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董妮
「難道是那個臉罩鐵面具的男人將寒姊姊給擄走了?」歡介臉色發白,凡事一牽扯上敖寒,他所有的理智就灰飛煙滅了。「那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要綁架寒姊姊?寒姊姊會不會有危險……」
「歡介、歡介!」吳修用力一摟他抖頭不停的肩。「事情還沒有定論,你不要先自己嚇自己好嗎?」
「可是寒姊姊……」歡介眼眶中藏著水霧。在好不容易才將敖寒從鬼門開拉回來後,又突然失去了她,叫他如何承受得了這連續兩次的打擊?
谷仲臣沒時間理會他們的慌張,他來回踱著方步,搜索記憶中有關這附近可疑的人事物。
本來烏依是一大疑點,但根據線索促使敖寒失蹤的主因在男性,因此他先排除了烏依這號嫌疑犯。而方圓百里中,有哪一個人是符合線索裡所描述: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有能力突破封鎖網,並且無聲無息帶走敖寒的?
「吳修,我記得疫區北面有座馬首山,裡頭有窩強盜,那個強盜頭頭外號叫『鐵面修羅』是不是?」
吳修眼珠子一轉,隨即瞭解谷仲臣所指為何。〔你懷疑是『鐵面修羅』劫走敖姑娘的?」
「符合線索裡所描述的條件,又有這本事的,方圓百里內只有他。」傳言「鐵面修羅」武藝非凡,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物,不過他向來盜亦有道;雖然劫人錢財,但絕不妄傷無辜。所以谷仲臣就不懂了,他劫持敖寒所為何來?
「『鐵面修羅』是誰?」歡介緊張地問道。
「一個還算有俠義心的強盜。」吳修解釋完,復轉向谷仲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又沒有把握事情一定是他幹的,不能大張旗鼓地帶兵去圍剿。」
谷仲臣沈思了半晌。「我自己去。」
「等一下,我也要去。」歡介可沒耐性在這裡俊等,無論如何,救敖寒他一定要出一份力。
「那我也去吧!多個人多份照應。」馬首山可不是好玩的,吳修不放心這兩個被情迷昏頭的男人去胡搞瞎闖。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谷仲臣還不打緊,少了歡介那張漂亮的臉蛋欣賞,往後他的人生會很寂寞的。
谷仲臣想了想,救敖寒,多個人多分力也好。「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敖寒真沒想到,馬首山裡竟是一處如此美麗的人間仙境!
入了山谷後,花木扶疏的美景中四處分散著數幢竹屋,那些傳聞中可怕的強盜就住在這個幽雅的所在。在這裡,他們不喝酒、不吃肉、也不談血腥打殺,男人下田耕作、入山打獵;女人紡紗織布、灑掃做飯;幼童呼朋引伴、四處玩耍……分明一處世外桃源,半點不像強盜窩。
尤其卸下面具的「鐵面修羅」馬明明,「他」竟是個她,活脫脫一名嬌俏美艷的大姑娘,江湖上怎會給她那麼一個可怕的稱號?
「敖姑娘被嚇到了吧?」一名老婦坐臥在床上笑呵呵地望著她。這老婦就是敖寒被請來這裡的原因,她是馬明明的母親,已僵癱在床多年,無法行走。
馬明明聽說名聞天下的「女神醫」來到疫區免費為病人做義診,因此便漏夜商請她來為母親診治,希望母親還有復原、重新行走的一天。
敖寒敬佩她一番孝心,因此答應隨行,只是這裡的一切都太叫人驚訝,她才會忍不住失了神。
「對不起!」
「哈哈哈!如果你不吃驚,就要換我吃驚了。」馬夫人雖生病臥床多年,卻不減樂觀的天性,依然豪爽好相處。
「娘!」馬明明低喊了聲。人家大夫在看病,她又在耍什麼寶嘛?
「我說錯了嗎?分明是一個大姑娘,卻要扮成一副殺人魔王的樣子,我看你這輩子別想嫁得出去了。」馬夫人數落道。
「我只是搶劫,從來沒殺過人!」馬明明辯道。「而且我戴面具也是不得已的,誰叫你要給我生一張毫無威脅力的臉,叫我頂著這張可笑的臉出去打劫,鬼才會怕我啦!」
「哎哎哎!為娘的可給你生了張花容月貌,你還有什麼不滿?」
「這張瞼拿去青樓買才值錢啦!去打劫、闖江湖……啐!」她輕哼一聲。真面目要洩了出去,她不被江湖上那些危險份子啃得不剩半根骨,她「馬明明」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馬姑娘戴面具原來是想嚇人?」一點閃光驀地竄過敖寒腦海,她想起易容改妝的谷仲臣。那他的改扮又是為了什麼?
