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沈郡
聰明,不溜的人是傻瓜!她才沒耐心收拾殘局,修眉暗暗給他喝采,一方面卻又故意粗魯的拉扯被扣住的小手,「好痛,你抓傷我了。」她嬌呼跺腳,聲音便咽的控訴,「你看,我的手腕都紅腫瘀血了!」
確實,原本雪白的皓腕,現在清晰的圍困者恐怖的紅腫手印。
怎麼可能?他很謹慎的控制手勁……
好機會!
趁他分心的一瞬間,修眉立即蓄勢出手,左手如風的並指點上前胸,在他問避時半轉手腕脫出掌握,人快步往後退步。
動手的同時,她眼尖的看見另外一道快速接近的灰色身影,知道是鍾一華尋來了;她盤算著,光是眼前的兩人她就無法討好,非得快溜,否則麻煩就大了。
藉著旋身的動作,右手順勢卸下腰間的鈴鐺扣在掌心,大聲的嬌斥,「看我的奪命追魂鈴!」右手揚起,銀光四射。
為了避免誤傷百姓,駱千綸快速地躍起,雙手在空中交替探手伸抓肥每一道銀光全收納人懷。
趁此空檔,修眉早已躍上高牆,輕鬆的拍著手,語調輕快的說:「喂——臭酸儒,你身手不錯,接暗器的手法要比江湖賣藝,吐火耍劍好看多了。」得意的調侃還飄蕩在空中,人已跳下高牆,從另外一邊的巷道離開。
遠遠的又傳來驕蠻的嗓音,「各位街坊鄰居的損失,就找穿灰衣服的壞蛋賠……」
***
駿馬拉著四輪馬車,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往前飛馳。
這輛馬車外觀樸實,可是車廂內部卻設計精巧,佈置得華麗而舒適。
層層的各色輕紗圍,巧妙的隔阻住外界窺探的視線以及漫天黃土,然而,車內卻仍然能保持舒爽的通風度。
斜躺在軟墊上,駱千綸單手握著翠玉杯綴飲山西道地的汾酒,悠然的閉眼休憩。
狂猛的馬蹄由後追來,尖銳的口哨聲後,矯健的身影起落,如箭般的射人馬車,圍幔揚起,帶人一股勁風。
駱千綸恍若未聞的維持原來的姿勢,連眼皮也沒抬。
馬車如常的往前進行,不曾停頓,然而,車廂裡卻多了一位矮胖的漢子盤膝而坐,他抓起羊皮袋咕嚕咕嚕的仰頭猛灌水。
暢快的喝了水,喘口氣,陸大智開始回報,「稟公子,經過確認,上官總管的目的地果然如您所料。」
「唉……」駱千綸張開眼,歎了口鬱結不順的大氣。
「沒想到向來穩重的上官總管會闖出這麼大的禍,門主肯定不輕饒。」陸大智偷瞄駱千綸沒表情的俊臉,再加把勁勸說:「好歹他伴您習藝多年,總不能放任他犯下大錯,萬一被門主逐出門,那……」
「知道了。」駱千綸舉手止住屬下的叨念,臭著臉討債般的伸長手,「拿來吧!」
陸大智一聽,喜上眉梢,彷彿變戲法似的捧出一個雕工細緻的沉香木盒。
打開木盒,烏沉木的香氣充滿空間。駱千綸翻著裡面招疊整齊的衣物,長衫及披風以特殊的衣料裁製,質地柔滑輕軟。在光線下閃動著銀灰光芒,衣角還以銀白絲線繡出草體「蠍」字。
伸手撫摸過圈放在最上面的長鞭,駱千綸劍眉扭皺打結,「看來,我又得拋頭露面的糖一次渾水了。」
「公子您也休息得夠久,都兩年多了。」
不說還好,這番話馬上勾出駱千綸滿腹的懊惱,他放聲埋怨,「為什麼我連偷個懶都沒辦法?我就不能蹺著二郎腿當我的大少爺嗎?人生也不過就這麼短短數十年,幹嘛那麼辛苦?不好好享受豈不是白來人世。」
「是是是。」陸大智唯唯諾諾的點頭敷衍,雖然心裡極端不贊成,卻還是聰明的不出口反駁。
努力數平激動情緒,好一會兒,駱千綸才懶洋洋的下令,「去查查剛剛那位紅衣姑娘的來歷。」
「是。」應喝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笑意,陸大智忍不住好奇的探問,「公子您今天的興致不錯?」
「怎麼說?」
「我跟隨公子多年,從來不曾見過公子主動打探哪位姑娘……我遠遠的瞧見,那位小姑娘的長相還高標緻,不過,她的性格就頑皮了些……當然,情人眼裡出西施……」
「你又想到哪裡去?」駱千綸翻翻白眼,無奈的看著大他五歲的屬下,淡淡的公佈答案,「我讓你查探,是因為她的輕功身法我覺得相當眼熟,卻偏又想不出屬於哪個門派。」
