去。沙長老,剩下的事情有勞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