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絹
「你小心些兒!」小姑娘著急的幫忙拍他的背。
母女倆在簾後一致搖頭。
我怎麼會出生這種笨兒子?元大娘哀怨自問。
我怎麼會與這種笨蛋做姊弟?元初虹歎息不已。
不忍再看,元再虹推了推母親:
「好啦,現下您同意我們做這事兒,不是因為好管閒事了吧!她是小弟的心上人,一切純屬不得已。」
元大娘張大嘴,啞口無言。
這馬家的梁子怕是結定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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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五代經營人牙子生意,由最初的小家小戶,做到如今吃下山西省八成以上生意的規模;可惜臭名遠揚,近年來更以買僕為名,專替老太爺找貌美小妾以賺取暴利;如今享有富裕生活,對此更是樂之不疲。趨附著為富不仁的惡勢力,成日作威作福,好不風光。
「什麼?!人弄丟了?!你是怎麼辦事的!」馬吉肥嘟嘟的手臂拍擊在桌几上,吼聲如雷。
在馬家做事的人牙子陳平回道:
「原本一切好好的,我們在柯家丟下二十兩銀子便把人架走了,怎知還沒走出大東村,就給人暗算了。先是頭頂罩上黑巾,然後三人都被繩子吊到樹上,等黑巾扯下來時,柯家小妞也不見啦!」
「混帳!一點事也辦不好,叫我怎麼對李老爺交代?我可是收了二百兩,打包票說三天內一定把人送到!是誰敢與我馬家作對?馬上給我查出來!」
「在查了、在查了!柯家小妞總會回家去,我已派人盯著,一有動靜就會來報。」
馬古恨聲撂話:
「要是給我知道是誰搞鬼,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時一名家了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有消息了!」
「快說!」
家丁道:
「有人上門向柯老頭提親,柯老頭也答應了,三日後就要娶過門啦!」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馬吉氣得一身肥肉都在抖。
「老爺、老爺!」又一個家丁飛奔進來。
「又有什麼事?」
「何家退回二十兩銀子,說不賣女兒。」
「好大的膽子,到底是誰?」
先前那個家丁道:
「屬下打聽過了,好像是宛平縣城元大娘家提的親。這個親事是做給她十五歲的兒子。」
馬吉雙眼一瞇,沉怒道:
「是她?!」
那女人居然敢跟他槓上?
一時之間新仇舊恨全湧上心頭——
「兩年前我看她女兒是塊料,上門提親被她拒絕也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計較,反正她那平凡的女兒也配不上我玉樹臨風的兒子。那女人小家小戶的做人牙子生意,不侵擾到我們也就算了。才覺得她識相,不料今天居然敢做出這種事,看我還饒不饒她!」
「是啊!別讓他人騎到咱們頭上來!」眾羅嘍善盡吆喝的職責。
「來人!」馬吉喚著。
「在!」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絕不教那一家子好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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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要辦喜事?」甫踏入宛平縣城,便聽到姑母正與街坊傳遞這個尚熱呼呼的消息。年迴低呼出聲,心口覺得沉沉的,連手上的禮盒都要握不住。
年家大姑點頭直道:
「可不是嗎?挺倉促的,昨兒個才去柯家提親,後天就要娶過門啦。」
「是挺倉促的。」他呆呆應著。
「哎呀!阿迴,你趕了半個月的路程才抵達宛平縣,也不快去歇歇,別是現在就要趕回西平縣的山村了吧?不是說明夭才搭驛站馬車的嗎?雖然說有六年沒回家了,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要是累病了,豈不教你爹娘心疼?這些年你也更是爭氣哪,連送姑母的禮都買得這麼好,可見你在京城是發達嘍……」年家大姑心喜的碰著桌上那一大塊豬肉與兩條肥魚,以及一疋五十尺長的布料。
「姑母,我還沒要走。這些禮是要提去拜訪元大娘。既然她家中有喜事,看來我得再包個紅包——」
年家大姑驚恐地叫:
「不可、不可!你別去,會倒楣的啊!」
倒楣?年迴微皺著濃黑的眉,不解地問:
「好好的喜事,怎麼說倒楣呢?」
「你該知道那個馬家吧?元大娘就是犯到了馬家,接下來恐怕要慘啦!他們家的楞小子要娶的正是馬家要的人,沒人敢上門賀喜,怕被牽連哩。」
是元再虹要娶妻?!鬆了一日氣,唇角不自覺勾了起來。「呀!那麼早?他才十五是吧?」
「是早了些,但也到時候嘍。你娘先前就掛念著你也十八歲了,該娶媳婦了。」年家大姑點了點頭,再拉回正題:「你就別去了唄。」
年迴仍是決定要出門:
「不礙事的,我去去就回來。」
不理會姑母的呼喚,他安步當車的往城南走去。路途中經過市集,見到有人在賣桂花涼糖,掏了幾文錢買了一小袋。嘴中含著記憶中芳甜的滋味,一步一步拉近距離。一年未見,不知她是否依然是相同的模樣?
