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惜之
喘過,她起身,馬上跪到床鋪上面,一邊整理棉被枕頭,一邊同他說話。
"好久沒出去。"看她忙碌背影,要到哪一天,他也能同她一般健康?
"放心,你好好吃飯,保證不到半個月,我就可以帶你上大街。"
"但願……"
長孫夫人和長孫老爺不知什ど時候走進房間,看見兒子居然能下床,他們的臉龐滿是感動。
已經大半年,他們沒能和兒子說過一句話,因兒子總在睡夢中,今日見他清醒,還能和橙兒有一句沒一句搭話,喜悅已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老爺、夫人好。"
發現他們,橙兒乖乖走到他們身旁,低身萬福。
"叫什ど老爺夫人,你應該喊我們一聲爹娘。"牽起橙兒,長孫夫人對這個小女娃兒感激太多。
剛剛如意來告狀,說橙兒對繼禎不盡心,希望能讓她回到少爺身邊服侍,夫妻倆原是怒不可遏,急急趕過來,卻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不由得相信起橙兒是兒子命中福星。
"這飯……是你吃了?"長孫老爺看見桌上的托盤嚇一跳。
"是。"點點頭,他又說:"爹,飯菜不夠。"說完,他望向橙兒,看著她的滿眼笑,讓他心情開朗。
"當然當然,聽到沒有,往後少爺房裡的餐飯要準備多一些,只可以剩下,不准不夠。"長孫老爺連聲對身後的丫頭吩咐。
"阿彌陀佛,這喜可沖對了。"一手帶大繼禎的奶娘雙手合掌,滿面虔誠。
"是啊、是啊,沖對了,感謝老天。"長孫夫人也跟著合掌謝起老天。
一時間,整個屋子大大小小的人,全為這場"神跡"而感動,他們開心、他們歡樂,他們竊竊私語著神明慈悲,連這場戲的男女主角也跟著相信起神話。
窗外,春雪初融,驕陽在大地投射出一片歡欣。
☆☆☆
一個月後,繼禎體力進步許多,他已經能自己下床走上步。
偶爾,他們會相偕到戶外坐坐;偶爾,他會央求她折下幾花,插在瓶中供起;偶爾,他精神好的時候,還會和她對奕,雖剛開始她的棋藝破得教人忍不住取笑,但是幾次之後,她已經和他抗衡。
他們的生活日日有新改變。
今天,他有力氣說笑話給她聽;明天,他想起,自告奮勇,要人攙扶,硬要自己走上小段路;後天,他命人找來一把琴,逼五音不全的橙兒彈奏給他聽。亮節樓裡,天天洋溢著笑聲。
春天在吹拂過亮節樓時,留下來作客。
生活中不變的節奏是,她天天把苦口良藥往窗外花盆裡倒,不變的是,她天天逼他吃下一大堆飯。
再一次,她證實爹爹的話——藥沒用,吃進身體裡反成害。
這天,她又在逼他吞下第二碗飯。
經過幾天錦衣玉食生活,好吃東西已經對橙兒失去新鮮,回復以往食量,不再猛吞猛塞;可是節衣縮食的日子過習慣了地實在無法容許食物被白白糟蹋,於是,這些不該浪費的食物便成為他的義務,她一口一口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真的吃不下。"他搖頭求饒。
"請你認真吃東西,我不想當寡婦。"說著,又把一塊肉擠進他嘴巴裡。
"在最虛弱的時候我都沒死掉,現在更不可能了。"再撐下去,他會死於中風,她成為寡婦的機率才會加大。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還是保重些的好。"她沒理會,又是一口挾了蛋的飯人口。
"你在詛咒我?"擦去嘴邊油膩,他忙吞口茶水。
"我怎ど會詛咒你,你的健康是我的保障,別忘記,我很反感當寡婦的。"
"如果真當了寡婦,你會怎ど樣?"
"天天練爬牆羅!等到身強體健,眼力好、腳力足時,我就把你們長孫家的財產一口氣全捲走。"說完,她塞進一湯匙魚,沒表情的對他說:"再三口就解決了。"
"你很喜歡撩撥旁人的怒氣。'"吞下滿口食物,他話說清楚。
"不好嗎?"
"當然不好,你喜歡旁人四處說你的閒話?當主子的要學會心厚待人。"這話他說得老成,有十二歲少年的味道。
"寬厚?誰告我的狀?如意?我很好奇,她在你們家扮演什ど角色,說她是下人,那股驕氣……,不像,說是主子、那更不像了,真論刻薄,她有過之無不及。"
"她是我爹的遠房親戚,早些年家鄉發生水患,投奔家裡,爹便收留下她,照理講,我該喊她一聲表姐,不過親戚扯得太遠,便不去計較。"
"哦!難怪,我見她和二太太走得很近。"
把剩下的菜屑倒人他的碗中,撥撥攪攪,橙兒把所有食物擺進他嘴巴裡,揚揚手中空碗,她又贏下一回合。"吃完了,我早說你潛力無窮!"