「是啊!」馬明明摸摸自己的真面目,嬌俏有餘卻威嚴不足,這是迫使她行走江湖不得不戴張鐵面具的主要原因。「咱們做人啊,有時單靠一張臉是不能成事的,尤其我做的這種無本買賣,不長得嚇人點兒,誰肯乖乖讓你搶?但是也不能只靠一張面具走遍江湖,還得隨機應變。就好比你嘍!用恐嚇那一招絕對是不管用。」她記起昨夜去商請敖寒上山一趟時,刀子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硬是寧死不屈,逼得她最後不得不盡洩底細才請得這女神醫入山。
敖寒腦海裡轉著谷仲臣易容的「陳任忪」對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自己在得知他真面目前後的兩番不同反應。
過去,在面對谷仲臣時,她有很多事情做不出來、該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對她亦然。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在一起太久了,自幼一起長大雖然累積了無數情誼,卻也在他們之間造就了不少鴻溝。
但當他們其中之一換了個身份後,以前存在的禁忌就全都消失了,他毫不保留、大膽示愛;同樣,她亦能以真性情、拿出心底最火熱的愛對他。
是不是在一開始他就想到這個問題,所以才會易容改裝重新追求她呢?也許吧!不管真相為何,結果他是成功的。
嘴角微勾,她眼中的迷惑盡散,柔柔的波光在裡頭蕩漾著,讓她自裡而外散發出迷人的成熟風采。
「馬姑娘,為了感激你開啟我的疑竇,我一定會盡力讓夫人重新行走的。」
「我開啟了你的疑竇?」馬明明疑問。但敖寒已經專心檢視起馬夫人的脈象,聽不見她說話了。她只得靜立在一旁等候敖寒診斷完畢,再與她談開心底的疑惑。
敖寒切完馬夫人的脈,又觀起她的臉、眼、舌等諸位,最後,還細細檢查起她癱軟無力的雙腿。
馬明明等了好久,忍不住打個呵欠。沒想到敖寒診病如此詳細,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還沒診完,害她好想去外頭搬張椅子進來坐,又怕她診完找不到她不好意思,只得繼續傻等下去。
突然,門外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幹什麼?」馬明明走過去壓低聲音問道。
「山下來了三個人說要找『女神醫』。」來人稟告道。
「知不知道是什麼人?」
「一個是『八府巡按』谷仲臣;一個是『金刀名捕』吳修;另一個自稱是『女神醫』的徒弟,名叫歡介。頭兒,三人中就有兩人是官,要打發他們走嗎?」自古官賊不兩立,沒道理放官兒進強盜窩嘛!
馬明明低頭沈思片刻。「不,『女神醫』好歹是咱們的貴客,對於她的好友咱們不能失禮,我去會會他們。」說完,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又過了半晌,敖寒才算檢查完馬夫人的身體。
「夫人,我請問你是不是腿足無力、不能起立,而口又健飯。如少忍飢餓,則頭回皆熱,有時還會咳嗽不已?」
「對啊!」馬夫人歎口氣。「我這病來得突然,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說是我年紀大了的關係,但我自覺身體還算強健,平時胃口也好,就不曉得為什麼站不起來?」
「這是痿症。乃陽明胃火上升,沖於肺金,而肺金為火所逼,不能傳清肅之氣於下焦,故腎水爍乾;骨中髓少,所以無力起身。加之以胃火焚燒,故能食善饑,久則水盡髓乾而難治矣。」敖寒搖頭。「夫人,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馬夫人笑笑。「敖姑娘啊!我這把年紀也活夠了,你有什麼事直說無妨,我受得住的。」
「夫人這病若初患一年內治,我當可保證你不留餘根、行走如飛,但你已臥床兩年餘,就算治好,腿部肌肉已痿,站立或短程行走是不成問題,至於久行,恕敖寒無能為力。」她很愧疚,才答應要還馬明明一名健康的母親,而今卻……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深感自己所學之不足。
「哈哈哈!敖姑娘,能站老身已經很高興,你以為我這把年紀還有興趣學那些小伙子、小姑娘滿山亂跑?」馬夫人朝她眨眨眼。
知道夫人是在逗她開心,敖寒噗哧一笑。「我知道了夫人,我保你能立如常人。」
她起身,轉到案邊,落筆開了張藥方,正想交給馬明明讓她去買藥,哪知剛才一沒注意,現在想找人居然找不到了。「那個……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