其實這些年他漸漸不愛吃零嘴糕點了,總覺不是甜膩過頭就是酸得人牙都軟了。就這桂花涼糖,每見到有人賣,都會買一包來吃。
與且一說是在享受又涼又甜的滋味,倒不如說他是藉此沉浸於童年的回憶。在那暗淡且無止境的困頓歲月裡,突然的一抹芳甜,劃破了絕望的茫然,從此是另一番天地,讓他可以努力成今天這樣的他。
走了一個時辰,總算來到了元家。
掛喜帳貼紅紙的,是像要辦喜事的樣子,但少了進進出出的人潮,再加上叩緊的大門,怎麼看怎麼的怪異。
他伸手敲門。
不一會,裡頭傳來悶悶的低應——
「誰呀?」
「我是年迴,來拜訪元大娘,順道討杯喜酒喝來著。」
大門嘎吱地打開了,只一條縫,伸手將人往裡頭扯之後,飛快又緊閉上門。穿上門栓之後,再以一根實木頂住門板,確定固若金湯後,才有空對來客打招呼。
「哎呀,年迴,怎麼會回來呢?趙老爺那麼好,居然放你回家探親哪?看來我今年是不必替你送家書啦!」元初虹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這個又高又結實的端正男子,每年見他一次,都覺得不同,真是男大十九變呀。
年迴攤開雙手任她看。這些年的歷練,早就讓他磨厚了臉皮、練壯了膽,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樣。
「你忘了,我當年賣了趙府六年,如今屆滿了。」
咦?六年了嗎?她眨眨眼。
「哇呀,那現下呢?趙老爺不會放人吧?」去年上京城看他,他已是個小管事了。主人出門採辦的貨品,全由他打包看管,買貨花用多少銀兩也由他計算,可見多受倚重。
年迴的笑容有些自得,雙手負在身後,挺了挺身軀道:
「老爺子是希望我再簽個工契給他。」
元初虹以手肘頂頂他,賊笑地問:
「工錢很可觀吧?」
「哎。」他咳了聲,不自在的退開一小步。
她無所覺,再度偎近他追問:
「一年多少?說來聽聽嘛。」
「一年給五十兩——」
「嘩!」她大叫,對這天價感到暈眩,直抓著他手臂搖著。「你發啦!發達啦!一年五十兩,夠你一家子在縣城內買間宅子住啦。」一般富戶每年肯給十二兩銀子當工錢就算優差,大家搶著去了,天哪!五十兩……「你到底在趙家有多風光啊?」
老實說,非常風光。
給逗得面紅耳赤,他甚至還沒說出老爺子鼓吹他簽十年所開出的條件呢。配有宅子一間、丫鬟、小廝各一名,兩匹馬加一輛馬車;月領十兩,並且可將一家子人全接入京城……非常之優渥,還有議價大空間呢。可是……
「我沒答應。」
「嘎?!」她笑聲一頓。「你哪兒不對了?沒答應?」
「我……」
才要說明,就給打斷了,元大娘自屋子裡呼叫著:
「是誰來啦?初虹,怎麼不進來?你不把儀式主持完,他們怎麼進洞房啊?」
「來了!」終於想起裡頭正忙著呢,拉起年迴往裡頭跑。「娘,有客人來喝喜酒!」
「怎麼?不是後天娶親嗎?」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年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今天啦,早日生米煮成熟飯早安心。來來!一同來觀禮,做個見證,其它稍後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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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元大娘與柯老爹端坐在上位,欣慰的看自家小兒女結成姻緣,雖沒有大排場,但該有的也算全有了。硬是拉來一位年高德劭的元氏宗親當見證人,使這小小婚禮能夠成立,並被承認。
沒什麼來客,就兩家人坐在一塊兒吃吃喝喝。那個元老爺爺生怕有禍事,早早走人,所以客人只有一位,就是年迴。開心的新郎倌只會傻呼呼的笑,不好意思偷看小妻子,只好拉著年迴扯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