"平日,二姨娘和如意的感情就要好。橙兒,說真的,你這樣和她吵架不好。"他繼續剛剛的話。
"我也覺得不好,不如下回你去告訴她,少奶奶年紀小,你別同她吵架。"坐下來,她擺明敷衍他。
"你啊!愛逞口舌之快。"
"什ど是口舌之快?不就是吵架嘛:告訴你哦!我可是吵遍天下無敵手,誰敢欺侮我,我一定把他罵到狗血淋頭。
我們村裡有一個雅文大姐,大家都知道她心裡喜歡大牛哥哥,可是啊!偏偏大牛哥哥喜歡我們家青兒姐姐,他得了好東西便往我家裡送,這種事要讓雅文大姐知道,就會鬧得天翻地覆。有回,她又在我家裡吵鬧,指著青兒姐姐罵狐狸精,我回家,看見青兒姐姐被罵哭,氣得拿起掃把往她身上砸,破口大罵'你去照照河水,看自己那副倒三角眼、牛頭鼻、黑狗嘴的鬼模樣,想當狐狸,哼!差得遠了。一天到晚嫉妒人家貌美,大牛哥哥不是瞎子,有禮物自然是送給美人,哪會送給夜叉,又不是吃飽沒事。"她讓我罵過,蒙著頭一路哭回家,從此不敢上我家裡吵。好一陣子,村裡的小孩都指著她喊夜叉呢。"
"罵人你很得意!所有的人怕你、避你三尺,會讓你有成就有很奇怪的想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不欺我,我自然不會去碰他們,你當我吃太飽,閒到沒事去找人家碴。"言下之意--是那位"遠房姐姐"自找的。
"你最好收斂點。"
搖頭,輕唱,他不懂橙兒怎會滿身刺,準備隨時去迎戰別人。
"這是一句好話,下回我會轉述給你的如意姐姐。"喝口水,靈活大眼溜溜地轉向門外,突然發現什ど似地,她跳起來大叫"你看,河邊的樹冒出新芽,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看著她限中的光華,他曉得橙兒悶壞了,點頭,他順她。
第三章
長孫老爺真的很有錢呢!她隨口說說,他果真就弄來一張有倫子的椅子,讓她推起繼鎖四處逛。
這天她將他"車"到書捨前的院子裡,這個園子比他們亮節樓的院子大幾分,但少了一彎可以抓魚的小河,就減少很多樂趣,所以他們平日很少往這裡來。
今天會在這裡,是因長孫夫人過壽辰,一早,繼禎來向母親賀壽,母子說過一陣子話後,他們往書院,想找幾本書回房裡看。
找到書,趁天育氣爽,橙兒不想回屋,便將他隨意往樹下"擱著",自己爬上樹稍、躺在枝葉中間,她喜歡這樣,總覺得離天空近一分,就離爹娘更近些。
"橙兒,這個故事有意思,你要不要聽?"
"你說,我聽。"靠在樹枝的橙兒側臉往下望,應過一聲,又轉頭凝睇蔚藍天空。
"梁國有一個大夫叫宋就,他在和楚國相鄰的地區擔任縣令。梁楚兩國相鄰的地區種很多的瓜果,梁國人民辛勤灌溉,瓜長得大又好,楚國瓜農相反,因此種出的瓜又瘦又小。
楚國的瓜農見梁國的瓜長得又甜又大,心裡十分嫉妒,便經常在夜裡跑到梁國的瓜田里亂翻亂攪,以致瓜籐枯死不少。梁國瓜農知道這回事,很生氣地報告縣尉,並請求准許他們去破壞楚國的瓜農。縣尉覺得事態嚴重,趕緊去請教宋就。
宋就說:'報復會使彼此的仇恨更深,人家對我們不好,我們也對他不好,這不顯得我們心胸狹窄嗎?不如每天入夜後,派人人灌溉楚國的瓜田,但是千萬別讓他們知道。"
過沒多久,楚國的瓜也一天天長大,楚國的瓜農覺得很奇怪。後來他們查出真相,心裡覺很高興,並向楚王報告。
楚王聽了,告訴大臣:'這都是梁國人暗地忍讓啊!"
參謀說:'我們來討伐叛賊,他們的城牆倒場,是上天在幫助我們,為什ど要退兵呢?'
趙襄回答:'只要是君子,就不在自己有利的時候,再去逼迫別人,我們等他們的牆修好後再來攻打吧。'
你家的遠親姐姐處處站在有利情勢上,我不懂為什ど還要欺侮我這個可憐無依的小媳婦兒,再教我忍讓,豈非天地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