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董妮
谷仲臣一方面為她的溫馴竊喜不已,另一方面又深覺不安。守禮甚嚴的她怎可能不斥責他失態的舉止,反而安心地將自己交託給他?
將她抱回了另一座休憩的帳篷,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倒在床鋪上。
「我不想躺,坐一下就好。」她親暱地拍拍他的臂。
谷仲臣立刻捲起棉被,置於她的背後,以便她坐臥得舒服。
靠在綿軟的被上,敖寒滿足地勾起一抹笑弧。「謝謝你。」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嗎?」他下了床榻,走過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喝杯水,喘口氣吧!」
敖寒睜開眼,接過水,對他綻出一朵柔若春水的笑花。「我說謝謝不是在跟你客套,是真心感激你的體貼。」
「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瞭解我的心意似的?」他眨眨眼與她打趣道。
她歪著頭,困惑地望向他。
他心臟猛地一撞,為她似天真、又無邪的神情勾去了心魂,忍不住傾過身,輕吻她的紅唇。
敖寒沒有閃避,甚至沒有合眼,只是睜大秋水也似的眸子仔細瞧著他。這舉止、這模樣兒,分明寫滿了愛,可為何他就是不肯告訴她實話呢?
品味著她柔軟濕潤的芳唇,像飲進一杯美酒,沈醉的芬芳直由口唇竄進心坎裡;谷仲臣情不自禁地越吻越深入,舌頭挑開她的唇瓣,闖入她的唇腔中,化成一隻採蜜的蜂,貪婪地啜飲著她口裡的津蜜。
敖寒也不反抗,徐緩地配合他。當兩舌交觸時,她身子再也受不住激情煽動,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這副唇是「谷仲臣」的,那曾經小小的、在她懷中親親愛愛喊著她「姊姊」的小仲臣的。
小時候她還幫他洗過身子呢!可現在,他一隻手臂就可以將她整個摟抱起來,當她偎在他胸膛時,像是依在一面牆上,感覺堅實、又可靠;不同的是,牆沒有溫度,而他卻擁有滿腔滿懷的熱情與激愛。
這樣的吻是奇怪、甜蜜、而且扭曲的,因為在吻他的同時,童年時他純真的表情總是不斷閃過她腦海,叫她對這次的吻既想陶醉、又不敢太投入。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兩片同樣的唇啊!為何在她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還當他是「陳任忪」時,她就能用對待男人的態度待他,而一旦角色換成谷仲臣……很難……
糾結的情緒搧揚得這吻,變得又甜又澀。
「不——」悶哼一聲,她用力推開他。
「寒兒!」谷仲臣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兩情相悅了呢,怎麼她又變了?「你怎麼了?」
瞧著他,她心裡百味雜陳。莫非一直以來導致他們婚姻失敗的主因在她、而非因於他?是她拋棄不了童年時的相處形態,而他看出來了,所以他主動求去?
谷仲臣捉住她游移在他臉上的柔荑,深情的眸注視若她。「寒兒,你有話想跟我說是不?」
她點頭、又搖頭。「我……你說你喜歡我是不?」
他拉過她的手湊近唇下一吻。「我愛你。」
「你以前從來不曾愛過其他女子嗎?不……我應該說……你有沒有成過親?也不對……我是想問……你是否有過妻子?」
他兩道濃眉蹙成一座小山。怎麼有種感覺,她似乎勘破他的偽裝了?
但是,這有可能嗎?以她耿直的個性是從不會懷疑人的,除非他自露馬腳、或有人告訴了她……烏依!對了,也許是那女人說的。
可她知道真相後為何不吵不鬧?一般女人不都會來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嗎?
偏偏她不凡得緊,叫他費盡心思也不曉得該如何捉住她的心。
不過也正因她如此特殊,才能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不是嗎?他該慶幸的,在四歲那年,父母就為他訂下了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寶貝。
「寒兒,我這輩子還沒與任何女人拜過堂。」
敖寒聞言目光一黯,聽他的語氣像似全盤否認掉過往兩小無猜的情誼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話又完全勾住她的注意力了。「但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誤。」他好笑地輕吻她微啟的唇,樂見兩朵紅雲在她雙頰渲染出奪目的艷光。「我曾經錯過一個女人,我以為我們並不相愛、也不適合,所以自作主張地放我們兩個自由。結果我錯了,我們其實很合適,在心裡也是彼此相愛的,只可惜當時我們都太年輕了,不懂得把『愛』說出口,以至於錯過了那段緣。所以這一回我發誓:心中有愛,我就要大聲說出來。寒兒,我愛你,你呢?」
她大大的眼睛裡寫滿錯愕、驚喜、難以置信……萬種情緒,微啟的檀口只能發出微弱的哼聲,卻說不全一句完整的話。
谷仲臣歎了口氣。看來她的心還沒準備好,他該再多等一段時間嗎?