「哦!」陸總管拉長了尾音,聲音充滿失望。原以為公子對女人有興趣,就表示他有成家立業定下來的打算,結果害他白高興一場。
不想再多談此事,駱千綸朝陸大智揚揚酒杯,明知他是滴酒不沾的。
諁飲一口晶瑩明澈的酒液,很快的,唇齒間佈滿了清香醇厚的氣味,他低吟讚賞,「天下名酒果然不凡。」
手無意識的輕旋酒杯,視線透過杯緣望去,遠遠的,地平線只剩半圓夕陽,和一望無際染紅的起伏坡地……心,莫名的動念,他想起艷陽下翩飛的紅色身影,瞧她站在高牆朝下看的笑顏,顯得得意又暢快,想來她對自己的機智反應非常滿意。
「真是只又精又靈的小狐狸。」駱千綸忍不住搖頭笑歎。
第二章
青天湛藍,烈陽當空。
從三天前開始,許多江湖俠客不遠千里來到晉南,為的就是參加「霍山派」第八代掌門的接任大禮。
霍山上古木成群,林蔭蔽天。為了今天這個日子,寬大的練武場搭架了丈許高的擂台,周圍插滿各門派所致贈的恭賀錦旗,風一吹,就成了旗海飄揚的熱鬧畫面。
除了輩分較高的武林前輩,以及各門派掌門能被請到高台邊的座位,其他來客只能圍著高台,自己找地方坐。幸好老樹濃密的枝葉能遮陽,坐在樹下觀禮反而涼爽。
樹下,十多歲的小男孩好奇的張望,他拉拉身邊的青年偷偷的問:「師兄,掌門之位不是己經決定由霍無悔前輩接任嗎?為什麼還要擺擂台比武?」
「這是霍山派祖師爺立下的規矩,比武只是點到為止,這是為了彰顯新掌門精湛的武……」
兩人細聲交談,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頭頂濃密的枝札間,藏著一雙繡花紅鞋,正前前後後輕輕搖晃。
就粉墨登場大戲嘛!修眉撇撇嘴又搖搖頭,暗暗在心底咕咕。
坐在樹上,別人沒瞧見她,但是樹下的人說些什麼,她聽得可清楚,大眼不安分的左右張望,邊嫌無聊的從懷裡掏出糕餅拈著吃。
一陣緊密的擂鼓聲後,蓄著灰白山羊鬍的老者站上高台,朝四周拱手輕掀嘴皮,神態看起來輕鬆,但是講話聲卻清晰的傳出老遠,充分顯示他的內力深厚,「在下霍無悔,蒙師門長輩厚愛將霍山一派交付予我,如此重責大任……」
「無恥小人,也敢偽裝成正人君子,在天下英雄前接任掌門之位,真該改名叫無恥。」突來的狂暴大吼,硬是打斯霍無悔的場面話。
這段話,一字一句清楚的傳人每個人的耳中,就好像說話者就站在身邊似的。
衣衫破空急掠的聲響越過眾人的頭頂,抬頭只見人影閃過,高台上已經多了位年輕人,他的膚色黝黑,剛硬的臉部線條勾勒出他個性中堅毅,不妥協的特質。
他的出現教所有人大吃一驚,驚訝過後,馬上引爆起現場一陣喧囂叫罵,「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膽敢來鬧場?你活膩了!」霍山派的弟子紛紛亮出兵器。
男子左手握拳,壓根不理會旁人的叫囂,只是冷冷的、充滿恨意的看著幾步外的霍無悔。
有人出聲找碴?太好了。
躲藏著的修眉精神一振,急忙坐直身體張望,只差沒拍手喊好。
霍無悔不愧是一派掌門,有人衝著他找碴,他依然鎮定的平舉右掌,壓下沸騰的叫罵,平和的詢問,「敢問少俠與『百幅門』有何關係?如果老夫沒眼拙,你所使的輕功該是『百幅門』的『飄雪不留痕』。」
這門輕功講究的是:身形快捷如風,偏偏步展輕柔,宛若瓢雪,落地不留痕。
「百幅門」三個字,似乎夾帶了無限威力,讓底下響起陣陣私語聲。甚至連傅修後也訝異的輕摸腹腰,紋眉豎耳,專心的注意情勢發展。
有天下首富之稱的「百幅門」,勉強只能算半個江湖門派,雖然門下弟子大多懂武藝,但是平日僅專心經商,絕少和武林人士往來,反而與朝廷關係親近,在全國各地都擁有許多官府特許的經營項目。
有關「百幅門」的謠傳甚多,有人說,門主乃皇族血脈,而他所收的弟子,皆是從皇族或是朝中重臣中的子弟裡所挑選出來的;另外更有人謠傳:曾有皇室公主秘密下嫁人門……由於每個謠傳都無法得到證實,反而為「百幅門」更增添神秘色彩。
擂台上,面對霍無悔的問題,年輕人僵冷著表情,硬板板的說:「這是我和你的事情,不必牽扯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