敖寒的手又撫上了他的臉。好幾回,她都想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瞧清他的真面目,但又下不了手,她想等待他自己坦白。
「我……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她又來回摸著他的臉。「雖然我還不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確實喜歡你。」
「愛呢?你愛不愛我?」他渴望地問著。只待她一點頭,他臉上的面具就可以撕下了。
「這一點得等我將事情全部想通後才能回答你。」
他定定地瞧著她好一會兒,輕吁口氣。「好吧!我等你。」他擺擺手,離開了帳篷,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她獨思了。
清晨,天才亮,谷仲臣就卸下了易容,神清氣爽地來到敖寒休憩的帳篷。
離她說要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請他給她時間的那日,已過了三天。這期間,她就只專心地顧著烏依身上的瘡,連見他一面都不曾。
他受夠了!耐性宣告耗盡,決定恢復真面目來找她攤牌。
「寒兒,你起來了嗎?」掀開帳簾,簡陋的床榻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哪有敖寒的身影?
難道她這麼早就去給烏依換藥了?他腳步一轉,走向義診的帳篷。「寒兒!」照例,他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掀簾走了進去。
「啊!」自睡夢中被驚醒的烏依,隨手抓過一個枕頭就朝他丟了過去。「你想幹什麼?」由於她身上的瘡口正在結疤之際,敖寒要她盡量穿得清涼,以免衣物磨破了新生的肌膚,會留下無可抹滅的痕跡。
女孩子嘛!誰想在身上造幾個疤?當然是越小越好嘍!仗著敖寒下的禁令,沒人敢隨便靠近這座帳篷,她索性全裸入睡。前幾天也都好好的,誰料得到今兒個一大早谷仲臣會突然闖進來,嚇得她連找衣服遮身子的時間都沒有。
谷仲臣也想不到她會這麼大膽裸睡,微顯尷尬地轉過身去。「我什麼也不想做,我只是來問你,寒兒呢?」
「我怎麼知道?」烏依手忙腳亂地找著衣服。
「你會不知道?」谷仲臣霍地又轉過身。「最近她每天都跟你泡在一起……呃!」一件肚兜罩上了他的臉。
「轉過去!」烏依低吼一聲,找不到完整的衣物,她乾脆先捉條棉被裹住身子。「你又沒把她賣給我,我怎曉得她去了哪裡?」
谷仲臣漠然取下臉上的肚兜,心急駭然的腳步一步步逼向她。〔少跟我耍花樣,整個疫區只有你跟她有過節,如今她失了蹤,你絕難逃干係!」
烏依硬生生嚥下一口唾沫。從前只覺谷仲臣偉岸不凡,是難得的好男兒,所以她很喜歡他;怎就沒發覺到,其實在他俊挺瀟灑的外表下,藏了副可怖到了極點的霸道、狂邪性子?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谷仲臣毫不留情地使勁攫住她的下巴。「要是你敢對我說謊,這一回就算天王老子來說情,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語畢,他用力推開她。
烏依軟軟地跌回床榻上,身上的棉被滑了下來,露出玲瓏有致的少女嬌軀。
谷仲臣卻連瞄都沒瞄一眼,轉身衝出了帳篷,他的心裡只有敖寒一人,其他女人就算脫光了在他面前裸舞,他也不屑一顧。
一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了,烏依才重重吁出一口長氣,過去她是不是太小看谷仲臣了?那樣可怕的男子,她居然當他是好吃的軟柿子,還想與他廝守一生!幸虧她現在瞧清現實了,那種男人還是留給別人吧!她無福消受。
不過……敖寒這女神醫倒有意思,她不美,卻有種叫人想要親近的吸引力。烏依抓著被子又躺回床上,不曉得敖寒還收不收徒弟?她挺想多與她相處些時候的。
谷仲臣離開義診帳篷後,就直接找上了吳修和歡介,告訴他們敖寒失蹤的消息。三個男人幾乎將疫區翻過來一遍,才從一位半夜起床上茅廁的阿婆口裡得到一丁點兒有關敖寒的消息。
據說昨夜有一名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的男人騎馬突破了封鎖網,進了疫區逢人就問敖寒的所在,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找到敖寒了,不過今晨敖寒的失蹤卻是不爭的事實。